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游乐场(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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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骥桓坐在看台上,平静地听完了江知韵讲述的故事。当然,细节之处并没有那么丰富。
  人的命运,原来如此轻易地就可以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萧骥桓又想到了阿云姐姐,他感到害怕起来,阿云姐姐不是比江知韵承受了更大的灾难和痛苦吗?他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他永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无能为力,就像历史长河中的一只小蚂蚁,被时代的浪潮一次又一次吞没,见证着同类的辛酸和苦难。
  “所以,你还欠方衡多少钱?”萧骥桓心里有无数句安慰的话,但不知怎的说不出,只能勉强挤出这一句冰冷的话来。
  “三十万。”江知韵说,“王浔只和我做了三次就腻了,方衡又让我自己找男人,等我好不容易还完了钱,她又说要付利息。”
  “那你……有没有想过找陆承言帮忙?”萧骥桓知道这话很残忍,但他还是说了出来。
  “我本来,永远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我被王浔玩弄过后就已经是个下贱的女人了,我配不上他了。”江知韵说,“而且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方衡他们,是魔鬼。”
  “陆承言必然已经知道了,他看见了。”萧骥桓说,“他一定会帮你的。”
  但是,陆承言从教导主任办公室回来后,就没有在和江知韵、萧骥桓说过话了。
  办公室里又发生了什么?不知道。
  他心里在想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是像过去一样,静静地坐在教室最后的角落里,本色出演着——一条丧家之犬。
  第二天晚饭过后,萧骥桓果真来到了棋摊边。
  “你就是小鸡蛋?”魏昇摆早已好了棋谱,街边的人找他下棋,他只是摆摆手。这是一个讲信用的人。
  萧骥桓也不过问为什么换了一个人,也不解释自己的姓名,而是直白地问道:“能不能赌钱?”
  魏昇被这一句话问住了,思索了片刻才说:“赌多少?”
  “三十万。”
  “我没有这么多钱。”
  “那你有多少,我赌多少。”
  “看来你很缺钱。不过我很少出学校,也从来不现金。”
  “那怎么才能快速赚到钱?三十万就行。”
  “跟我边下棋边说。”魏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萧骥桓落座,拿起一颗黑子,稳稳放在了上星位。
  魏昇执白,与其对角开局。
  萧骥桓起手大开大合,摆出中国流的阵势,魏昇起手则是二连一星,稳扎稳打。
  到了第六手,面对萧骥桓气吞山河的布局,魏昇没有选择下在天元,而是选择了关子,萧骥桓入星位顶,转攻为守。
  魏昇的白棋飞了上去,瞬间开阔了自己的视野,颇有宇宙流武宫正树的遗风。接着他挂角,打开左路攻势,又与右路刚才的布局相互接应配合。
  碰到这种局势,一般人都会选择在右中路跳,加强右面的进攻,但萧骥桓却认为右上边角位的空绝不会比魏昇的左下小,直接围在了右上。
  魏昇肩冲,向上走,萧骥桓跟上,白子势虽然大,但为虚势,黑子为实势,魏昇的这一手是需要极大魄力的。
  白子一手天元上,彻底占据了中原的优势。黑子毫不客气地跳了进去,同时想要逃离右下的包围,然后果断尖。
  魏昇没想到萧骥桓竟有如此韧性,手执一颗白子长考了整整十分钟,最终竟冲进了萧骥桓的包围!
  十分钟,只想出了这一手?萧骥桓加强了包围,连吃三子。
  顶。
  这一手才是真正耗费白子十分钟的一手,魏昇的脑海中设想了上百种走法,最终锁定了这一顶。白子抢到了先手。
  接下来,黑子被白子牵着鼻子走,他想另辟蹊径走左上路,却处处受制。
  第151手,萧骥桓见左上大势已去,且右下还被吃了一个大关子,主动认输。
  “厉害。”萧骥桓叹服道,“幸好没有跟你赌钱。”
  “要是赌钱,我可不一定赢你了。”魏昇说:“你的中国流气势磅礴,但太过急功近利,当你连吃三子时就应该想到,中原已尽在我手。这一局,你是输在了心境上。”
  “敢问尊姓大名。”
  “魏昇,冠信陵君之姓,赋活字印之名。”
  回去的路上,萧骥桓问道:“魏兄,刚刚我虽然输了,但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赚钱之法。”
  “作为一个学生,唯一的取财之道便是学习。”魏昇说:“学校每年都会都评发奖学金,但有资格限制,若想评优,必须加入学生会才行。”
  “学生会?”萧骥桓的心凉了一半,他对北二学生会的印象就好比龙潭虎穴,吃人不吐骨头。
  “对,最近学生会正好在招新,虽然你已经高二了,但未尝不可一试。”
  话音未落,路边一位手提麻袋的老者突然叫住了二人。
  “小伙子,需要刀吗?”老者打开麻袋,里面密密麻麻放满了菜刀、剪刀,甚至有手术刀。“我这刀的质量,是天下最为上乘的。”
  “我们是学生,不需要……”
  萧骥桓话还没说完,魏昇却伸手拦在他面前,然后抱拳对老者说:“你就是传说中的赊刀人?”
  “哈哈,我这刀是拿来卖的。”老者笑道:“不过,你想赊也可以。要来一把吗?”
  魏昇从袋子里挑出一把水果刀,“就这把了。”
  “好,此刀贱卖你,十亿。”
  萧骥桓听到十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么可能有人买十亿的水果刀?”
  谁知老者微微笑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待那时,我来取钱。”
  赊刀人,自古以来就行迹于市井坊间,刀只赊不卖,赊完留下一句谶语,待预言实现之日自会来取。但百余年前,赊刀人已销声匿迹,且因他们只行于人有固定居所的农村或聚落中,能在京都见到,实属千年一遇。
  “慢着。”魏昇叫住了赊刀人。
  “怎么?不想要了?”
  “不,我见您童颜白发,仙风道骨,定是个世外高人,便想与你做个赌。”
  “但说无妨。”老者对眼前这位少年的挑衅不仅不恼,还饶有兴致。
  “假如我猜出你过去的职业,你就必须为免费送我和这位兄弟一个预言,假如我猜不出,这把刀我再多加你十个亿。”
  魏昇的异常举动和他的爷爷有关。
  他从小在北京市井长大,爷爷非常疼爱他。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家中却常常出入达官显贵,谈笑有鸿儒,魏昇对此颇为不解。
  直到爷爷去世的前一天,才告诉魏昇,他是个方士,精于六爻八卦,奇门遁甲,已算出自己大限将至,临终前卜了最后一卦:
  “末日后百年,天下乾位生龙,坤位生凤。龙卧藏而腾空,凤涅槃而悟道。龙,诚则圣,伪则不圣;凤,栖木而生,遇水而死。”
  魏昇觉得预言中的“龙”应该就是值自己,所以他懂得隐忍,也相信谶纬之学。
  这时,老者道:“你说罢。”
  “你以前,是一名医生。”
  “何出此言?”
  “我观察到你的的大拇指指尖,食指、中指内侧都有老茧,无名指和小指却没有。医生在打针的时候,一般会用这三根手指拿针筒。我说的对吗?”
  “哈哈哈,”老者又笑了,“不对。我好喝酒,只是习惯用双指夹住瓶颈的方式提酒罢了,至于拇指的指尖,是我提酒时长期摩擦瓶盖边缘所留下的。”
  “愿赌服输。”魏昇抱拳说。
  “人如其名。”老者说。
  “什么?”魏昇不解。
  “人如其名——这就是我送你的预言,既然你愿意多付给我十亿,送你两个预言又何妨?至于你旁边这位小兄弟,我先问问你想算什么。”
  萧骥桓本想算算事业或财运,可他立志要做一名老师,身外之物他又不感兴趣,本来他也不信算命,便随口说道:“姻缘吧。”
  老者说:“你的妻子今生福薄,这是她的判词。”
  斜云碧影蘸潇湘,有美人兮天一方。
  历尽劫波证真情,大道璀璨桃源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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