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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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京墨抬头望着天空,根本看也不看陆鬼臼。
  “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我……”梦境和现实交汇在了一起,陆鬼臼情绪一下子就爆发了,他抓着张京墨的衣角,浑身都抖的厉害:“师父我错了,师父我错了!!”
  张京墨笑了,他应该笑的。走了无数次的道路,终于被他走到了尽头,并且这个尽头,还通向了明亮的未来。
  身旁有什么人在说话,他已经听不到了,张京墨看着天空中的劫云,像是在看着一个最美的梦。
  即便是敖冕,看到此景也是心中略微对陆鬼臼生出些许怜悯,他道:“祝张道友渡劫成功。”
  “多谢。”张京墨温声回应,然后飞向了半空中——至始至终,他都未曾看身旁的陆鬼臼一眼。
  ☆、第137章 结婴草
  张京魔扶摇而上,到了半空之中,以一己之躯硬生生的接下了天空中降下的雷劫。
  或许是因为陆鬼臼体内浓郁的天道之力,那雷劫的强度并不高,虽然声势庞大,劈下之后居然没有伤到张京墨分毫。
  陆鬼臼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看着半空中张京墨的身影,那双眼睛失去了往日的神彩。他嘴唇微微抖动,不难看出正在叫着“师父”两个字。
  张京墨半闭着眼睛,脑海之中浮现出的是这一百二十多世的记忆,他内心深处也隐约出现了一种预感——他终是要从这无尽的轮回里,解脱出来了。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而下,张京墨身上开始汇集起浓郁的天道之力,这天道之力帮他轻易的扛过了雷劫。
  转眼便是几日过去,张京墨迎来了最后的考验——心魔之劫。
  张京墨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画面,有第一世狼狈不堪的他,有以各种方式惨死的他,有看魔族入侵家破人亡的他……这无数个自己逐一出现在张京墨面前,却没有引起他内心丝毫颤动。
  接着,原本为张京墨心结的红衣人再次出现了,他看向张京墨的眼神犹如在看着什么蝼蚁。见到这样一幕,张京墨却是笑了,他凉凉道:“你死了。”
  话语落下,眼前的画面突然破碎,张京墨本以为这就是心魔结束的画面,却没想到,他居然又看到了一个人——陆鬼臼。
  陆鬼臼正在看着张京墨,他的眼神里全是哀伤的神色,他说:“师傅,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张京墨喉咙微微动了动。
  陆鬼臼又说:“可是我到底哪里错了呢?你为什么总是这般待我?”
  张京墨告诉自己面前的人是幻觉,但这幻觉如此的真实,让他感到很不舒服。
  陆鬼臼说:“师父,你为什么不说话呢。”他说到这里,便又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里充满了悲哀的味道。
  张京墨凝视了陆鬼臼的面容片刻,开口淡淡道:“陆鬼臼,你以为我们有今日是谁的错?”
  陆鬼臼定定道:“可是师父,你也清楚,第一世的我不是这一世的我,这一世的我对你挖心掏肺,你为何要将那一世的仇怨算到我的头上?”
  若是陆鬼臼不提这个还好,他一提张京墨就是一肚子的火,张京墨冷冷道:“我本也是这般想的,直到看到那大城主死去的模样,才明白了你用心到底何其险恶。”
  幻境中的陆鬼臼不说话了。
  张京墨继续道:“那大城主定然是同你有关,不然也不会那般轻易的死去,陆鬼臼,把我困在轮回之中,看我像虫子一样苦苦挣扎,就如此有意思?”
  陆鬼臼闻言,低低的笑了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然而身形却变得模糊起来,他道:“张京墨,如果真如你所言那般问心无愧,又为何会看到我?!”
  既然陆鬼臼出现了,那便说明张京墨并不像他口中所言那般问心无愧。
  眼前的幻境渐渐淡去,可张京墨的脸上,却再也看不到一丝笑容。
  天空中响起了一阵巨响,头顶之上那又黑又厚的乌云,却是破开了一道裂缝,明媚的阳光从裂缝之中透了出来。
  张京墨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就好像有个声音在冥冥之中告诉他,云层的那头,便是他所追寻之处。
  张京墨又笑了,他白色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头发也不像往常那般整齐的梳理在脑后,而是散乱的披在肩上。
  这便是仙人吧?躺在地上的陆鬼臼,沉默的看着御风而去的张京墨。从头到尾,张京墨都没有往他所在之处看一眼。
  陆鬼臼的脑袋混沌了起来,他的元婴死去,浑身上下处都于极为虚弱的状态。
  而张京墨飞升一事,又再次给了他沉重的打击。
  张京墨要走了,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了云层那头。天空之中低沉的雷声依旧连绵不绝,陆鬼臼闭上眼,却好像看到了张京墨的笑脸,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梦境——那个在地上狼狈的求着张京墨不要离开的梦境,终于还是实现了。
  张京墨飞升花了一月,也吸引了大量修士前来。但近年来飞升之人已是寥寥可数,所以大部分修士都并未上前,而是远远观望着。
  待风停云止,张京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陆鬼臼的眼前,到这一刻,陆鬼臼才清醒的意识到,他永远也见不到他的师父了。
  因为下雨,陆鬼臼浑身都是泥水,他沉默的望着天空,眼神里已然看不到一丝神彩。
  雷劫停止后,傲冕便将陆鬼臼带离了这里,陆鬼臼一动不动,就像一具已经僵直的尸体。
  傲冕也未曾想到,张京墨飞升之事会如此的顺利,他看着陆鬼臼已然不再动弹的模样,开口道:“后悔了?”
  陆鬼臼的眼珠子动了一下,然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傲冕道:“若要你再做一次选择?”
  陆鬼臼等了许久,才说出了他的答案,他说:“师父要的,我怎么会不给呢。”
  傲冕微微皱眉,他说:“那为何要后悔。”
  陆鬼臼伸出手臂遮住了脸,声音嘶哑:“我现在虽然后悔,可若师父那时对我提出要求,我却是无法拒绝。”
  傲冕说:“为什么?”
  陆鬼臼道:“师父太苦了。”虽然张京墨从头到尾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无论遭受再多的痛苦,都不曾怨天尤人,更不曾怪他一次,但就是因为这样,陆鬼臼才舍不得,他舍不得张京墨受一点委屈。只要是他力所能及的东西,哪怕是性命,张京墨要的话,他也会给。
  傲冕皱着眉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对师徒的事情他是没办法理解了,要说张京墨对这个徒弟没情谊,那他也不用急着寻到那株结婴草,若说他对这徒弟有情谊,那为什么不在飞升之时就告诉他徒弟真相?
  傲冕见陆鬼臼一副“我已经死了不要再和我说话”的模样,轻叹一口气,还是从自己的戒指里,取出了张京墨给他的东西,然后将之递给了陆鬼臼。
  看到这一株平平无奇的草,陆鬼臼的眼神丝毫没有变化。
  傲冕也不奇怪,毕竟现在陆鬼臼体内的是假婴,所以已然看不到这株草上的天道之力了,他道:“这是你师父给你留下的。”
  陆鬼臼这才有了反应,他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用那双满是泥土的手,接过了傲冕递给他的草,他道:“这是什么?”
  傲冕道:“结婴草。”
  这名字十分通俗易懂,以至于陆鬼臼原本暗淡无光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他嘶哑的吼道:“你说这是什么?!
  傲冕道:“结婴草。”
  陆鬼臼并不知道结婴草这种草的具体药性,只是听这名字,似乎便要成为他最后的希望了,他声音抖的愈发厉害,道:“这草有什么用处?”
  傲冕道:“凡元婴受伤者,均可用此草重新结婴。”
  陆鬼臼的眼睛里一下子爆发出异彩,他双手捧着这盆看似普通的草药,好似捧着自己的命,他道:“怎么用?”
  傲冕道:“以精血育之便可,以你的资质恐怕需要养育十年才能结果。”资质反而越好,孕育的时间反而越长。
  听到傲冕的这一番话,陆鬼臼的胸膛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直接炸开,他死死的抱着这盆结婴草,口中不住道:“师父没有抛弃我,师父没有抛弃我……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傲冕道:“好自为之。”
  陆鬼臼看着这株草傻笑了起来,他用脸蹭了蹭这株草嫩嫩的叶子,喃喃道:“师父你等等我,等我十年,我就来找你……”
  傲冕看着陆鬼臼这痴魔的模样,又是一声轻叹,将陆鬼臼带起,回到了灵虚派里。
  灵虚派里的掌门见到一身狼狈,且身上气息明显不对劲的陆鬼臼时,完全愣住了,他道:“发生了什么事?鬼臼,你是受了伤?你师父呢?”
  陆鬼臼抱着那盆草,根本不答掌门的话,若是只看他的模样,恐怕谁都会觉的眼前之人已经痴傻了。
  傲冕只好道:“他师父有事离去了,他受了重伤,需要在派内修养一段时日。”
  掌门道:“离去了?清远怎么会把陆鬼臼一人丢下?”
  傲冕奇道:“为什么不会?”
  掌门皱眉:“他们师徒二人感情最是深厚,清远为陆鬼臼付出之事已经是多的数不胜数,怎么可能丢下陆鬼臼一人。”
  傲冕闻言露出似笑非笑之色,他道:“你真的以为,你了解张京墨?”
  掌门察觉傲冕眼神里的戏谑之意,他道:“你什么意思。”
  傲冕却是摇了摇头,不肯再说下去了,他道:“这段时日,便让陆鬼臼在灵虚派里待着吧,待他伤好……”
  掌门道:“你真不愿意告诉我清远到底去了哪里?”
  傲冕道:“你只要知道,他活的好好的便是了。”
  掌门无奈苦笑,他心中道,清远的这个朋友,同他还真是风格同一,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喜欢同他人备报。
  看着陆鬼臼一身狼藉,掌门只好暂时放下了张京墨之事,领着陆鬼臼回到了张京墨的府上。
  张京墨之前就遣散了他府上的童子,于是整个偌大的府邸,便只剩下了陆鬼臼一人。
  掌门道:“鬼臼,你且好好休息一下。”
  陆鬼臼茫然的看了掌门一眼,说了声好。
  掌门见陆鬼臼精神状态不妙,开口劝道:“鬼臼,你师父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丢下你一人,肯定是有些事情……你是受了伤?”
  陆鬼臼点了点头。
  掌门欲言又止,他看了看陆鬼臼依旧显得有些呆滞的模样,到底是没说出口来,他道:“鬼臼,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你可告诉我。”
  陆鬼臼依旧只是点头。
  掌门又同他说了些事情,但见他依旧是一副呆呆傻傻的模样,才满脸愁色的离开了。
  陆鬼臼看着这冷清的府邸,紧了紧怀中的的结婴草。
  魔族大城主被击杀的事情,很快就从魔族那边传来出来,一时间魔族大乱,人类阵营也是一片茫然。
  此时人类还未领教到魔族的厉害,所以完全不明白大城主之死,到底意味着什么。
  廉君见大城主死了,知道事情不妙后,不再顾忌什么而是狠辣出手,硬生生的把骚乱镇压了下来。
  只不过付出的代价也十分的惨痛,一时间魔族完全无力入侵。
  然而就在此时,人族之中,竟是出现了叛变者。
  于是本该处于优势的人类,竟又莫名落得下风。
  不过这些事情,陆鬼臼都不知道了,他一个人在府邸内,整日整日的守着那盆小小的幼苗。
  鹿书本来已经完全绝望了,却不想傲冕竟是又给了他希望,他也曾听过换婴之法,不过只是耳闻,并不知其详细,所以也未曾告诉陆鬼臼。
  其实鹿书就算知道了换婴之法,恐怕也不会告诉陆鬼臼,他也是有私心的,陆鬼臼是他是宿主,他又怎么可能让陆鬼臼将他的元婴换给张京墨。
  得了结婴草,再以精血日日浇灌,之后便可恢复自己的元婴,鹿书本以为得了这草的陆鬼臼会狂喜,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除了得到元婴草最初时的喜悦,陆鬼臼在回到灵虚派后,却始终是一副沉默呆滞的模样,好似张京墨飞升一事,对他打击实在太大。
  鹿书同陆鬼臼说了许多话,都得不到陆鬼臼一句回应。鹿书起初还有些难过,后来便习惯了,反正作为书灵,他是早已习惯了寂寞,于是便开始一个人开心的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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