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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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两人都是姜桃的至亲,姜桃自然发现了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待他们出去了,屋里只剩她们师徒二人。
  姜桃就问苏如是怎么了。
  苏如是凝眉想了想,道:“我看他有几分面熟,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到是哪里见过。”
  他们两个上回见面已经是四五年前了,而且当时沈皇后去和苏如是说话,沈时恩只是站的远远地看着。
  加上这些年来,苏如是因为以为姜桃没了,黯然神伤,老了快十岁。
  沈时恩则经历了家族巨变,不得不隐姓埋名逃出京城当个苦役,气质变得沉稳了许多,再也不是昔日意气风发的沈二公子。而且他从十七八的少年长成了二十出头的青年,面容也不小的改变。
  两人都是普通人,又没过目不忘的本事,能觉得对方有些熟悉已经是不容易了,猛然间都是没想起当年的那匆匆见过的一面。
  “沈二哥是京城人士,从前出身也不差。师父从前也经常出入簪缨世家,偶然见过也不足为奇。你们都是我的家人,不管过去有没有见过都不打紧,咱们就是一家子。”
  苏如是点了点头,说是这个道理。
  后头没多久,小姜霖放完鞭炮了,沈时恩把他抱了进来。
  之后一家子一道写春联,贴春联。
  其实这些事情早前就可以做了,但是姜桃还是特地等到苏如是来了才一起做,这样格外有过年的气氛。
  姜杨负责写春联,姜桃从灶房里端出了熬了一早上的浆糊,大家一起动手,把家里每个门上都贴了一幅新春联。
  半下午的工夫很快过去了,到了要准备年夜饭的时候。
  姜桃撸着袖子准备开始烧菜,被沈时恩拦着了,说他来就好。
  弟弟们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一个两个劝着她多歇歇。
  苏如是倒是有心想帮忙,但是她比姜桃还不如,这辈子都没有下过厨的。
  她身边倒是有丫鬟,但是她一直嫌玉钏心思多,楚鹤荣回楚家过年的时候,就让他把玉钏也带回去了,只留下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不过七八岁的年纪,人和灶台差不多高,自打之前府里厨子也随着楚鹤荣一道回京过年后,她们就一直是在外头买着吃的。
  听说要下厨,两个跟在小姜霖屁股后头,放了半下午爆竹的小丫鬟就很自觉地不玩了,跟进了灶房。
  沈时恩哪里会用她们,就还让她们随小姜霖一道玩,把萧世南点进去打下手。
  到了傍晚的时候,一桌简单的年夜饭就都做好了。
  菜色虽然简单,但因为姜桃准备的食材足,咸鸡咸鸭的蒸一蒸就是两道菜,腊肉香肠的切一切,炒一炒又是两道。加上一条清蒸的咸鱼,一个白菜豆腐汤,一个清炒干笋丝。年夜饭也就齐活了。
  苏如是看着沈时恩围着围裙把菜肴一道道端出来,终于肯定姜桃从前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是找了个很好很好的夫君。之前对沈时恩身份的猜测也没有了——她确实是见过不少世家公子,但哪个世家公子能做到这份上的?就是再落魄都不可能的。
  天色暗下来之后外头烟花、爆竹、鞭炮声就没有断过,就在这热热闹闹、阖家团圆的氛围里,大家挤在一张八仙桌上热热闹闹地吃完了年夜饭。
  饭后众人餍足地放了筷子,萧世南掏出一副叶子牌来玩,说是楚鹤荣之前送他的。
  沈时恩和姜杨没有玩过这个,但都是聪明的人,听过规则很快就上手了。
  小姜霖和两个小丫鬟玩捉迷藏,在屋里跑出跑进的。
  苏如是不喜欢打牌那些,姜桃就拿着年前年掌柜送来的绣花册子给她看。
  她们师徒两个刺绣前都是不描图的,想绣什么都在心里,下手就能绣出来。
  现在姜桃的绣坊已经走上了正轨,她一个月能光是分成就能分快一百两。但是她也不想丢了手艺,每个月还是会自己做绣品去卖,销到大地方她绣品的价格也跟着翻了一倍,一个月另外还能赚一百多两。所以看时兴的花样子对她很有必要,算是帮她掌握潮流动向,加上有苏如是从旁指点,这过程就更是愉快了。
  就这样到了子时,沈时恩带着因为一直输牌、脸上被画成花面虎的萧世南又放了一道鞭炮。
  小姜霖和两个小丫鬟都困得睁不开眼了,现在的当家人是姜桃,她不讲究守岁的,就让大家都去歇着了。
  沈时恩送了苏如是她们回去,回来的时候姜桃已经洗漱完了。
  两人躺到床上闲话家常,姜桃想到苏如是之前的话,就问沈时恩对苏如是有没有印象。
  沈时恩同苏如是一样,只道:“看着有些眼熟,不过楚家从前是皇商,偶然见过也正常。”
  姜桃这才想起来她一直没和沈时恩说苏如是的身份,到了这会儿沈时恩还以为她是楚家人来着。
  “义母是刺绣大家,姓苏。其实严格来说并不是楚家人,之前她并不是很想在这里扬名,我就没有特地提。”姜桃翻过身看着他,“旁人都唤她苏大家的,这样说你有印象不?”
  沈时恩这才是把苏如是和记忆里见过一次的苏大家对上了号,他眼神闪烁了一下,低低地“嗯”了一声。
  但是“嗯”完之后他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总不能直接说他从前定亲的未婚妻就是苏如是的徒弟吧。
  他和姜桃成婚快一年了,知道她平时最是讲道理的,但有时候又会像小孩儿一样钻牛角尖。就说他之前尾随萧珏去了一趟青楼一般,回来同她说了,她虽然没有真的恼了,但时不时想起来就要酸两句。一直到最近才慢慢淡忘了那一遭,不再提了。
  而且苏如是的记名弟子虽然多,亲自教养过的嫡亲弟子却只有宁北侯府的嫡姑娘一个。
  若是告诉了姜桃这些,他的身份自然也是瞒下去的。
  沈时恩也觉得是时候该和姜桃摊牌了,从前是觉得瞒着她对她更好一些,但两人往后还要走一辈子,总不能真的就这么一直瞒下去。再说姜桃越来越显出超出她年纪的豁达成熟,沈时恩相信就算和她说了,她也能处理好。
  但是借着先未婚妻的事他才把自己的身份如实相告,总感觉有些不好。
  他脑子纷纷杂杂的,还没想到怎么说,耳边就传来了姜桃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她安静恬然的睡颜,沈时恩无奈地笑了笑。
  还是有机会再和她慢慢说吧,这么想着他把姜桃放在外头的手臂放进被窝,伸手把她揽在怀里便也阖眼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姜桃就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了。
  她起身换上苏如是给她准备的新衣裙,那桃粉色衬得她多了几分少女的娇俏,上身的褙子还做成了掐腰的样式,显出了她不盈一握的腰身。上头的绣纹虽然是用银线绣的,不如金线绣的那般富贵,但每一朵花、每一只蝴蝶都是不能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了,简直就和真物一般无二。
  “好看吗?”姜桃在铜镜前照完又踱步到床前给沈时恩看。
  沈时恩还半躺在床上,慵懒地把一只手枕在脑袋后。
  看到打扮过的姜桃他眼睛一亮,而后便对她伸了手,说:“过来。”
  姜桃可不想大年初一就同他在床上胡闹,也不上前,美美地转了个圈给他看过就算完。
  看得却碰不得,沈时恩不免失笑道:“我还当你是喜欢素色,才日常穿那些颜色清浅的衣群。还是这样打扮起来更美,往后我给你多买两身这样的穿。”
  姜桃抿唇笑道:“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浓艳的颜色,不过孝期还有十二个月,平常不好这样穿的。但这是义母特地给我做的,又是大过年的,就只穿今天一天,明天我就换下来了。”
  说完话她就去洗漱了,而后一大家子去苏宅给苏如是拜年。
  到了街上,沈时恩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路上看姜桃的人太多了。
  姜桃和雪团儿本就名声不小,一人一虎走在一起更是引人注意。
  加上她今日特地打扮过,迎面遇上的人就没有不瞧她的。
  他自诩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之前还偷偷笑话过姜桃钻牛角尖,他去一趟青楼什么都没做,都让她念叨了几个月。现下轮到他了,他才知道这种事根本不可控——看到那些男人有意无意地往姜桃身上瞧,他就想把对方的眼珠子都抠出来。
  后来他干脆走到了姜桃身边,遇上和姜桃打招呼的,若是女子他便不拦着,若是男子,他就结结实实地往姜桃身前一挡。姜桃头顶还没有他下巴高,身形又娇小,被他这一挡就等于只能和人隔空说话。
  “你干嘛啊!”进了苏宅,没有外人了,姜桃终于忍不住笑着捶了他肩膀一下。
  刚开始她还以为沈时恩是无意的,但是被这样挡了大半程,傻子也看出来他是故意的了。
  “你吃醋啊?”见他不说话,姜桃得意地笑着问他。
  沈时恩一本正经道:“我没有,我又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说着他也不等姜桃多说,拉着她去给苏如是见礼拜年了。
  他想着反正姜桃日常并不做这样扎眼的打扮,过了今天也就没事儿了。
  所以他绝对没想到,几个月后的某天,姜桃忽然笑嘻嘻地和他说——
  “其实,我以前也有个未婚夫。”
  他这才知道真正的捻酸是什么感觉,那简直比吃了没成熟的酸梅子还酸一百倍。
  第116章
  说回现在,姜桃带着一家子到了苏宅,苏如是也早就起了,见了他们齐齐整整地一道给她拜年,就笑道:“昨儿个一道守岁过的年,今儿个怎么还一大早特地过来。来回奔波也是辛苦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脸上的笑是实打实的高兴。毕竟到了半截入土的年纪了,临老突然多了这么些个子侄,热热闹闹的,的确是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情。说着就派给他们一个人一个大红封。
  姜桃笑着接过,道:“就几步路的工夫,来回不到两刻钟,哪里来的什么辛苦。”
  姜杨和萧世南他们三个也是这么说。
  自打苏如是搬到这里来,这苏宅就成了几个小子们第二个落脚点,起初他们还不好意思,有些拘谨。但是苏如是说话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瓜果点心日常给他们准备着,就这么相处下来渐渐也有了感情。所以就算姜桃不喊他们,他们自己也想来给苏如是拜年的。
  苏如是给的红包是真的厚实,直接塞的银票,一人给二十两。
  姜桃的自然比旁人的多一些,塞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苏如是一看姜桃的脸色就知道她这是嫌多,不等她拒绝就道:“图个好意头而已,你也知道这一点银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左右你也不会乱用,开年阿杨就要下场,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
  姜桃也不好拒绝,师徒俩坐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
  后头几个小子还要去隔壁卫家给卫常谦拜年,姜桃也曾受过卫夫人的照拂,就也跟着一道过去。
  卫家此时热闹极了。
  去年过年卫家人刚回到乡间,卫老太爷对外宣称重病,过年也是故意低调着过,没有见客的。
  但是地龙翻身的时候卫老太爷那龙马精神的样子在人前露过了,便不好再不见客了,所以几乎是所有和卫家沾亲带故的人都赶在初一这天来拜年了。
  姜桃被丫鬟引着进了后院,卫夫人正招待着一屋子的女客,见了她就跟见了救星似的。
  本来嘛,她清贵人家出身的,亲戚虽然也多,但都是读书人家里的女眷,讲话都是轻声细语,客客气气的。
  哪像乡间的亲戚,面都没见过两回就不把自己当外人,嗓门高也就罢了,还有往地上吐痰的,卫夫人见了差点一口气上不来,直接给晕过去。
  姜桃倒是不在乎这些,虽然过去也是出身好的,但穿成农家女一年了,什么人没见过呢?
  她就坐在卫夫人身侧,帮她接话打圆场。
  招待了半上午到了吃饭的时候,卫夫人让人准备了两桌席面,让亲戚们都去吃席了,她也总算能喘口气,和姜桃单独说话。
  丫鬟们立刻涌进屋清理地面的脏污,卫夫人拉着姜桃去了内室,让人送上香胰子和热水,两人各在一个盆里洗手。
  “幸亏有你。”卫夫人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让你见笑了。”
  从前她还觉得黄氏不讲究呢,对比今天这些亲戚,她忽然觉得黄氏都变得可爱起来。
  姜桃忍不住笑了笑,进屋的时候看到卫夫人惨白的面色还以为她被人为难了呢,后头才知道是女客们太不讲究,瓜子皮橘子皮随手乱扔,往地上吐痰把她给吓到了。
  倒也不怪卫夫人难相处,她本身的成长环境就不是市井里的这种氛围,都那么活了三十几年了,不可能说习惯就习惯。姜桃觉得她已经够配合了,起码没说因为对方不讲究就拉下脸或者赶人什么的,还是得硬着头皮作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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