第5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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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居不语。
  过了会儿,秋明月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难怪我第一次见凤鸣的时候他看着我目光那么惊奇,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又冷哼一声,“不过大抵是调查了我的身家背景,毫无错漏。而且世界上长相相似的人那么多,也不足为奇。不过他那个人天生疑心病重,只怕早就对我存了杀心吧。”
  燕居不置可否。
  “我在宫中有暗线,甚至连凤飞澜身边近身伺候的人都有我的暗线。他要引我现身,就必须取出封存多年的神英皇后的画像。而只要他取出来,就算我无法得到那画像也可以毁掉。而我的人,也的确毁了那画像。只是——”
  她又长叹一声,“只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描摹了一副不辨真伪的肖像来引我上钩。”
  她苦笑一声,“早该想到的,他画工卓著,精于此道,要临摹一副画简直轻而易举。也怪我大意了…”她垂眸低叹,“后来那幅画伴随他长埋皇陵——”
  “你不是说你挖了他的坟墓么?”
  燕居瞥她一眼,“你当皇陵那么好挖?再说了,我便是真的挖了他的坟墓,也不可能在那种场合大张旗鼓的说出来。我不过是想刺激肖素鸢,报当年的一箭之仇而已。”
  秋明月冷笑不语。
  “不过我确实去过皇陵,却什么也没找到。”她皱眉,“那个时候我自顾不暇,也来不及去考虑这些事。如今想来,定然凤倾玥那小子先一步把那画给盗走了。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怀疑你继而千辛万苦去调查你的身份。害得我准备不充分,被他打个措手不及,损失了那么多人。哼,他胆子倒是大。那个时候他才几岁就敢去皇陵?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心机,居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掩藏身份这么多年,实在是可恨。”
  又想到什么,微微挑了挑眉,斜看了秋明月一眼。
  “不过那小子的确有几分本事,难怪你当初对他动心。”
  秋明月一眼看过来,眼神如刀。
  燕居知道那件事算是秋明月青春年少时的一道伤疤,遂也不再继续。
  “你还想知道什么?”
  秋明月靠在车窗上,嘴角讥讽蔓延。
  “肖素鸢死了?”
  那个老太婆她也不喜欢,跟燕居半斤八两,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她们两个的斗争,祸害了多少人?也不知道当时昭阳殿倾塌的时候,那老太婆死没死。
  “她命大。我让人在昭阳殿底下挖了地道,埋了数十斤炸药,原本是想炸死所有人的。”燕居眼眸暗沉,又可惜又有无奈。
  “大殿倾覆的时候,她那个养子救了她。凤鸣也没死——”她忽然冷哼一声,“宇文懿那个老狐狸,若非他,凤鸣早该死了。”
  “挖地道?”秋明月蹙了蹙眉,“你在昭阳殿挖地道,居然没人怀疑?”
  燕居自然看得懂她的怀疑,不冷不热道:“你懂什么?你以为我用尽心机接近凤飞澜就因为那幅画?”她嗤笑一声,神色颇有几分得意,“宫里每年新近那么多宫女太监,哦,还有那些妃子。一人一天挖一寸,二十几年也足够挖通了。”
  秋明月如今是真佩服眼前这个女人了。花了二十几年就为挖一个地道,等着某一时某一刻宫宴之时将皇室所有人和文武百官极其家眷全部炸死或者被宫殿倾塌后压死。
  一个国家没了皇帝没了继承人没了百官,什么都没有了,自然国将不国。届时必定内乱起,别国入侵,王朝顷刻倾覆如山倒。
  想到那个结局,纵然是自以为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顶而不变色的秋明月,也不由得心中微微惊骇。继而眼底又浮现讥嘲。
  “只是可惜了,你费心布置那么久,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倒是死了一群自己的人,这是不是就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燕居也不在意她的讽刺,淡淡道:“我当初挖地道原本是想未来某一天大约可以用得上。也没想过就把所有人都炸死,不过死一些我看不顺眼的人倒是可以。大昭起了内乱,还有邻国轩辕惦记着,我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
  秋明月只是冷笑不语。
  “不过那地道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燕居又扬唇而笑,“今日不久让我成功的把你带出来了?我那些死士可都是从那地道里进宫的呢。可惜啊,本来我是打算让那些江湖人士也从那条地道进宫的。没想到容烨那小子这么狠,居然不惜牺牲药王谷的血影,生生阻挠了我的计划。如若不然,便是连轩辕逸也——”
  “血影?”秋明月打断她的话,“那是什么?”
  “守护药王谷的铁血暗卫,据说是这一代的新谷主亲自训练的。一共八十一人,个个武功绝顶,且人人都有独特的技能。他们没有感情没有思想,只会杀人。”燕居嘴角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血影一出,方圆百里不见任何生物。所以这些年胆敢闯药王谷的人,全都无一生还。”
  原来是这样么?秋明月有些恍惚,随即又自嘲。
  容烨是什么人?他年纪轻轻就名动天下,可不单单只是靠着才华和神秘。其隐藏在背后的不仅仅是世人无论如何也窥探不得的绝世姿容,更多的却是他的阴暗和冷血。
  摇摇头,她又随意问道:“你不是恨肖素鸢么?凭你的本事,杀她不是轻而易举么?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
  “杀她干嘛?”燕居眉眼高挑,“她死了谁来乱朝纲?她死了肖家怎么壮大?她死了谁来掌后宫?她死了——”她一顿,又轻飘飘道:“谁又护着你那个丈夫?”
  秋明月心中一跳,眼神又如冰雪般的冷。
  燕居不甚在意的笑笑,“她死了谁陪我玩这个游戏?”
  “变态!”
  秋明月低斥一声,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因仇恨而丧失理智的女人。
  燕居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说了句。
  “你问了这么多,难道不想问问如今大昭是何种情形?你那个丈夫又如何了?”
  秋明月猝然回头,眼神森冷而毒辣。
  “你将他如何了?”
  仿佛雨前的天空,阴沉死寂,忽然有惊雷划过,凄厉而恐怖。
  燕居被那嗜血的眼神看得怔了怔,开始思索,当初让她接近凤倾璃到底对不对?
  “我以为异世的女子,不易动情的——”
  秋明月眼神更加冰寒,“外祖母留下的锦缎,上面的内容,你看了?”
  没错,上次红萼带回来的那个盒子。锦缎上的内容,记录的正是秋明月十二岁丧命而新魂入主,将来必定凤临九天。当时她看见上面的内容,惊惧不已。一直以为,这个秘密无人知道,却不想,原来她的穿越,也是一场阴谋。
  相较于她的冰寒,燕居倒是显得很从容。
  “如若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医?怎么会让你去救容烨?那小子太阴险,杀了他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如若不然,我才不会费尽心机给沈氏下毒诱你去救他。”
  秋明月手指紧握成拳,努力压抑着心头那股冲天怒火。
  燕居又幽幽长叹一声,“丫头,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你占了我孙女儿的身体,我都没有生气,你生气什么?哎,看来还是君瑶说得对,异世强魂,本性坚毅而倔强,百折不挠。再加之以非同凡响的经历锻造之,定然有非凡成就,假以时日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能。”
  秋明月嗤笑方起,燕居仿佛看清了她在想什么,淡淡一笑。
  “君瑶还担心你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所以才留了那锦缎。嗯,你自己也懂得药理,那锦缎上用特殊的药水遮住的字迹。只要用火烤一烤,立即就能显现你的身世。还有那块玉佩,正是当初你父皇给你母后的定情信物。”
  秋明月撇过头,“别说了,我不想再听。”
  “那关于凤倾璃的消息,你该想知道吧?”
  秋明月手指紧握,借宽大衣袖掩饰,捂上自己的腹部。
  燕居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手指一弹,夜风吹进来,刺骨的冷。而更加冷的,是她口中说出的话。
  “他那日被你那番话所伤,怒急攻心,回去后也不知调理,还整日的酗酒,只怕——”
  秋明月霍然抬头,目光充血般的红。每一条血丝,都记载着深刻的仇恨和蚀骨的疼痛。
  而在另一个地方,花海徜徉,高楼壮阔,精致的楼阁内,酒气熏天。有丫鬟走进,全都被怒吼赶了出来。醉文站在门口,见送药的丫鬟战战兢兢的出来,叹了口气。
  “醉文姐姐——”
  那丫鬟轻轻叫了声,眼眶有些红。
  醉文摇了摇头,“走吧,别去打扰世子。”
  “可是世子伤得这么重,如果不——”
  醉文眼神冷了下来,“含卉,别怪没提醒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即便如今世子妃走了,世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含卉被戳穿心思,脸色红又白,随即不服气道:“我哪有,醉文,你虽然是跟着世子妃身边的大丫鬟,我自知身份低微,但是也容不得你这般诬赖——”
  她声音忽然一顿,呐呐的看着醉文身后。
  醉文原本要斥责,见此,诧异的转身,却在见到来人后轻呼一声。
  “玥世子——”
  她就要福身施礼,凤倾玥抬手打断她,同一时间,含卉手中的药落到了他手上。
  “都下去吧。”
  “是。”
  醉文知道凤倾玥定然有办法让自家世子喝药,立即带着含卉退下。含卉还有些念念不舍,但在醉文冷而凶狠的目光下,也不得不跟着退了下去。
  凤倾玥轻飘飘的走了进去,脚下立即滚过来一坛空空的酒瓶。
  “拿酒来——”
  醉醺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疼痛。
  凤倾玥抬头看过去,只见凤倾璃坐在地上,头发散乱,眼神充血般的红,脸色却是惨白如雪。即便喝再多的酒,也无法染上一分醉色。
  他皱了皱眉,走过去。
  “你要闹到何时?”
  他声音清而冷,静而寒。
  凤倾璃有些迷茫的抬头,似乎被他一身雪白刺伤了眼睛。他抬手挡住突然而来的光线,“出去——”
  凤倾玥胸中忽然涌现起蓬勃的怒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凤倾璃,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你的报复呢?你的梦想呢?你忘了吗?别让我看不起你。”
  “报复?梦想?”凤倾璃喃喃自语,而后自嘲的笑了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浑身的狼狈,哪里还有从前翩翩公子哥的形象?
  “她都离开我了,我还要那些有什么用?”他大喊着推开了凤倾玥,眼神赤红而仇恨。
  “都是你,你为什么阻止我?为什么要放她离开?”
  他忽然扑过来,狠狠抓住凤倾玥的衣领,声音冰寒而愤怒。
  “因为我抢走了她,所以你不甘?你嫉妒?所以你才见不得我好,是不是?”
  凤倾玥之前被他推倒,原本想要起来,不妨又听到这番话,莫名的,他突然就不动了。而是平静的,又带三分失望七分叹息看着他。
  他的目光似汪洋似大海,似春风似细雨,又似那山峦下看不见的沟壑万千,隐匿着万重心事。
  凤倾璃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下,莫名的松了手,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
  他低着头,双手穿入发丝中,声音低哑而歉疚。
  “对不起,柏云…”
  他怎么可以说那些话?伯云为他牺牲了那么多,白天黑夜两重身份。那些黑夜里看不见的痛,那些阴暗的角落独自承受的不理解和无法宣泄的寂寞。他甚至,将他心爱的女人都让给了自己。自己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他?
  “对不起——”
  凤倾玥索性就坐在了地上,一个酷爱洁癖,忍受不得半点污浊的人,此刻就这样大喇喇的坐在地上。白衣逶地,乌发垂下,眼下碧海明眸中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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