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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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紧,人是我杀的,不是你。”
  江梨无意识的把手放在易北掌心摩挲。
  “是我和你说的要杀他,是我杀的。”
  很明显,神志还处于不清醒状态的江梨,完全听不进易北的任何劝慰。
  易北皱起眉头,其实他也没想到江梨会这么想,把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想做的事情可以不用做的,和我说,我不会逼你。”
  毕竟是个姑娘嘛,第一次看到这些血山血海的东西,有些扛不住也很正常。
  江梨拼了命的在他怀中摇头。
  “我都会去做的,只要是你要求的,殿下。”
  哭得可怜兮兮的县主自易北怀中抬起头来,泪眼婆娑中眼神坚定。
  “所以你千万不要把我丢了。”
  大概是当晚月光太明亮,又或许是江梨眼中的点点星光太过于璀璨,也可能是那个时候气氛实在太好。
  易北只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轰然崩塌。
  似乎是荒芜的大地上开出最灿烂的鲜花,又似乎是一夜春风吹开枝头最娇艳的那朵新蕊,也或许是刚刚冰雪消融的溪水,奏出世上最美妙的乐曲。
  他揽紧怀中姑娘,把下巴放在她柔顺的头发上,轻轻在额头上印下一吻。
  “不会,你说过会一直跟在我身边,所以,除非你自己跑掉,我绝对不会丢掉你。”
  只不过江梨哭得太过惨烈,直接抽抽搭搭的又睡了过去,压根没发现。
  以至于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的江梨,第一反应是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莫名其妙的问在一边端水伺候的碧云。
  “昨天有人来过?”
  睡了一晚上毫无知觉的小宫女,诚实的摇了摇头。
  于是江梨便显得特别开心。
  等吃过早饭,一个人晃悠着过去给贤妃请安时,江梨碰到同样是一个人的易北,还笑逐颜开的和他打招呼。
  “见过十一殿下。”
  于是,这回轮到易北有些别扭了。
  “县主身体好了?”
  江梨用力点头。
  “说起来也是多亏了殿下呢!”
  易北:“……”
  亲,你好歹也是个妹子啊,这么大庭广众的说这种话题真的大丈夫?
  对于易北的小心思,江梨浑然不觉,继续兴高采烈。
  “昨晚我做梦,梦到殿下和我说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呢!”
  易北:“……”
  所以他昨晚在房里陪了大半晚上,生怕再抽醒过来又哭一场,结果今天你特娘的跟我说那就一场梦?
  如果江梨不是个姑娘,易北真想抽她俩巴掌。
  雨势渐渐有变弱趋势,但灾民依旧没有得到很好安置,下面州县传来的消息一个比一个急,朝堂上的拉锯则越演越烈。
  天子急得头发一把一把往下掉。
  易北是过得很是悠闲,经常自己撑着把小伞出去宫中四处溜达,皇后那里请个安,御花园里逛一逛,再去安慰安慰自己那着急上火连饭都吃不下的父皇,俩人一起抱头痛斥朝堂上那些只知道互相掐架往上爬,不顾民生疾苦的官员们。
  萱嫔最近倒是忙得很,打着来和贤妃闲聊做绣活儿的旗号,时不时往娴福宫跑,结果得到的消息不是易北去了宫外,就是易北去了宫外。
  易贤被逼得没办法,又不敢在天子面前和易北多说,也只能隔三差五打着请安问礼的旗号往宫里跑,出来时再去萱嫔宫中,顺便就把整个后宫走上一圈。
  终于在御花园的角落里,逮到了正在喂鱼的易北。
  御花园里的锦鲤每天都有专门的太监来喂养,一个两个肥头大耳,一把鱼食撒下去,水面上白花花的全是翻腾的鱼群,看着煞是热闹。
  “十一弟好悠闲。”
  易北便朝他笑了笑,又往水里洒了一大把鱼食。
  “五哥这就是说笑了,臣弟哪里比得了五哥。”
  手中无权又无钱,只要大水没发到宫里来,他就是最闲的一个。
  这也是天子会愿意和他说一些无关紧要的朝堂中的局势的原因。
  反正听了也就听了,绝不会听出来什么乱子。
  不过就是和太子皇后走得近一点,但从目前皇后所透露出来的态度来看,易北并没有把他说的话带出书房。
  “父皇最近忧心得很,说是江南那些人闹得有些过了。”
  易贤来找他绝对不会是纯粹闲聊,易北也就是开玩笑般小小堵了他一下,趁易贤没来得及发作之前,赶紧把话题扯上正事。
  “那些人死咬不放,哪里有闲心去赈灾。”
  易贤一想起来就咬牙切齿,太子像是要把之前对他的打击全部讨回来似的,一点点的错漏都不放过,要不然哪里至于闹成这么难看。
  易北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父皇也是头疼,官场上的事嘛,不都是这样,有哪个官员手上是真正干净的,不闹得事儿太大,能过去也就过去了,毕竟朝廷也是要用人的,要真的按律全都发落了,谁来做事呢。”
  这还真不是天子说的,这是太子给他转述的,五皇子的原话。
  他不过就是改了几个词,原样又搬给了易贤一次。
  易贤苦笑一声。
  “可不就是这样,太子那一系哪里有什么干净的,我就不信父皇不知道,不过是按着不发,储君嘛,总得要有好德行的。”
  “要说德行,父皇常说五哥不输太子。”
  易北趁机加把火。
  “如今父皇也是骑虎难下,大臣们吵成这样,总不能不发落,现在还拖着,也是想给五哥你多留些时间,依臣弟看,得想个法子,撇开视线才好。”
  易贤点点头,表示易北说得很有道理。
  如今天子的态度不明朗,既不说发落也不说不发落,倒是能和易北的解释对得上。
  “不知五哥前阵子在兵部,感觉如何?”
  易贤便又苦笑了一声,摇摇头。
  “你真当那么容易,太子经营数载,再加上谢氏助力,尚书不去,哪里能有那么容易,只能徐徐图之。”
  易北便看着易贤,目光诚恳。
  “不瞒五哥说,前些天臣弟随五哥去了几趟兵部,倒是和几位寒门官员聊了几句,其中有一个叫袁冼的,似乎十分得职方郎中青目,似有提携之意。”
  易贤往兵部安插的人手是谁,安插在哪里,易北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毕竟就那么多人,几辈子看下来,谁归谁管早就一清二楚。
  掌管天下地图的职方郎中是尚书大人的直系亲属,关系好得和铁桶一般,若是能动一动他,尚书大人的羽翼便要大打折损。
  “如今决堤,若是图纸出错还妄图瞒报,不知该判何罪?”
  寒门官员既然进了兵部,该用的还是得用,袁冼的确很得职方郎中的赞许,这根本就是个事实,随便易贤怎么查。
  易贤默念了两声袁冼的名字,若有所思。
  第74章 押题
  具体易贤是怎么运作的,易北管不着,也没想着管。
  总而言之,事情发展还在他的掌控之内就行了。
  易贤动作很快,不过三天的功夫,兵部就出事儿了。
  大概是天子被这些只会耍嘴皮子的臣工们吵烦了,金銮殿上发了一通脾气,大体就是有本事吵架,有本事你给老子赈灾啊,没本事赈灾,好歹你要有本事查案啊,一个两个的来这里磨嘴皮子有什么用。
  于是易贤抓住机会,以要看河流道路图为由,带着人去了趟兵部。
  然后一翻,就翻出了问题。
  应该是决堤之后,有人妄图篡改兵部河流山川图,意图瞒天过海,将事件的危害在朝中的印象里降至最低,只是工作量大概太大,一时不能完工,恰巧被人抓了个正着。
  一份原图,和一份赝品,同时被摆去了天子案头。
  五皇子以头抢地,声声泣血。
  “洪灾一事,官员无能,中饱私囊,的确该死。”
  “那些官员平素与儿臣是走得有些亲近,儿臣再不济,也是身为皇子,若是知道这种对江山社稷大有不利之事,怎会坐视不理,那群人欺上瞒下,已成惯例,只是此事终归是儿臣失察,父皇该罚该杀,儿臣绝无怨言,只是若儿臣真与这些人有瓜葛,怎会去看图纸时,发现不对立刻上奏?还请父皇明察。”
  太子一派与五皇子一派互相掐得有多厉害,天子心知肚明,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发落谁的不是都舍不得。
  毕竟每一个父亲心中,大抵都存着一个兄友弟恭的梦想,即便这事儿在皇家很那发生,但天子也不能免俗 。
  多半是太子急功近利,想要再在五皇子的错漏上添上一笔,好落井下石,却不防走漏消息,被易贤抢先一步,率先告发出来,撇清自己。
  有的时候看这两只撕得实在难看,天子都在想,生他们还不如生块叉烧……
  五皇子继续剖白,字字表白,忠贞不二。
  天子神游物外,突然想起易北,乖巧聪明,一切都以大局为重,再看看面前这个只有这张脸像自己的易贤,顿时就有些觉得看不上了。
  “好了,知道了,朕会彻查,你下去吧。”
  最后,天子用了一句万能句式,结束了易贤那情真意切的呐喊。
  这件事情说复杂吧,也不复杂,不过就是一个伪造未遂,能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要说不复杂吧,太子和五皇子实在是闹得有够不像话。
  不把这事儿压下去,朝堂上那把邪火烧起来还没个完了。
  天子揉揉额角,决定今晚还是去贤妃宫中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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