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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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淮娡从正午开始授技,直到昏时,淮姻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两人这才体会到时间的飞逝。
  淮姻从小便不喜欢做女红,管家这类的事情她使得上手,丝绣却是要了她的半条命。
  要不是这个过寿的人委实太特别,姜淮姻是真不愿委屈自己,早请姐姐代劳了。
  回府的时候,她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看东西都是花的,连晚膳都比平常多用了一碗。
  萧霖觉得奇怪,不由问一句:“今日生意很好?听说你请了不少小厮,怎么还在自己亲自动手。”
  淮姻赶忙摇头,她又不好意思诉苦,只好将掉了的牙往肚子咽:“没事,我只是下午和姐姐讨论绣品,有些着急。”
  说起这个,她又问道:“宋大人会起复,是因为王爷在皇上面前进言了吗?”
  萧霖没卖关子,直接道:“宋衍是人才,即便我不说,皇兄也不会搁置他太久。正好侍读学士缺人,他不好意思开口,做臣子的自然该为他铺个台阶下。”
  君无戏言,若无重要的事情,没有几个皇上会愿意朝令夕改。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自古以来平反都那么难。
  因为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是不愿承认自己做错了。
  皇帝的新衣,不外如是。
  “下个月皇兄过寿,我想选合适的时候,提一嘴废太子的事情。”萧霖放下筷子,定定地看着姜淮姻。
  废太子和姜淮姻当然没有交情,只是要提废太子,那姜知行必然也会被提起,毕竟他们存在过师生关系。
  萧霖要提萧长亭,无非是一个试探,他要试探萧乾对废太子的事情还生不生气,对姜家,又是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姜淮姻抿了抿唇,她抬头说:“会不会太快了?”
  太子年初被废,这才年中,皇上的心不会这么快便软下来吧,尤其齐王如今正得宠。
  萧霖道:“陛下的寿礼是难得的好日子,这时候提这种事情不会触霉头。”
  除此之外,萧霖还有一个难得的私心。
  自从多了上辈子的记忆之后,他便知道,萧乾驾崩与开皇十二年的年初。如今已是开皇十年的年中,废太子若是一直被囚于深宫之中,想要最终翻盘实在太难。
  萧乾可以不在乎谁得皇位,但是他与谢晋之,却是有一笔大账要算。何况这辛辛苦苦才打下来的萧家江山,他不能再让它葬送在一个暴君手里。
  萧霖打定了主意,姜淮姻也没什么多余的好说,毕竟王爷长得那是一颗秤砣心,轻易不会听劝的。
  只是,为了让废太子出来地更顺利一些,姜淮姻也得给萧长勇准备一个礼物才行。
  重生以后,她给了谢晋之礼物,也给了付明礼物,反而将这最位高权重的一个人忽略了,那怎么能行呢。
  为此,姜淮姻当夜便招了府里的绿竹来谈话。
  绿竹一个奴婢,当初却想要谋害主子,这放在王府里,是要杖毙的。本来她已经难逃一死,魏管家连椅凳都让人准备好了,硬是姜淮姻给拦了下来。
  绿竹是先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原本是独孤皇后派来给萧霖当侍妾的。
  哪怕有绿竹谋害萧一山的事在先,可这事儿传出去,对萧霖,对姜淮姻,对萧一山,一样百害而无一利。
  谁知道府外的人会传出些什么呢,说不定姜淮姻还会因此多个善妒的罪名。
  为了主子们的名声考虑,绿竹侥幸活到了现在。
  也不能说侥幸,因为姜淮姻留下这颗棋子,自然是有用的。
  她不可能明知有人对自己不满,还把她留在身边。
  绿竹出身后宫,教养和身段都不差,她能被独孤氏放下来做侍妾,证明模样至少也是个中上水平,否则独孤氏如何拿得出手。
  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她从前在中宫里当差,证明她必然认识萧长勇,甚至不仅是认识。若想要得到独孤氏的高看,那绿竹得对独孤氏亲出的两个儿子,十分了解。
  所以绿竹对萧长勇,积攒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而作为一个美婢,萧长勇对她,没准也存了心思。
  这些都是能加以利用的资本。
  绿竹被告知自己要去姜夫人那里报道的时候,小心肝很是抖了三抖。她陷害姜淮姻在先,这位姜夫人要是小心眼些儿,她去了,可不一定还有命回来。
  绿竹轻手轻脚地踏进碧竹院,姜淮姻还在回忆姐姐下午教的丝绣技巧。
  绿竹过来磕头时,姜淮姻刚绣出点眉头,她平和道:“起来。”
  姜淮姻眼下,正绣寿桃绣到了关键时候,一刻也不想停,叫绿竹起来后,便没再说别的话。
  她不声不响,反而给绿竹吓个半死。
  绿竹扑腾着又跪了下来,她满身都是汗地叩头,嘴里喊一句:“夫人恕罪。”
  第40章 卫氏
  姜淮姻耍威风的次数其实很少, 从前在姜府里,她是无忧无虑的闺中小姐, 宅子里的事情她从不插手。
  现在到了王府, 她在处事上也是随她的娘亲,待人以宽和。
  所以看到绿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姜淮姻反倒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她特意顿了顿, 放下织绣, 侧过头去问绿竹:“我平常很可怕吗?”
  绿竹颤颤巍巍地回答:“夫人向来和善,很好伺候。”
  “那怎么还把人吓趴下了, ”姜淮姻以说笑的语气道,她对绿竹抬手,“起来,别跪着。”
  绿竹规规矩矩地磕着头, 她只觉得夜晚的凉气顺着冰凉的地砖, 通过她的膝盖窜过全身,她先告罪:“奴婢从前鬼迷心窍,万不该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你本就是先皇后赏下来的人,有些想法,实属平常。”姜淮姻的目光淡淡掠过绿珠全身,她微微一笑道, “你肖想王爷,没错。你的错是, 沉不住气,太早动手。”
  姜淮姻的口吻寡淡, 绿竹却做贼心虚,白白出了一身冷汗。
  “你对小少爷下黑手的时候,我与王爷正新婚燕尔,他自然会宠我一些。他宠爱我,当然也会信任我。可时日久了,即便是英明如王爷,难免也会在生活琐事上与我起争执。”姜淮姻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这才接着说,“这个时候,你再去做些离间的事,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没准,这府上的主子,还真能多你一个。”
  姜淮姻道:“这是很简单便能悟明白的,可惜你思虑还不够周全,既然你失败了,那么等着你的,只能是成王败寇的命运。”
  她漫不经心地看向绿竹:“知道为什么我与你说这些吗?”
  姜淮姻这一番话,绿竹虽然听得胆战心惊,但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字字都是道理。
  比起刚进来的惊慌害怕,这会儿,绿竹反倒心下稍安了。
  姜夫人要处置她,大可不动声色,没必要与她说这些。
  绿竹擦掉额角冒出的汗:“奴婢愚笨,请夫人明示。”
  姜淮姻抬眼看她:“你是中宫出来的人,模样好,身段和教养也不差。很多平民女子,在许多方面甚至比不上你。人一旦心高气傲起来,就会想得更多。你不想做奴婢,想当主子,这份心态没什么不好理解。只是在王府上,凭咱们王爷的性子,你难有如愿的一天。”
  “难如愿,不代表一定不能如愿,”姜淮姻笑笑,她看向绿竹,面颊微红,“我刚才与你说那些话,自然不是让你拿它对付我。”
  “你想当主子,我可以给你机会,”姜淮姻平静地说,“我会安排你去齐王府上,至于有没有办法得到齐王的青眼,这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绿竹惊诧,她瞪大了一双眼睛,一时连害怕都忘了:“齐王府?”
  “你是宫里的人,早前便与齐王见过,”姜淮姻眨了眨水汪汪的杏眼,笑说,“齐王,不比王爷差吧?”
  齐王如今的身份,和太子没有什么差别,只要不出意外,他八成就是未来的新君。能有这种机会,绿竹心里不可能不起疑。
  她如果是姜淮姻的心腹,或许会觉得这份安排没有什么,可她不是,甚至她还与姜淮姻有嫌隙在先。
  这种拉拢齐王的差事,怎么算也算不到她的头上。
  绿竹抿了抿唇,犹豫着回道:“奴婢只怕配不上齐王殿下。”
  “没有什么配不上。”萧长勇除了身份高贵之外,又配得上几个良家女,绿竹毕竟还是个雏儿呢。
  姜淮姻说:“我知道你是苦出身,当年因为你兄长要娶妻,父母想扩建房田,所以才把你卖进宫里。都是一母同胞所生,不过是女孩子,差别却这么大,心里的滋味想必不好受。”
  姜淮姻三言两语,却将绿竹之所以会被卖进宫的事情道地那么详细。此时此刻,绿竹除了胆寒,便不再敢想别的了。
  “不过,我听说,你与家中幼弟关系不错,入了宫后,每个月的俸禄你都会攒下一半,打算给弟弟日后娶亲用。”姜淮姻的语气波澜不惊,她淡道,“你弟弟今年十六,明年十七,正好到了娶妻的年龄。到时候,我也会给他添一笔不菲的彩礼。”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绿竹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拿至亲的亲人威胁她,绿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毕恭毕敬地跪下道:“夫人有什么事情,但请差遣,奴婢愿意为夫人粉身碎骨。”
  “粉身碎骨实在太严重,”姜淮姻亲自扶起她,“不过是让你去齐王府上,办点小事情,一切我都有安排。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在齐王跟前说几句合适的话。办好了,不仅是你弟弟受益,我也会助你摆脱奴籍。”
  绿竹凤眼盈盈:“是。”
  “去了齐王府上,他若问起我们府上的事,你有什么说什么,不要对他有任何隐瞒。”姜淮姻看一眼她秀气的小脸,笑道,“当然,你也可以把我今日交代你的这些,与齐王实话实说,在他跟前驳一个好名头。”
  “你可以对比一下,是男人的真心值钱,还是真正握在手里的银子值钱。”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正地犹如当头棒喝。绿竹老老实实地被姜淮姻握住手,乖乖福身:“奴婢绝不敢生别的心思。”
  “你聪明伶俐,自然好。”姜淮姻随手将桌上的一个苹果赠与她,“拿去吃,在齐王府会是什么造化,全看你的本事了。”
  待绿竹走后,姜淮姻才问狼牙:【你看她,是真心为我办事吗?】天色晚了,狼牙也在打哈欠:【是吧,你把她的履历说的那么清楚,连她弟弟几岁都知道。她的心,也不真是铁做的。何况,男人的真心,尤其是萧长勇的真心,连一两银子都比不上。她只要不是傻子,就绝不会去找萧长勇摊牌。】【那便好。】
  因为萧霖今晚要去北大营守夜,所以姜淮姻这才能腾出机会见见绿竹。平常的这个时辰,她早与萧霖相亲相爱地滚被窝了。
  现下,她一个人钻进有些冷飕飕的床单里,对着清白的月色,姜淮姻得承认,她很想王爷。
  想得发慌。
  这边厢,姜淮姻一个人独守空闺,那边的谢府,谢晋之却是与卫氏红红火火地入了洞房。
  谢晋之这回是娶正妻过门,谢家也是家大业大的府邸,宾客来了一水儿,有真心祝贺的,还有的是想借此沾齐王的光。
  谢晋之作为齐王的近臣,为了给他颜面,萧长勇自然来了。
  也正是因为有萧长勇在,洞房夜,闹新郎的人都不好意思闹过了头。
  拜完堂,卫氏便一直坐在新房里忐忑地等着心上人到来。
  她今年十六,正当妙龄,卫氏第一眼见到谢晋之时,谢家郎的名头还没有这么大。
  谢晋之那会儿尚不如如今这么意气风发,他跟在姜知行身边,第一次来卫府做客。
  也就是那时候,风吹起帘角,卫氏透过珠帘,缓缓地看清了谢晋之的脸。
  他高大俊俏,目光虽有些凉,可那瞳孔深处,仿佛装着一汪清潭水,不时便被春风吹出了波皱。
  她只觉得他真好。
  进士出身,奋发先进,身上一点儿都没有沾染那些贵公子的习气。卫氏是打心眼里欣赏他,喜欢他,从而想亲近他。
  可惜那个时候,满京城里都传出姜知行会许配爱女给他,卫氏再喜欢,也只好退居人后。
  她知道自己比不过姜家女,却仍会不甘心。
  后来,姜家倒台,卫氏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她怀揣着羞涩和紧张慢慢接近他,终于进了他的眼。直到今日,她真的成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卫氏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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