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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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军倒是想了解一下内情,可他身为警察的直觉却告诉他,当务之急必须先找到小狗。
  他信口胡诌道:“刚有人送了一只受伤的小狗到我们派出所,我看了像是孔大爷先前来我们派出所报案走丢的那只,就给他送过来了,刚在楼下听人说孔大爷出事了,小狗就朝着这边跑过来了,我以为它自己回来了,你们没看到它?”
  “原来您是警察同志啊,哎哟,造孽啊,您要是再早一点送它过来,兴许孔大爷都还有的救。先不说那狗了,警察同志您可得给孔大爷做主啊,我们孔大爷是让人给活活逼死的啊。”大妈嗓门很大,她这一嗓子吼出来,孔大爷家里里外外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孔大爷的家属更是哭着喊着,扑上来又跪又磕的,求王军给他们做主。
  王军后悔不能回到一分钟前,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提什么警察,这下脱不了身了吧?
  “孔大爷的事情我们等一下再谈,我先给警局的同事打个电话,让他们再安排点人过来协助我处理孔大爷的事情。”
  闻言,这些人暂时冷静下来,不过,他们却把王军围着,那架势断然是不肯放他离开的。
  王军只好拨通夏莫的手机,“夏警官,我这儿出了点意外,我刚送狗过来的时候,孔大爷服药自尽了。”
  电话里,夏莫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狗呢?”
  王军硬着头皮道:“不见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已经在小区外面了,我去找狗,你留在那边好好调查一下事情经过。”
  “好。”
  虽然夏莫没有责备他,但是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心里不由有些沮丧。现在只能亡羊补牢了。
  孔大爷刚过世,又是服药自尽,他的亲属和围观群众们情绪都十分激动,大家七嘴八舌的,王军很快就理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事情的起因是一个星期前,孔大爷养了十几年的狗给丢了,他老人家气得吃不下睡不着,满城没日没夜的找他的狗。结果狗没找着,他倒是让人给撞了。撞他那人把他送进医院,转脸就不认账了,非说孔大爷是碰瓷的。
  孔大爷性格倔,认死理,咬定是那人撞的他。刚好事发路段道路监控坏了,当时天早,路上只有零星开过的车,而肇事者第一时间把他送到了医院,事发至今,唯一一个目击证人也咬定说孔大爷不是被肇事者的车撞的。
  这事儿还被人传到了网上。
  这几年碰瓷本来就是个热门话题,孔大爷一下子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孔大爷连智能机都玩不利索,哪里会上什么网?于是在某些有些人的舆论导向下,孔大爷里面成了千夫所指的老坏人。
  孔大爷不上网,这事儿按说对他影响也不大。
  可偏偏他的儿子女儿因为这些事情,工作和生活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而今他们各自单位上都在传要辞退他们,同事邻居看他们的眼神都不太对。孔大爷的儿女都已经人到中年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哪哪儿都要钱,丢了工作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吗?
  所以,他们就想着让孔大爷算了,反正伤得不重,这钱他们认了,事情呢就到此为止。只可惜,他们认了怂,有人却不肯罢手。而正由于他们的息事宁人,更坐实了孔大爷碰瓷的说法。肇事者非但没有掏一分钱,反而还说要告孔大爷,要孔大爷赔他精神损失费,不多,他只要一块钱,他就是想正一正社会上的风气,治治那些碰瓷的人。
  一时间,网上全是叫好声。
  孔大爷接到肇事者发的律师函以后,当场就吐血了,他当时一个劲儿说着一定要给自己讨回公道,但是谁也没想到,他讨回公道的办法竟然是自杀。
  以死自证清白。
  孔大爷的死到底能不能达成目的尚且两说,王军听完事情的大致经过,只觉得事情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碰瓷和孔大爷的死上,王军脑子里想的却全是狗。
  如果他没有看错,那只狗应该是京巴犬,跟其他京巴犬比起来,还有点丑,可能是个串串,长得还没有大黑胖,他刚才抱了身上全是骨头。
  串串意味着这狗不值钱,现在正直暑热,没什么人吃狗肉,那狗个头小又瘦,偷狗的也不乐意在它身上花功夫。而且他刚才来的时候,看到贴在小区门口的寻狗启事了,上面说了如果有人送狗回来会重金酬谢。假如小狗真让偷狗的人偷了,只怕对方也更乐意把它送回来换奖金,而不是论斤贱卖给狗贩子。
  这狗大老远找到夏莫家里求救,又准确无误的把他带到孔大爷所在的小区,证明它识路。
  它明明知道回家的路,为什么它不回去?
  刚才得知孔大爷过世了,它那么伤心,而孔大爷也不惜代价到处找它,主宠之间想来应该没有什么矛盾才对,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它有家不能回?
  孔大爷出事,它为什么会舍近求远跑去找夏莫求助?如果它看到孔大爷吃安眠药了,它直接向孔大爷的邻居求救不是更快吗?
  再说碰瓷这事儿,且先不讨论事情真假对错。现在大家对碰瓷的讨论度非常高,尤其是老人碰瓷,一直被人们所诟病。可是这两年这种事情出现的并不少,大家不说审美疲劳起码也没有最初的新鲜感了,可这次,才短短几天,事情就发酵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更是逼出了人命来。
  这背后的事情,只怕是不简单。
  想要查出这些真相,还得先找到那只小狗才行。
  此时,小区外,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里,一只白色的小老鼠顺着窗户爬了进去,“老大,有线索了,孔苏躲进下水道里了,有人在抓它,我们快点过去。”
  孔苏正是孔大爷的小狗。
  夏莫面露厉色,道:“我和大黑去找它,你让你的小弟们盯紧抓它的人,晚点我过去会会他。”
  为了抓孔苏不惜逼出人命,他倒要看看,来的是什么人。
  第四十四章 诉说
  夏莫开着面包车很快来到了鼠宝说的那处下水道入口, 他用两斤麻辣小鱼干说动大黑下去找孔苏,大黑在下水道里找了好半天, 孔苏没找到,倒是从里面带了个老头的阴魂出来。
  这阴魂不是孔大爷是谁?
  因为孔苏的缘故,夏莫和大黑都认得孔大爷,尤其是大黑,以往没少跟着孔苏溜去孔大爷那儿混吃混喝。
  孔大爷身形干瘦, 时常板着脸不爱笑, 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是这老头不是刻薄不好惹。而他本人性格确实孤僻执拗认死理,几年前,他老伴儿去世以后,他一个人带着孔苏独居, 性格越发的古怪了, 是很多人眼里不好相处的怪老头。
  大黑常去他家,知道这老头人其实挺不错的,他自个儿都舍不得吃用, 却肯花钱给孔苏买宠物店里精细的狗粮, 它跟着孔苏去他家里蹭饭, 他虽然会臭着脸叨叨‘蹭饭的又来了’, 却总会拿出好吃的招待它,有时想起来了还会特意买点超市的小鱼干回来放在家里, 它去的时候拿出来逗它。
  他老伴儿过世后, 他一双儿女都想接他过去跟他们住。但是孔大爷却说, 跟他们一起住可以, 但是他的退休金全是他自个儿的,别想他掏一分钱出来。想要钱,除非等他哪天死了。也不知是他话说得太难听伤了儿女的心,还是他儿女们真有这打算,最终,孔大爷一个人留在老房子里独居。
  孔大爷早年一直在外地工作,他大约天生就不擅长跟人打交道,加上工作关系,他常年在外地,跟儿女们相处也少,他很少跟他们谈及他工作上的事情,他的儿女们只知道他在外地一家国字头的企业上班,但具体做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大黑也不清楚,不过,它知道孔大爷的退休金很高,一个月有大几千块。孔大爷拿着这么高的退休金,他自己一个月的生活费却从来没有超过300块钱。节省下来的钱,他几乎全拿去资助贫困学生了。
  试问,这样一个老人,他能因为区区三四千块钱的医药费跟人碰瓷?
  别说孔大爷了,就连大黑听了也咽不下那口气。
  而现在,不知道什么原因,本来藏在下水道里的孔苏不见了,取而代之是孔大爷的阴魂。而孔大爷的阴魂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创,三魂七魄很不稳定,魂体随时都有可能崩溃,他的神志也不清楚,嘴里一直念着孔苏,孔苏,旁的一句都问不出来。大黑没办法,只好先把他带出下水道,交给夏莫。
  下水道外已是正午,一天当中阳气最足的时候。孔大爷刚一出下水道,他的魂体险些没让阳气给冲散了。夏莫赶紧念了一段很长的安魂咒,这才勉强稳住孔大爷的魂体。他刚才来得太急,没带画符的工具,他倒是能徒手画符,但他徒手画出来的符威力实在太大了,眼下孔大爷的情况,根本承受不住过于强大的符咒之力。
  夏莫只好对大黑说:“我先带他回去,你去联系鼠宝,务必尽快找到孔苏的下落,这背后的人绝对是冲着它去的。”孔苏也是个小妖,但是它舍不得老主人,认定一狗不能侍二主,不肯被夏莫契约。夏莫没有勉强它,就没给它下契约,不然,夏莫早就能感知到它的所在了。
  夏莫的猜测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他以最快的速度把孔大爷带回家里,一连画了数张安魂符贴在孔大爷的魂体上,待这些安魂符蕴藏的符咒之力与孔大爷的阴魂融为一体后,他濒临破碎的魂体终于完好如初。
  夏莫念了一个古老而拗口的咒语,念闭,他低喝一声:“神归!”
  孔大爷涣散茫然的目光渐渐有了焦点,初为阴魂的懵懂渐渐褪去,片刻后,便恢复了他生前的记忆,他目光凌厉的望着夏莫,大声问道:“你是谁?”
  说着,他做出防备的姿态,配上他干瘪瘦小的身材和尖刻严肃的面相,活脱脱一个不好惹的怪老头。
  “我是夏莫,大黑是我的猫。”
  听闻夏莫是大黑的主人,孔大爷眼中戒备稍退,随即,他想到了什么,干瘪的脸再度凶狠起来,“不对,我已经死了,你怎么能看到我?”
  孔苏现在下落不明,夏莫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撬开孔大爷的心防,他从抽屉里拿出刚到手的警官证,打开递到孔大爷面前,“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公安部下属的特殊调查处,我是特调处的人,专门调查处理普通警察处理不了的灵异事件。长话短说,孔苏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你能告诉我是什么人带走了它吗?”
  孔大爷虽然没有听说过什么特调处,但他却一眼就认出夏莫的警官证是真的,他不再隐瞒,着急道:“是一个中年男人,他拿我威胁孔苏,孔苏为了救我,就跟着他走了。警官,我家孔苏就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小狗,那人为什么要抓它?”
  夏莫说:“你家孔苏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小狗,它已经开了灵智,是一只狗妖。你的事情只怕也跟背后想抓它的人脱不了干系。”早上孔苏上门求救,它来得急,很多事情都没有说清楚。
  孔大爷听完,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不对劲。警官,我不是自杀的,那些药是我自己去吃的,但也不是我愿意去吃的……”
  孔大爷本就不善言辞,现在气急了,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但夏莫却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你是说有人操控你吃了那些安眠药?”
  “对对对,我就是那个意思。我孔建国光明磊落了一辈子,能让个跳梁小丑给逼死?我从来就没想过自杀,我这些年资助了不少贫困学生,汇款凭证我都收着,想着等哪天死了,留给我那对不孝子女,省得他们整天疑心我钱去了哪儿将来闹矛盾。我都想好了,找人帮我把那些凭证给我发到网上去,让那些骂我的混蛋好好看看我孔建国是个什么样的人。老子会去碰瓷?笑话!一群瞎了狗眼的东西,啥啥都不知道,就知道在网上瞎叫唤。”
  “我找的我孙女儿,不过我没给她说照凭证发网上的事儿,只怕她赶到我家里……不知道她怕不怕。”孔建国大概真的很疼他这个孙女,他自己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他都没流一滴眼泪,可是一想到孙女可能是第一个发现他遗体的人,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你,不恨孔苏?”如果不是孔苏,孔建国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这地步。
  “恨它?我恨它干嘛?我家孔苏又乖又聪明,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它是妖呢?妖的话,孔苏应该还能活很多年吧?”说着,孔建国身上的怨气竟然消散了些。
  这老头怪有意思的,又怪又有意思。
  夏莫忍不住逗他:“如果它没有被抓它的人杀死的话,它再活个几十上百年甚至更久都有可能。”
  孔建国后知后觉的拍了一下脑门,“瞧我这脑袋,尽顾着说我自己的事儿了,警官,您可一定要把孔苏救出来呀。”
  “把你的手给我。”
  “做,做什么?”
  “你现在集中精力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你想得越清楚,我找到他的把握就越大。”
  孔建国毫不犹豫伸出了枯瘦的手,竭力回忆他死后现身抓他的人。只不过,新死的亡魂大多懵懂,孔建国竭尽全力的回忆,也只想起一个大概的轮廓。
  夏莫‘看’不清楚那人具体的相貌,但不知为何,竟有种眼熟感觉。
  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人。
  一时间,夏莫有点想不起来,这时,一只麻雀从窗外飞了进来,叽叽喳喳一通叫后,只听夏莫说:“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告诉鼠宝和大黑,不管用什么办法,拖住他。”
  麻雀有些想跟夏莫亲近,但是又不太敢,在夏莫头顶上飞了几圈,最后恋恋不舍的从窗户飞了出去。
  “找到孔苏的下落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麻雀是受鼠宝所托,过来给夏莫报信的。它一提起鼠宝,夏莫倒是想起了一个人来。
  当年在火车上抓鼠宝妈妈的那个中年男人。
  这次来抓孔苏的也是他。
  夏莫至今没有忘记当年那个诡异可怕的噩梦,那个梦应该是鼠宝妈妈的,如果他没猜错,它应该就是从那些实验室里逃出去的。
  鼠宝妈妈身上的气息似妖非妖,那晚,老鬼吃了那颗药丸以后,散发出来也是类似的气息,而当年那个梦里,他分明感觉到了一丝真正的妖气。结合梦境里那些实验失败的怪物,他是不是可以认为,有人在捉妖怪做一些不人道的实验呢?
  思及此,夏莫顿时就忍不住了,怒火腾然而起,心里莫名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他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对孔大爷说了声:“走。”
  很快夏莫就来到了麻雀所说的地方,并成功跟鼠宝汇合。
  一见到他,鼠宝就急忙道:“老大,那个男人追着大黑去夏家村了。”
  夏莫顿时就笑了:“竟敢追去夏家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大黑干得不错。”
  “老大,那个男人不知道给孔苏喂了什么药,孔苏刚才都不认识我和大黑了,它,它还咬我。”鼠宝哭唧唧的伸出小爪子,白白绒绒的毛爪爪上,有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痕。小家伙受到的惊吓远超过实质性的伤害,它毛茸茸的脸颊气呼呼的鼓着,豆大的眼睛氤氲着一层水汽,要哭不哭的,小模样委屈极了。
  “行了,别娇气啊,回头给你买冰淇淋。”
  “我要可爱多。”
  “没问题,你就是吃可爱多长大的。”
  “不是,我是吃娃哈哈长大的。老大,我还想喝一瓶娃哈哈,好不好?”
  “给你买一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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