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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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大悟
  魏恒知道姜樰防人之心甚重,究竟是什么让她变得如此小心?他心里的这个疑团急需解开。
  姜樰晚上没睡好,眼下他怀里躺着正舒服,便隐隐犯起困来,捂嘴打了个哈欠。
  “人家说怀孕的人容易嗜睡,倒是有几分道理。臣妾一时念起,想来杯茶提提神,却是才想起茶都还没给陛下上呢。”
  出去的白芍却是进来了,手里端着小茶盘走过来:“奴婢看陛下来了,马上就去泡茶了。只是看陛下和娘娘说话,一时不便打扰。”说着,便把茶水端来放在魏恒面前。
  魏恒看着那茶,嘴角划过一丝无奈的笑,端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茶香清冽,色泽上佳,看起来倒不像是有毒。
  只是闻了闻,便又将茶碗放回桌上,温言对她道:“真是不巧,朕今天怕是要暴殄天物了。方才太医来昭轩殿请脉,说朕近日容易疲乏需好生调养,不宜饮茶。这茶,朕就不喝了。”
  “容易疲乏不是更该喝么?”姜樰不解,如是反问,捧起茶来送到他嘴边,“这碗暂且喝了嘛,明日不采陛下的那份儿花露就是了。反正臣妾怀着孩子,才是真的不宜饮茶呢。陛下若不喝茶还喜欢喝什么?明天只给陛下准备白水成么?”
  看她这般殷勤,魏恒手上一僵,从她手中接过茶碗,略一点头:“白水也可,朕不挑。不过临近年节,朕会比平日忙些,来你这里大抵已是晚上,你这里就不必费心准备了。”
  姜樰眉心猛地一跳,暗道不好。魏恒先是说不喝茶了,后她要换成白水,便又说年节要忙,不必费心给他准备什么水。
  难道,他已经察觉了什么吗?!
  “那臣妾就不管陛下了。”
  魏恒轻刮她鼻头:“不是不管,是不必费心。这些事自有丫鬟操心,你安心养胎就是,旁的不要担心。”
  一番对话,姜樰心中已有了计较。
  魏恒大约不会在她这儿喝什么东西了,只是碍于姜家未除,不得不继续粉饰太平才没有戳穿她吧。
  按理说,这药无色无味,效果很慢,太医光是检查身体根本不可能检查出来,他又是如何发现的?
  魏恒果然很不简单,没想到自己再活一辈子,把握优势的情况下竟还是没能助父亲压制住他。
  这碗茶,魏恒决定暂且喝了。
  他端碗到唇边,饮了半碗,忽的被水呛了,猛地咳嗽起来,执起袖子擦干净嘴角,断断续续道:“咳咳……还真是暴殄天物了,咳……没的喝口茶也呛了。”
  姜樰更加确定他知道茶有问题,不想喝下去了,当下只得装傻,拿手绢替他擦水。
  “瞧陛下,到臣妾这儿了,还想着别的事不成,喝茶也不仔细。”
  魏恒理理衣襟,伸手又将她揽进怀中:“朕在想孩子的事,你还吃味了不成。”
  “哦,孩子?”
  “朕早就在想,若将来咱俩有了孩子,该叫什么名字。适才忽然想出两个名字,觉得着实不错,想着想着竟给茶呛了。”
  姜樰才不信他真的会这么期待孩子的到来,却是对那名字有几分好奇,便抱着他的手臂央他快说。
  魏恒又清了清嗓子,慢慢说:“若是女儿,单名一个曦,取晨光之意;若是儿子,以‘昊’字为名,取苍穹之意,愿他将来必有大成。这两个名,朕都觉得不错,皇后觉得呢?”
  昊?
  姜樰当然不觉得好,上一世贺子芝与他的孩子便叫这个名!
  她待那孩子有如亲生,昊儿也着实乖巧。可她待昊儿越好,付出了越多的真情,她的结局就被衬得越悲惨。
  她怎么能接受别人用过的名放到自己孩儿身上。
  “臣妾觉得‘昊’字太张扬了,不如换别的?”
  魏恒看着她,笑笑:“朕的儿子怕什么张扬,‘昊’字方才能显得朕爱重于他。”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叫这个名,姜樰打算抗争到底了,把嘴一撇,说:“其实臣妾刚刚和两个丫头闲聊的时候,已经想过孩子的名儿了。臣妾觉得,不如叫‘弘’,多好。”
  魏恒听罢,又笑了笑,并不驳她:“好,这个名也不错。既然皇后定了,朕就听皇后的。”
  姜樰松了口气,她哪里和白芍青霜商量过,不过是情急之下胡诌的。左右不过是个名,“弘”字本就不错,魏恒没什么不好答应的。
  孩子还不足月,两人这就把名定下了。魏恒与她说了会儿话,才没多久,倏尔脸上神情微滞,松了抱着她的手。
  “朕突然想起还有件事没有处理,得回趟昭轩殿。”说罢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便匆匆忙忙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头道,“一会儿安胎药送来了,可别怕苦不肯喝?”
  姜樰送他,笑道:“臣妾什么时候怕苦了。”
  “那就好。”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出了东梧宫,上了步辇,魏恒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吩咐冯唐:“去把李太医请来,还是在昭轩殿。”
  面上只是阴沉了些,可他心里已然是狂风暴雨,雷鸣电闪,没有一处安生地。
  她为何不愿以“昊”做名。他对孩子这般疼爱与看重,难道不好吗?他来崇光殿时,太医才刚诊断完毕,她哪里来的时间和那两个丫头商量名字?再者,名字应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来想,姜樰这个时候应该只顾高兴才对,怎么会想到给孩子起名?
  他能想到的唯一解释,就是她极度不喜欢“昊”这个字。没有人会天生反感一个字,联想重生过后的种种,他想,或许已经找到原因了。
  因为贺子芝曾经的孩子,就是以“昊”为名。
  她为何会莫名疏远贺子芝,为何会层层防护保护自己,又为何在行宫举止反常,以及性情大变。更甚者,可能给他下毒。
  所有的问题,只有一个解释——她和自己一样,重活一世。
  魏恒想着这一切,慢慢悠悠进了昭轩殿,脑中不时回忆起姜樰不对劲的地方。比如那茶香小酥,比如雍王没能如上一世那样顺利打入姜家。
  桩桩件件,无一不证明了他的猜想。
  “陛下?”
  冯唐不知叫了几遍,才让他回神。
  “李太医来了。”
  魏恒长呼了一口气,强忍了心烦,脱下外袍递出去:“右边袖口及前襟沾了茶水,李太医请验验是否含毒。”
  那太医早知皇帝必会为此事传他,回去便准备了验毒的各样东西,这会儿用具一应俱全,拿着龙袍边悉心检验起来。
  冯唐在旁看着,什么也没说,心底却是清楚的。他不时瞅瞅皇帝,只见皇帝始终眉间不展,不知在想些什么。
  事关皇后,乃至姜家,他也不敢多嘴。
  回昭轩殿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待到那太医验出个结果,太阳已经落了山。天渐凉了,却也没凉过他这颗心。
  李太医终于收好用具,俨然有了结果。
  “陛下,微臣验出来了。”
  魏恒略一颔首,面无表情:“说。”
  “这上头确有毒素,和微臣在陛下的血里验出的应当是同一种。”李太医说着,悄悄抬头看了一眼,见皇帝眉头更深皱了几分,便咽了口口水接着往下说,“既然验出来了,陛下就不必担心过多了,只要立即停止摄入此毒,已经入体的毒便能逐渐排出体外。”
  魏恒只“嗯”了声,吩咐不得外传,便要让他下去了。
  姜樰,她果然下了毒。
  他多希望是自己猜错了,然而结果摆在那里,不是别人,就是她没错。魏恒一个人呆坐着,让冯唐带着所有的太监宫女也下去了,昭轩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太阳落山,殿中没有点灯,他整个人逐渐没入了黑暗之中。
  自崇光殿出来,压抑在心头的那团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笔架砚台纸张奏折全都砸了一地,他犹觉无处发泄,恨不得往自己心窝扎上一刀。
  弑君!杀夫!
  经历过家族毁灭的她,尝够了压抑难解的她,这辈子选择了站在他的对立面吗?
  魏恒气红了眼,不□□她与姜威为伍,更恨这上天,既然给他机会重来,为何不能让他完完整整地去呵护她,把上辈子欠她的用一生去弥补。如此,她不会经历两难抉择,不会活的压抑,她会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而不是像这样,让他去弥补一个已经千疮百孔,经历生死磨难,不可能回到曾经的她。受过的伤,即使愈合了,疤痕永远存在。
  多可笑……纵然她刀剑相向,她承受过的那些曾经,足够为她脱罪。他发现自己根本恨不了她,甚至下意识为她找尽理由开脱。
  魏恒发够了火,终于瘫坐在台阶上发出几声苦笑。也许自己煞费苦心,处处宠溺于她,在她看来不过是讨好姜家的手段罢了。
  爱她而已,该当如何。
  ☆、第31章 内心
  直至深夜,魏恒才踏着夜色回了崇光殿。他来时已晚,姜樰已经睡了,但没忘了为他留一盏灯。
  他在床沿坐下,暂没有熄灯躺下的意思,只是仔细地看她。
  这些年他心怀国民,从不在意儿女情长,更别提贪女色。都说将军府嫡女出落得倾国倾城,素有美名在外。他听进耳朵,倒是记下了,却从未打算见上一见。
  直到迎她入宫,大婚当晚,掀起她艳红的盖头时,方才觉出,所谓天仙大抵也就是她这样的吧。
  但她的美貌并没能冲淡他对姜家的厌恶,连一刻昏头都不曾有。至亲至疏夫妻,他们之间,却连那一个“亲”字都没能沾边儿。
  过去的那一生,充满了太多的遗憾。纵然她已经变了,他却还记着她最初的好。如果自己处在她的位置上,目睹了家族最后的结局,知道权衡不得,大抵重来一次也会豁出去谋反吧。
  许是喝了安胎药的缘故,姜樰睡得很沉。魏恒把手伸进被子,覆上她尚未隆起的小腹,无奈苦笑。
  在她心中,他应该还是那个为了皇权狠心绝情的人吧。
  突然发现妻子将自己视为洪水猛兽,日防夜防,这样的心情叫人如同溺水窒息般难受。而这个他视作天赐的孩子,在姜樰心里,实则只是争权夺势的棋子吧。
  因为她不可能想要为他生育儿女,她是那样恨着自己。
  沉默了良久,魏恒终于浅浅一声叹息。抱着她,入了眠。
  ——————
  姜樰照旧睡到很晚才醒,醒来时习惯性地看了眼身旁,没见他在,倒是看见了他曾经来过的痕迹。
  这一觉睡得好饱。伸了个懒腰,自己翻身下了床,活动活动筋骨。
  白芍自今日起暂时不必采花露了,却是惯常起早,赶在青霜起来前已经把例行的差事都打理好了,只等着伺候皇后。
  青霜打着哈欠,抱着盆子靠在寝殿外头的柱子上,没好气地说:“真是个懒觉都不会睡的傻子,你把事儿都做了,我干啥?做这么多,娘娘也不会夸你勤快的。”
  白芍恨不得敲她一脑袋,耸耸肩:“你个傻子,帮你做了还讨气。我偏就闲不下来,要我没事儿干,那还不如杀了我!”
  “啧,你那不是显得我游手好闲吗?!别人得怎么说我呀。”
  “你这脸皮,还怕人说吗。”
  青霜嘴仗打不过白芍,当下便要跳脚,却忽然听得皇后醒了的声音,忙一边拎着盆儿和水往里走,一边努嘴:“我也是要脸面的人呀!”
  姜樰又听见她俩正精神抖擞地在打嘴仗,不由地笑容爬上嘴角。
  “娘娘!”青霜弗一进来,放下水盆就开始嚷嚷,“可不是奴婢偷懒呀,今天的活都叫她给做得差不多了。奴婢这一整天怕是都只能呆在娘娘身边儿,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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