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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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辞仰头看着,没有动。
  赶来的五条悟穿过走廊,恰好看到这一幕。白辞仰头望天,晶莹的泡沫碎裂,几滴水渍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宛如人鱼的泪珠。
  他缓下脚步,身体倚在走廊尽头,静静看着。
  察觉到五条悟的到来,白辞朝他那望过去,二人眼神对接。白辞的眼神很空,空得装下这世界所有的一切,又空得容不下他一个人的身影。
  五条悟抬脚走过来,他坐在白辞旁边。
  我来接你。甫一坐下,五条悟道。
  闻言,白辞眼睛微微一转,活转了过来。
  养父夜蛾正道的生日就在明天。而办好生日礼物的白辞,接到五条悟的电话,透露了自己的所在地址。
  他翕动嘴唇,轻声道:等十分钟。
  三分钟以后。
  白辞板着脸,木然道:五条哥,请给我清净的十分钟。
  至少,让他跟吉冈优子告别。
  五条悟很是自然:已经过去两三分钟了。
  他胳膊交叠放在桌上,下巴搁在胳膊上,脸对着白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若不是戴着个黑色眼罩,可能更变态。不或者说,这样更变态。
  五条哥,不要一直盯着我。
  哎呀,我又有大半个月没看到你,很想你嘛白辞。五条悟说着话,嘴唇微微撅起,离得近了,白辞闻到他唇上涂抹的蜜桃味唇膏香味。
  此刻,白辞眼神凶恶得像要将人千刀万剐,凌迟至死。而接收他千万把眼刀的五条悟,下巴搁在胳膊上,优哉游哉地摇晃脑袋。
  然后,他伸出了手,触碰少年的脸颊。
  少年如玉般白皙的脸颊,留有几滴泡沫水渍,仿佛几道污痕。美玉蒙尘。
  白辞下意识躲开,五条悟沉声道:别动。
  然后,他用手擦去少年脸上的水渍,四根手指轻轻贴着那柔软的脸颊,大拇指摩挲着脸,一点点揩去那污渍。
  整个过程,白辞都想躲,但五条悟唇抿成一条线,神色认真。不同于平日那种轻浮,他现在是认真的。
  白辞眼睛眨巴了几下,浓长睫毛如蝴蝶扑扇般,在空气里划出优美的弧度。五条悟打小树立的余威犹在,他只好任由其揩拭干净。
  等收回手,白辞低唤了一声。
  悟。
  这一个字,是他们之间默契的语言。五条悟站起身,道:十分钟。
  等他走开,白辞才时间回味方才的举动,内心总感觉怪怪的。
  目光追随五条悟的背影而去,白辞没有回头。他兀自理着杂乱的思绪,却听见身后有女声叫他。
  白辞同学。
  是吉冈优子的声音。
  白辞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猛然转头,看见吉冈优子,她雾沉沉的眼睛,透露一点点光,仿佛恢复了神智。
  优子白辞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开口。
  你父母他们得到应有的报应了。跟我去咒术高专吧,我会让老头子利用校长的权利,也会用上自己所有的人脉,照顾你日后的生活。
  至于你弟弟的事我很抱歉但已经安排好后续了,不会让他跟父母一起吃苦受罪下去。
  吉冈优子笑了。她不算好看,但笑起来又温柔又天真。
  没关系。错的是我父母,不是白辞同学。
  白辞同学被人所爱着,大概是不能理解世上有像我父母这样自私到极点的人。
  说着话,她的声音低下去。
  白辞难过地蹙了眉,道:跟我回咒术高专,到时候我会安排好一切。
  这是吉冈优子最大的愿望,曾经。而现在,她很慢地,很慢地,摇了摇头。
  白辞骤然攥紧手中的信,攥得紧紧的。
  亡亡灵之海很,很好
  说着,她用手指点了点白辞的拳头,白辞松开拳头。优子缓缓地抽出那封皱巴巴的信,然后一点点展品,用它折起千纸鹤来。
  折好之后,她点了点千纸鹤的头,它飞了起来。
  现实太痛苦了我无法支撑下去了优子喃喃道。
  重重咬了下牙,白辞坚持,重复:跟我回咒术高专,优子。
  优子还是摇了摇头。
  然后,朝白辞一笑。
  白辞同学,我曾经希望自己跟你一样,成为一个厉害的咒术师,然后帮助跟我一样不被人理解的人们
  我做不到了但是,白辞回咒术高专吧,你会成为更加厉害的咒术师,然后,不要像我那样
  你要幸福回去吧,回咒术高专,那里是你的家呀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她眼中的光盛放开来,如一朵转瞬即凋零的花。
  花开了。少女瞳仁里的光,天涯此时,是唯一的花。
  白辞深深吸了口气,郑重点头道:我答应你,我会成为一个厉害的咒术师。
  谢谢你。
  最后,她眼中的光消逝了,又恢复成那个痴呆的不问世事的病人。
  白辞坐着,成了一座静默的玉雕,失去了任何的语言。
  五条悟始终看着,直觉不对,上前的脚步比平时快了几分。
  听到脚步声的白辞偏头往这边看,眼睛闭着。
  他冷静地开了口。
  悟,我眼睛又看不见了。
  人类的负面情绪会滋生诅咒,咒术师则与诅咒为敌。
  诅咒附骨之疽,如影随形。而白辞的眼睛从小受到诅咒,时常短暂失明,理应远离诅咒。可他出生在咒术界,成长为咒术师,终日与诅咒为伍,无法分割。
  咒术师会有咒力,你自身的咒力似乎在保护你,避免眼睛陷入更深的危机。五条悟道。
  然后,是刀叉碰撞瓷器的声音。
  啊,张嘴。
  白辞配合地微张嘴,一口甜点塞进嘴里。他嚼了嚼,奶油口感细腻,夹层的蓝莓酱透着酸甜,底层的面包柔软,三种层次的味道极佳地融和,汇成舌尖上一首美妙的交响曲。
  吞咽完,白辞评价道:没有上次好吃。
  冰凉的叉子轻戳了下他的脸颊,五条悟道:谨慎说话哦,琉璃。
  然后,他选了另一块草莓慕斯喂给白辞。
  戚风蛋糕绵柔嫩爽,慕斯细腻润滑,两者合一,便是最佳搭档。二者不像冰淇淋般入口即化,而是如一个温柔的陷阱,慢慢地融化,将味觉裹挟其中。
  直至最后,草莓的一点酸甜,都营造了一种清爽的余味。
  然后,五条悟话题一转,继续说道:虽然自身咒力会保护你,但是一而再三地去做这种事,眼睛的失明会更加频繁。
  这种事,指的是为吉冈优子复仇的整件事。凭借一己之力,白辞让吉冈夫妇在电视节目上身败名裂,其中滋生的绝望、恐惧等负面情绪,产生了莫大的诅咒。诅咒对白辞的眼睛,伤害很大。
  所以在当时,五条悟才会现身。
  可是悟你被我说服了,不是吗。那次他们去看了电影,而白辞明白了五条悟不是真的想要插手此事,只是想要确认自己的眼睛是否能承受诅咒。
  现在,他眼前灰蒙蒙一片,看不太清楚。
  五条悟叉了快乳酪蛋糕,喂给白辞。
  嘛只有这一次而已。
  白辞张嘴,听了这话,抿了抿唇,断然拒绝道:不要唔!
  话没说完,被强行喂了蛋糕。
  乳酪蛋糕整块绵软,乳酪渗透在蛋糕每一寸里,丝丝的甜意荡漾开来,在舌尖久久萦绕,牵引着味觉,使人唾液生津,毫不腻人。
  一天两次失明。五条悟语气里少了平日的轻浮,你知道这让人多担心?
  青森精神病院的走廊,短暂失明了一次,恢复了。然后不到一小时,又是一次。重复间歇性失明,问题越发严重。
  好担心以后琉璃你看不到我帅气的容貌,话锋一转,他瞬间恢复夸张的语调,我会寂寞得哭哦。
  默不出声地嚼着蛋糕,吃完以后,白辞吐出一句。
  悟你的手艺变差了。
  被挑剔的大人明白这是白辞故意的叛逆举动,毫不在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这里还有外面买回来的慕斯蛋糕,尝尝看吗?
  白辞想也不想,拒绝:不要。
  五条悟叉了最后一块蛋糕到自己嘴里,洁白的牙齿咬着银叉子,说了话。
  别挑三拣四了。毕竟,蛋糕我只做给你一个人吃过。
  第23章 回咒术高专
  五月四日。
  天气晴。白辞前辈回到咒术高专。
  而五条老师跟我,要去仙台出公差。
  短短的两行字,而日记的主人伏黑惠已经远在仙台。
  窗边桌上的日记被风吹动哗哗翻动,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对外,是一所宗教学院。地处东京偏僻的郊区,占地面积极大,日式神社建筑几处,书院式住宅几处,园林之中,更是典型的枯山水景观,尽显禅意。
  走在中庭,树影斑驳,白辞闻见夏蝉鸣叫。
  夏天到了。
  很快,他走到了校长夜蛾正道的所在地。某处神宫门口,白辞打开了大门,走了进去,光影幢幢,廊柱极高。
  夜蛾正道便在神宫尽头,席地而坐,身边堆着他那恶心萌的玩偶。
  老头子,找我什么事?白辞道。
  手背到身后,夜蛾正道从玩偶堆里抽出份文件,扔给白辞。文件袋直直飞过去,在半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轻抬起手,白辞轻松接过。
  这里面有关于你眼睛的资料,是上次悟去意大利找来的。夜蛾正道看着白辞,白辞微微抿住唇,然后打开。
  资料不多,但都很关键。有些,是白辞在从意大利的热情组织里早已经打探到的,有些,则是他知道却无法深入了解的。
  我以为关键是乔鲁诺收藏的珍宝黄金箭头,原来不是。靠着一根廊柱,白辞翻完了资料,整理好放进文件袋里。
  是亡灵之海。
  吉冈优子也提过这个名词。
  亡灵之海,到底是什么?白辞问。
  资料各种线索直指这个名词,可却没有解释。
  古籍里,众多作者将它与三途川、忘川混淆,少有文献说得清楚。夜蛾正道回答道。
  三途川,是地狱。
  忘川,亦是冥河。
  亡灵之海,极大可能与生死轮回有关。
  思考着,只听极细微嗖的一声,凝神思考的白辞头也不抬,抬手接住夜蛾正道飞过来的东西。两根手指夹住,薄薄的一片。
  定睛一看,原来是银行黑卡。
  在两指间转了转这张黑卡,白辞问:怎么老头子,对我送的生日礼物不满意吗?
  前几日是养父夜蛾正道的生日。白辞五条悟二人礼物皆是别致。
  一个拉横幅挂在校园最高的建筑上,直书师恩似海,夜蛾校长四十九岁生日快乐;另一个则利用自己银行高级VIP用户的名义,委托银行经理,一小时汇一千万给他,从凌晨开始,夜蛾正道的手机短信音便响起,提示他钱到账。
  那天,二十四个小时,二十四声短信提示音,最后在夜蛾正道的脑子响成了一只杂乱难听的曲,令他久久不能入眠。
  最终汇款,是两亿四千万。
  此时此刻,白辞把玩着被退回的银行卡,里面是两亿四千万。比之前打算送的六千万更大手笔,可养父还是还给他。
  留着自己花吧。夜蛾正道说。
  我有钱。白辞又把卡飞过去,这笔钱,就当我回咒术界你替我打点上下的费用吧。得罪了上层,总得出点血不是。
  你也知道。夜蛾正道长叹一声,还是接过。
  良久,他嘀咕了一句: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你就此回归普通人的生活,那也很好。
  白辞不以为意,只耸了耸肩。
  我答应过优子了,她没有实现的遗憾,我会替她实现。
  他转身,往大门走。
  所以,我还是回咒术界了。
  接下来的几日。
  因为没有接到学校正式的通知,白辞选择住在自己东京都市内的高级公寓里。
  每天从三米的雕花大床醒来,偶尔打包点行李回去。
  五条悟已经公差回来,但忙于他事,顾不得白辞,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公寓里,每日不过是在投影屏幕上看电影,听珍藏唱片,通关PS4上的3A游戏大作,三餐去附近米其林餐厅解决,睡前听原声莎士比亚朗读剧,喝少许百年葡萄酒入眠。
  日子过得简简单单。
  直到某一天。
  白辞被一个电话吵醒。
  他睡眼惺忪,来电人看也不看,便接起来。
  赶紧回来了。一道熟悉的女声。
  正要回味这声音是谁,女声说道:五条悟对某个新来的男生关爱有加,你失宠了。
  嗯?
  这是什么剧情发展?
  等出现在咒术高专门口,与来人大眼瞪小眼,白辞早起空腹引发的低血糖才堪堪恢复过来。
  他推了推墨镜,喊道:硝子姐姐。
  等在门口的,正是家入硝子。五条悟的同期生,唯一会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女人,传说中最为珍贵的奶妈。
  家入硝子浓郁的紫色眼影,与之对比的,是憔悴的脸色。她一身白大褂,从大褂外兜里掏出一盒纸盒牛奶,丢给白辞。
  白辞很懂地帮她拆开塑料管包装,然后,插上吸管,递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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