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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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京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这里坐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十天,或许更久……总之在他发现自己腹部的伤口已经开始腐烂的时候,他才从地上爬了起来。
  触手的残肢已经不见了,被封堵的大阵也没有再泄出魔气,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
  但张京墨却知道,他的身边少了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叫陆鬼臼。
  魔界之中,到底有多险恶,张京墨非常的清楚,他几乎很难想象,一个金丹期修为的人类,被强行拉入魔界后,会遭遇些什么。
  就算陆鬼臼是天命之子,可终究是个人,他有血有肉,会哭会痛,还会丢掉性命。
  张京墨吐出了一口气,缓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其实伤的不算太重,但腰腹间的那个大洞,因为没有及时治疗,严重的恶化了。
  魔气顺着他的经脉,潜入了他的丹田,更是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剧烈的疼痛。
  然而这时候,似乎只有疼痛能让人清醒了。
  张京墨起身这个动作,就做了许久,他从来不知道,只是爬起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能如此的困难。
  张京墨没有御风,而是缓步向前,在他路过那石碑的时候,却见那石碑之上的六个杀字,竟然只剩下了三个。
  张京墨的嘴唇抖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低笑,接着他便再也压制不出从喉咙里喷涌出的血液,不断的呕着鲜血。
  “陆鬼臼……陆鬼臼……”张京墨吐完了腹中的淤血,才面无表情的喃喃的几个字:“你果真是个……天才。”
  两个人来到的这地方,只剩下了张京墨一人回去。
  他变化回了原来的模样,只是脸色白了许多,整个人也看起来十分的疲惫。
  回到客栈的时候,老板还好奇的问了句:“你兄弟呢?今天不一起喝酒了?”
  张京墨也没理老板,独自一人回到了卧房。
  他道房间后,倒头便睡,这一睡,足足睡了三日,老板害怕他出事,前来敲门才把他从睡梦之中唤了起来。
  老板敲着门,口中叫道:“客官,你没事吧?”
  张京墨哑着嗓子,道了声没事。
  老板迟疑道:“我见你这三天都没出门……有些担心,你没事就好。”
  张京墨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老板似乎对张京墨并不太放心,他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又道了声:“客官,你真的不要吃的么?这才杀了头牛,有上好的新鲜牛肉呢。”
  张京墨盯着房梁看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那就拿斤肉,再提十斤酒来吧。”
  老板道了声好,道:“十斤是不是太多了些,那酒可烈了,客官……”
  张京墨并不想答,干脆闭上了眼睛。
  老板见张京墨不答话,便叹了口气,转身走开了。他在这里开客栈开了十年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像张京墨这种两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回来的那人还特别异常的情况,自然也不少见。
  以老板的经验,已是差不多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他才会格外的担心张京墨,害怕他一时间想不开……
  酒和肉没一会儿就送来了。
  果然如同老板所说,肉是好肉,酒也是烈酒,小二放了东西,又问张京墨还需要什么东西。
  张京墨又叫他打盆热水过来。
  小二应了声,转身出门去厨房给张京墨提了壶热水,这才关好门退了出去。
  张京墨慢慢的起床,把热水倒入了铜盆里,然后用水洗了个脸,他在铜盆之中,隐约可以见到自己此时憔悴的模样,于是嘴角多了一抹苦笑。
  洗完脸,张京墨回到了桌旁,把酒倒入了酒碗,然后就着肉痛快的喝了起来。
  酒入愁肠愁更愁,这没有灵气的酒,对于张京墨而言本该不过是白水样的东西,但此时他却意外的觉的头有些晕。
  张京墨喝了一斤酒,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腹部。
  因为没有及时将魔气祛除出体内,这伤口好的格外的慢,张京墨这几天没花心思去管它,于是直到现在,他的腹部都有一个大洞,乍一看上去,还有几分吓人。
  喝酒入喉,让伤口剧烈的疼痛起来,但此时的张京墨竟是对此觉的十分享受——疼痛能让他的头脑清醒一些,疼的厉害了,他才能认真的思考,下一步到底该如何走。
  陆鬼臼的命牌是留在凌虚派内的,张京墨只有回到门派里,才能知道陆鬼臼到底是死还是活。
  按理说,张京墨本该急切的回派,但他却莫名其妙的有些害怕了。
  他无法想象,回到门派后,见到命牌碎裂后,他到底该露出何种表情。
  哭?他哭不出来,笑,他更是笑不出来。于是大概只能是不哭不笑,如同木偶一般,好似丢了大半的魂魄。
  张京墨端起碗,又喝了一口,他此时也并非完全的绝望,因为他回到门派后,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陆鬼臼的命牌健在,他还活着。
  虽然,这种可能,万不足一。
  张京墨知道自己从来都不是个运气好的人,这让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离开西南边,回到凌虚派,去看最后的答案。
  不回去,就只能躲在这里,喝酒吃肉,同懦夫一般。
  张京墨又喝了半斤的酒,脸上露出微醺的神情,当他端起酒坛,往碗里倒酒的时候,却听到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极轻,似乎透露了敲门人紧张的心情。
  张京墨眯了眯眼,口中道了声:“谁?”
  门口传来一个属于女子的,让张京墨一听便知道是谁的声音,张京墨的二弟子何雁菡的声音传了进来,她说:“师父,是我,雁菡。”
  ☆、第97章 二弟子
  张京墨听到何雁晗的声音,便放下了手上的酒碗,他停顿了片刻,才道出了那一声:“进来。”
  何雁晗听到张京墨的声音,轻轻推开了面前的门,她一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何雁晗的眼神眼神晃了晃,却是不知道由这酒气想到了什么。
  张京墨见何雁晗进来,也没有起身迎接,而是又将放在桌子上的酒碗满上了。
  何雁晗的眼睛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却只见到了张京墨一个人,她似有些疑惑,便开口问道:“师父,你不是同小师弟,一齐来的么?小师弟去哪里了?”
  张京墨淡淡道:“有事情出去了。”
  何雁晗闻言并不多问,她明显的从张京墨身上感觉到了与之前不同的气息,才几天而已,也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张京墨的身上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何雁晗同张京墨许久未见面,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显得有些尴尬,何雁晗向来性格强势,自然不会同小女生那般撒娇,而张京墨才亲眼见着陆鬼臼被拖入了魔界,更是无心维持气氛。
  于是张京墨坐着喝酒,何雁晗站在一旁静默不语,两人竟是许久都相顾无言。
  何雁晗轻叹一口气,却是道了声:“师父,此次雁晗前来,是有事想求。”
  张京墨听到这话,并不抬头,只是问了句,何事。
  何雁晗道:“我得到了一件法器,那法器有寻人的妙用,只是非金丹期修为,不能使用。”
  张京墨听了何雁晗这话,道:“你是想让我帮你找人?”
  何雁晗也不隐瞒,直接点了点头,她道:“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是那人不喜欢我。”
  张京墨:“……”
  何雁晗见张京墨眉头微皱,似有些疑惑不解,直言道:“师父,我知道我百年未归凌虚派,也没有送一封信回去,称不上是个好徒弟,但我也是迫不得已,并非对师父生了间隙。”
  张京墨轮回如此多次,自然也是清楚这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从来都是十分微妙的东西,不是愿不愿意,便能说清楚的。
  何雁晗道:“当年我离开凌虚派,刚到东海之滨,就遇到了万年难得一见的海潮,机缘巧合之下竟是被海潮卷离了这片大陆,原本我以为自己会这么死在海上,却没想到竟是有了遭奇遇。”
  张京墨倒是第一次听到何雁晗说这些话,这个徒弟和他感情淡薄,他只是尽师父的责任,在她消失后也没有花力气寻找,却不知道她到底遭遇了些什么。
  何雁晗继续道:“之后的百年我都在海上游荡,十年前才终于寻到机会,回到了这片大陆。”
  她说话时虽神色淡淡,张京墨却能从这寥寥几语里听出其中经历险恶。那海上妖兽群集,一个不过炼气期的修士想要活下命来,想必也是经受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
  张京墨听到这里,眼神里浮起淡淡的暖意,他说:“受苦了。”这一刻,他莫名的觉的眼前神色平静二弟子,和他有几分相似。
  何雁晗见张京墨的表情松动下来,也终是松了口气,她道:“后来,我便在这西南之地,遇到了我心爱之人。”
  张京墨倒也不知道遇到心爱之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但想来也是件美好事的事,于是他便道出了一声:“恭喜。”
  他刚说完恭喜,哪知何雁晗下一句话就是:“师父已经见过他了。”
  张京墨道:“谁?”
  何雁晗道:“就是那天被我用绳子拴起来的那个。”
  张京墨:“……”原来他的徒弟根本不像他,像的是陆鬼臼。
  何雁晗见张京墨眼中流露出些许惊骇之意,脸上也有些尴尬,她干咳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我也不想那么对他,但他那个性子,若是不用绳子拴起来,恐怕一转眼就跑了……”
  张京墨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一句话也没能书从话里——他实在是不知道此时到底该说些什么了。
  何雁晗叹了口气,接着道:“但是没想到……他趁着我不注意,还是跑了。”
  张京墨:“……”
  何雁晗见张京墨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也是露出尴尬之色,她一个女子如此不矜持也就罢了,竟是将她喜欢的人逼成那副模样……想来放在别人的眼里,也是一件可笑的事吧。
  这事情放在别人的眼里或许是件有些意思的谈资,但于张京墨而言,他却是一点都笑不出来,被人强迫的感觉到底如何,没人比他更清楚,所以他在听完何雁晗的话,惊讶过后,眼神之中便流露出淡淡的厌恶。
  何雁晗对他人的情绪十分敏感,她一眼就看出了张京墨的冷淡之色。她苦笑一声,无奈道:“师父,我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我现在却是迫不得已,他吃下了我特意炼制的丹药,若是离开我身边太久,便会性命不保……”
  张京墨道:“如果我寻到了他,你又会如何?”
  何雁晗闻言,露出挣扎的神色,显然她并不想放开自己的爱人,但若是她说她不肯放手,张京墨显然并不会出手帮她寻找。
  虽是思虑再三,但到底是爱人的性命重要,何雁晗哑声道:“如果找到了他……我就给他解药,放他走。”
  张京墨沉默的凝视着何雁晗,突然开口道:“爱一个人,不该是对他好么?怎么舍得看他如此痛苦?”
  何雁晗听到这话,自是明白张京墨不理解她所做之事,她的表情有些扭曲,道:“对,爱一个人,本该是让他觉的欢喜,但若是你爱上的人,已经注定了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爱情便会变成毒药那样的东西,让人越发的丑陋。
  无论是当初的陆鬼臼,还是此时的何雁晗,他们的感情张京墨都无法理解,他看着何雁晗痛苦的神情,心中依旧是满满的不解。
  何雁晗看到张京墨的表情,就知道想要张京墨明白她的想法恐怕是不可能了,于是她惨然道:“师父,我不求你理解我,我只是求你快些找到他,他……”
  张京墨淡淡道:“拿来吧。”他到底还是答应了。
  何雁晗听到张京墨应了下来,眼里露出惊喜之色,她急忙从须弥戒指里取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了张京墨面前的木桌上。
  张京墨已是见过数种寻人的法器了,他感到那镜子上的灵气波动,便知其不是凡物,他伸出手,将那面镜子拿到了手中。
  何雁晗看到张京墨是真的愿意帮她了,心中的大石头这才落了地。
  镜子入手,张京墨便感到了一阵凉意,待他将灵气注入其中后,才明白为何这镜子非金丹期修士不可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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