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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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三个时辰的路程,一来一回就是六个时辰,一车货只需四文钱,不少村人也是心动的,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存得了一些钱粮,村人们也不像从前那般硬熬了,那四文钱,多烤些冻豆腐干也就出来了,人也能轻省不少。只还不太信得过这些外来的,一时都比较犹豫。
  头一个吃螃蟹的便是那双儿家,双儿娘也是好笑,听闻那王当的儿子现如今就在罗家院子里,特特还跑过来叮嘱四娘她们,叫她们这一天定要看紧了那王绍,别叫他给跑了。
  于是就这样,双儿爹娘往那独轮车上装了一大车货,原本还当心对方嫌多,哪知那些个定胡人却半点不见怪,还叫他们尽管装,前边有人拉车呢,后边推车的人看不着路也是无妨。
  那两人推拉着车子出村的时候,还有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村里的小孩子更是跟了一路,一直跟到村口,才被罗用给赶了回去,最近被这些个事情给闹得,他也是有点神经过敏,他们村的小孩都是半放养状态,要下手那可太容易了。
  又几日,许二郎等人也打听到了定胡县那边的消息,说现今在他们离石的这个王当,确实就是定胡的王老大没错,近日王当与他那一众弟兄行走于离石县城,也有往来于两地的商贾认出他几人。
  另外那王当的婆姨早前确实是小产了,他家长子自卖,这些事在定胡县当地都有传闻。至于对王当此人的评价,大抵都是好的,不外乎就是说他为人仗义,偶尔掺杂几个差评,就说他是莽夫云云。
  把这王当的来路打听清楚之后,罗用总算也能松一松神经,不用再跟个老母鸡似的,成日里盯着自家那些小孩。
  话说那些定胡汉子的买卖做得还真不错,没几日功夫,就在西坡村打开了市场,原本那一辆车也变两辆,又变三辆。
  只因他们实在很能吃苦,帮人运货从来没有嫌多嫌重的,小风小雪的日子都是照常出工,若有些客户实在要得急,天气恶劣的日子他们也肯送,只多给几文钱便可。
  送出去多少货,收回来多少钱,都是有数的,刚开始的时候村人还怕被他们昧了钱去,合作几次之后,慢慢就放下心来,这些汉子的人品确实也是没得说。
  贞观八年十二月初,这一日傍晚,又有数名定胡人顶风冒雪地来到离石县,县中差役见他们那衣着也不像商贾,便上前去问了一问,对方便说自己是定胡县人氏,要去西坡村找王当。
  “原是来找王老大,那西坡村离这里也有近三个时辰的路程,这时候过去怕是有些晚了,不若去那许二郎家中问问吧。”有一个年轻的差役对他们说道。
  这差役平日里也有在家做竹链,前些日子王当他们上山砍柴的时候,见着石竹子,便拣大的砍了几株拿到城里来卖,这差役要买,他便半卖半送了,毕竟自家那些弟兄每日里往来于离石县中,和这些差役把关系搞好一些总没什么坏处。
  “那许二郎是何人?”一个汉子问道。
  “嘶……那许二郎啊,他乃是罗三郎弟子,你们王老大如今便住在那西坡村罗三郎的屋子里。”那差役抠了抠自家下巴那几根绒毛,把这其中的关系给他们理了理。
  要说那王当与许家的关系,自然就绕不过罗用了。自从王当等人在西坡村落脚之后,罗用也就很少进城,他自己这边做出来多少货,都让王当直接带到城中许二郎那里,再由许二郎直接出货。
  需要染色的羊毛也让他们带进城,染色所费铜钱,直接从许二郎那边出,最近他手里头收了不少货款,等什么时候天气好了,罗用抽空再进城去,师徒二人慢慢计算便是。
  罗用那点东西,王当等人却是从未跟他收过钱的,不时还要过去问一声,有没有东西要带到城里去,或者是有没有什么要买的。
  他们现如今住的那个院子,虽说是罗用那些弟子所建,到底也是罗用发话,他们才能住得进来,一分钱粮都没花费,纯粹白住,帮忙捎带点东西又算得了什么。这常来常往的,王当与他那一众弟兄,倒是和许家走得越来越近起来。
  再说那一行人去到许家院子,果然受到了家主人的热情招待,原本就显狭窄的小院,硬是腾出两间屋子给他们住,那火炕烧得暖烘烘的,又煮了饭食招待,粟米麦粉,皆是细粮。
  餐风露宿数日,好容易到了离石县,心情也是十分忐忑,来到这素不相识的人家,没想到竟能受到如此厚待,当场有些人便红了眼眶。他们定胡人最能吃苦,吃惯了那风雪与黄河水,如今竟叫这一份热食给烫得落下泪来。
  “我看你这身子也是不好,如何还能在风雪里蹚?”许家大嫂从灶膛里扒拉了几块未烧尽的木炭出来,装到一个竹编的小暖炉里,递给那面色蜡黄的妇人:“你用它捂一捂肚子吧。”
  “哪里用得了这个,这炕头上便暖得很。”那妇人左边一个女娃,右边一个男娃,两个娃娃倒是养得不赖,她与王当都是正经能吃苦能做活的人,若不是前两年王当被人抓去充了苦役,今年自己又跌这一跤,日子应也过得不错,奈何这倒霉事一件赶着一件。
  “你们怎的运了那么多红枣过来?”许家大嫂这时候也在炕沿坐了下来,刚刚这些人也给他们家抓了不少枣子,她看着,那几个破布口袋里头,好像都是装的枣子。
  “我当家托人捎了铜钱回去,叫他那几个弟兄收些枣子过来,言是恩公家做糕要用,离石这边的枣子贵。”那王大嫂说道。
  “你们定胡那边的枣子价钱几何?”许大嫂好奇道。
  “秋里山上的枣子刚下来的时候,一斗枣子只与一斗豆子同价,捡好的买回家来晒干,放到眼下这个时候,便与粟米同价。”那王大嫂笑着说道。
  “当真?”许家大嫂睁大了眼睛:“在离石这里,像这种晒好的枣子,再如何也是要与麦子同价。”
  “我当家便说你们这里的枣子贵。”王大嫂道。
  “只那定胡的枣子虽便宜,特特过去运一车枣子过来卖,却也不一定能挣多少,像你们这般顺路带些过来,那就划算了。”许家大嫂细想想,又道。
  “若是能从离石这边运了东西过去卖,回来的时候再带些枣子,那也是划算的。”王大嫂也说。
  两个素昧平生的妇人,坐在火炕上聊得十分投机,从枣子聊到粮食,又从粮食聊到这城里头的营生。
  对于许家这种忙碌殷实的生活,王大嫂是很羡慕的,言及自家那边,便道:“像我当家那样的,常与人做脚夫,只那脚夫的活计,也不是常常都有,若是天气不好,往来商贾少了,活计也就很少,我当家还算好的,身强体壮,又有一众弟兄帮衬……”
  第61章 西坡村东坡肉
  王当媳妇带来的那些红枣,罗用却也不肯白拿了他们的,用方斗量过这些枣子的数量,又从家中取了相应的粟米交与他。
  这么远的路途,能帮他带枣子过来也是有心,如何还能让他们自己出钱,又不是什么殷实富裕的人家,那些定胡汉子们挣的也都是辛苦钱。
  那王当媳妇是个做活爽利的,刚来西坡村没两天,就把那院里院外都收拾过一番。
  来往于罗家院子那边,见罗家兄妹几个穿得虽也保暖,只那身上的衣物看着终还是马虎了些。里头穿的那个羊绒毛衣裤,不用说她也能看出来是好物,外边穿的那可就杂了。
  四娘她们在屋子里的时候,就在羊毛衣外头再套两三层新旧大小不一的交领短褐,要出屋子的时候再把羊皮袄子套上,那彭二要出屋做活,也叫她穿那个兔皮袄。
  最让王当媳妇看不过眼的,还是那几双松松垮垮灰扑扑的布鞋子,平日里见四娘五郎他们甩着脚丫在村子里跑,那鞋子又旧又破的,跑几步鞋子掉了只好又折回去捡,看着哪里像是殷实人家的娃子。
  那鞋子里头穿着的袜子也是好物,虽是没染色,到底也是羊绒的,那样的袜子王绍也有一双,道是郎君给的,用手摸一摸,着实是又软又暖,难怪那些个长安来的贵人都争着要买。
  “二娘,你若有那破旧不要的衣裳,便拿些与我,我帮你们做几双鞋子。”这一日,王当媳妇做完那边院子里的活计,便来罗家院子这边,帮他兄妹几人一起扫了院子里的积雪,复又如此说道。
  “怎好再劳烦阿贺。”二娘推辞。
  时人对于女子的称呼,除了某某娘,阿某也是比较常见的形式,这王当媳妇姓贺,人皆称其阿贺,只那些与王当拜过把子的,便要喊她一声嫂子。
  “有甚劳烦,横竖闲着也是闲着。”王当媳妇笑道。
  “那我便去拿些旧衣,阿贺若是得空便做几下,不得空便先放着。”罗二娘也知这王当媳妇是个善针线的,他家那几个娃娃穿得虽不多好,却也收拾得十分齐整,不像他们罗家这般马虎。
  王当媳妇拿了旧衣,便回那边院子去了,倒不是她不爱在罗家院子闲坐,只是罗家这几个兄妹,一天要吃三四顿。
  在她看来,那一天到晚都不带停歇的,吃完早饭吃午饭,吃完午饭吃晚饭,吃过了晚饭常常还要再弄一顿宵夜,王当媳妇每回过去他们那边,生怕又遇着他们吃饭的时候。就连王绍都不怎么叫他往罗家院子跑了,文书都已办好,如今王绍已不再是罗家仆从,怎好整日里还在他家吃饭。
  拿着那几件旧衣回到院中,进了自家暂住的屋子,见她那长子正教两个弟妹数数,他在罗家那几天,也跟那罗三郎学得了一些,学得虽还不精,磕磕巴巴,勉强也能数到一百。
  几个孩子都在炕稍待着,炕头那里,烤着一溜儿布鞋子布袜子,那都是王当与他那些兄弟的鞋子,自打王当媳妇来了以后,他们就都能穿上干燥暖脚的鞋子了。
  自打进入十二月以来,天气愈发寒冷,到处都上了冻,路面倒是不怎么泥泞了,只是踩在雪地上行走的时间长了,鞋子依旧会湿。
  这些天,王当媳妇叫他们出门的时候都多带一副鞋袜,走到城里湿了脚,便把那湿鞋湿袜除了,换上干的穿,等回来西坡村这边,那两副鞋袜便都交给王当媳妇,她第二天便拿去水井那边,撒些草木灰锤锤打打洗干净了,再拿回家放在炕头上烘烤,一天时间也就干得透透的。
  将炕头上那些鞋袜理了理,又将旁边正孵着的几个鸡蛋翻了翻,王当媳妇抹抹手,拿了工具出来,坐在炕上开始裁鞋底。
  那火炕孵鸡仔的法子,还是跟四娘五郎他们学来的,喂鸡的饲料他们这边也有。前些天她当家的帮人清理了两个猪圈,那家人就给他一斗豆渣作为工钱,后来也有其他村人喊他们帮忙清猪圈的,也都是按两个猪圈一斗豆渣的价钱。
  就这点子活计,竟就舍得给一斗豆渣,对于从小就穷惯了的王家媳妇来说,这地方简直都要富得流油了。所以虽说他们只能在这个院子住到来年开春,她却也是不准备走的,到时候这个院子若是不能再住了,便另寻一个地方。虽是身在异乡,但是待在富裕地方,日子总是要好过些。
  他们这些人的到来,也给西坡村带来许多便利。
  罗用现在也请他们们帮忙清理猪圈,他家那么多个猪圈,清理一回,王当他们原也只肯收一斗豆渣,罗用实在没那么大的脸,当面争不过,只好过后再叫五郎给他们补了半升酱油过去。
  这回这批酱油是赶上了时节的,春里做的酱块,下缸以后,又在缸里酵了大半年,那些大缸就搁在罗家后院,每天早上搅一遍,然后再晒上一整天,夜里怕淋了露水,就要把缸口盖上。罗用从那制陶坊订做了一批盖子,那些盖子盖在缸上,就像是一个个倒扣的大碟子,就算是下雨天也不怕雨水流入酱缸。
  村子里的人要吃酱油大酱腐乳等物,就从自家拿了豆渣到罗家院子去换,因只是一些自家用不完的豆渣,换起来并不觉得可惜。
  罗用现在每天也能挣不少豆渣,每日里煮猪食拌鸡食,就先用当日收来的鲜豆渣,用不完的再掰成小块放在炕头上烘干了收起来。
  待到开春以后,村人又要忙田里的活计,再加上天气变热豆腐不好储存,那时候家家户户做豆腐都少,又要喂鸡又要喂猪的,也就没什么多余的豆渣拿来罗用这里换东西,到时候罗用再把自家仓库里屯着的那些干豆渣拿出来喂猪喂鸡。
  因那六万株杜仲苗的货款带来的压力,罗用最近过日子也是比较仔细,每日里除了干活就是算账,也不怎么从城里买肉吃了。
  只不管他怎么算来算去,这钱依旧是不够,除开那批树苗的货款,他还得买牛呢,开春前若是买不来健牛,明年的春耕又该如何进行?
  王当的那个山羊胡子智囊团,得知罗用最近在为钱财发愁,就给他出了个主意:“郎君既是无钱,不若先把这些猪杀了卖钱,换得了现钱,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你说得有道理啊。”理是这个理,只是自家那些猪正是长个头的时候,这时候杀了,罗用不舍得啊。
  “此时若要宰杀,便先拣那些骨架小、长得圆润的先行宰杀。”对方又道。
  “那你说,先选哪一头合适?”不舍归不舍,但这事到临头,总该有个决断,这人看着就是个能琢磨的,于是罗用便问了问他的意见。
  “便选这一头吧。”对方像是早就已经想好了一般,伸手就指了指他们身旁的一个猪圈。
  那一头猪果然长得滚圆,细观之下,罗用也觉得这头猪的骨架比其他猪小了一点,于是便也决定从它开始。
  “陽大郎可是会杀猪?”罗用见这山羊胡子把他家这些猪咂摸得这般清楚,便猜他可能是有意想揽了这杀猪的生意。
  这山羊胡子面皮比那王当厚,为人也比较精明,不过听说对自家弟兄也是很仗义的,在那一群人里头,就是军师一样的人物。
  “自是会的。”对方见罗用问道了点子上,便笑嘻嘻回道。
  “怎么算工价嘛?”罗用也不是个面皮薄的。
  “从头到尾收拾妥当,给三升下水作工钱便好。”这工价自然也是他先前就已经想好了的。
  “行。”罗用很爽快就点了头,杀猪对他来说是一件麻烦事,若是请村人过来帮忙,分出去的东西必定更多。
  那陽大郎今日没有出工,接下这个活计,当即便将那头猪赶到自家住着的那个院子,喊王当媳妇帮他备些滚水,然后便自顾自在院子里忙活了起来,王绍跑出来说要帮忙,也被他给打发了回去,小孩子最好还是不要见血光。
  这陽大郎是个鳏夫,他那婆姨当年生产的时候出了意外,大人孩子都没保住。他对王绍向来不错,早前听闻这小子把自己给卖了,二话不说就和王当一起出来找人。
  那边陽大郎在正忙着杀猪,这边罗用依旧在自家后院做羊毛毡,等对方把那头猪收拾好了,挑着担子给他送过来,在外头院子里喊一嗓子,罗用便连忙跑出来验货。
  “你看看,这猪收拾得可妥当?”那陽大郎笑嘻嘻道。
  “妥当妥当。”罗用略略验了一下,活儿做得挺仔细,猪毛刮得很干净,下水也都收拾好了。
  猪杀完了,自然就到了要给工钱的时候了,罗用从自家杂货铺拿了米升出来,先是往里面放了一个腰子,又放了一截大肠,凑够了一升,复又问他道:“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嘿嘿。”陽大郎那两只眼睛直往猪尾巴上面看。
  “行。”罗用笑了笑,又把猪尾巴给了他,然后又在猪臀上给他割了小孩巴掌大的一块半肥瘦:“怕是还不够三升,再拿些猪血凑数吧。”
  “够了够了!”陽大郎连忙道,他是没想到,这罗三郎竟然还能割这么一块好肉给他。
  “拿一些吧,这猪血和咸菜一起煮也是不错。”杀一头猪也是不易,罗用觉得那点东西还是少了点,他们那个院子可也有不少人呢,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
  “够了够了,那些个猪血你若吃不完,我便帮你到村里去喊一声,叫他们拿豆渣过来换。”陽大郎帮罗用把东西归置好,挑着箩筐扁担便出了罗家院子,筐里还放着他这一次杀猪得来的工钱,杀一次猪能得这些个东西,可比帮人送货轻松多了。
  “那可劳烦了。”罗用在后头喊道。这么多猪血,他们自家确实吃不完。
  “不劳烦不劳烦。”
  陽大郎现在也是看出来了,这西坡村的人就是用豆渣换东西的时候最大方。
  回到那边院中,将这次杀猪得来的酬劳给了王当媳妇,他自己便到村里转悠去了,他们这一帮弟兄现在都是在一口大锅里吃饭,王当媳妇就是掌勺的。
  待那陽大郎出了院子,罗用这时候才细细查看自家这头猪,只见那肥膘也有二指厚,因天气寒冷,只这会子功夫,那肥肉便冻成了奶白色,与那瘦肉之间,红白相映,好不诱人,一看就是上好的土猪肉,细闻,也并无多少腥臊之味。
  在二十一世纪做那货郎行当的时候,他也见过各式各样不少猪肉,像这样的土猪肉,也只是在某农户家中借住的时候见过一回,跟那主人家买了一点,自己留着尝尝鲜,拿去卖却是不舍得的。
  罗用拿菜刀割了一块肋条五花肉下来,拿到灶房,切成小方块,和姜片一起放在凉水里浸了小半个时辰,复又在滚水里焯过,然后将其与生姜葱头浊酒酱油食盐一并放入陶釜之中,小火慢慢煨着,因那浊酒本身就有甜味,所以他就没再放糖。
  做这东坡肉,就是要多放酒少放水,小火慢煨,煨够了一二个时辰,香味那就很浓了。
  有那几个得了家里大人吩咐,拿着豆渣过来换猪血的小孩,一闻着这个味儿便走不动道了。
  “怎的,想吃啊?”见那几个丫头小子们在灶房外头探头探脑,罗用笑问道。
  “想吃!”那还用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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