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灯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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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尔滨湖畔,一少年手握红线,穿过数盏翡色荷灯,一白袍男子长发飘逸如墨染,倚立于少年旁侧,手提一盏美人灯,二人无话,赏月赏灯赏美人。
  “这灯有什么问题?”
  良久之后,少年率先开口,声音是与年纪不相符的低沉,却很是悦耳。
  白袍男人闻声回首,眉目款款温柔,却问:“你看这上面有什么?”
  温久漆黑的眸子盯着他手上的灯看了许久,无果,反倒是被持灯人白玉似的手指,吸去视线,他微垂眸,说:“什么也没有。”
  虚云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只说:“放灯吧。”
  然而温久身上并没有用打火机,但他也知道虚云有他的法子,只管听他的,将红绳上的荷灯取下,小心翼翼的放在湖面上。
  温久每放下一盏灯,方置水面,荷灯便应约似的亮起来,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
  温久微微睁大眼睛,清澈的眸子照进暖黄色灯光,整个人像是蒙上一层光边,显露一点玉面菩萨的慈悲味儿。
  明灯万盏,明明灭灭,可有一盏是为他留?
  温久想自嘲一笑,却发现自己连勾动唇角的力气也没有。
  夜色迷蒙,凉风习习,湖面勾起一个个小小的涟漪,远处的水草随风而动,飘荡无所。温久突然想起尤渡刚来时在班上的自我介绍,“无根无垠,只为一个约定”。
  自己又何尝不是,身如浮萍,随波逐流。
  “宝宝——”
  温久手指微微刺痛,原来是他将刚刚放出去的那盏灯圈在手里。
  温久有些迷茫,这灯已经飘到湖中央了啊,他是怎么能拿回来的。
  虚云在他头顶轻叹一声,“你在想什么?”
  他握住温久的手指,手心热烘烘的,十指柔若无骨:“我在这里,不会老不会死,也不会消失。”
  手上的灼痛被含住,指腹触到一片柔软之地,温久脸轰地红了,“你干什么!”
  虚云温软的舌肉在烫伤的位置舔了一下,并没有停留多久,他看着温久眨了眨眼睛,说:“舔伤口啊,我的口水可是很值钱的。”
  温久的目光锁定在他嫣红的唇上,水光潋滟,眼神猛地一沉,狠狠抽回手,“你放屁。”
  虚云:“。。。。。我哪有。”
  “你为老不尊。”
  “.......我那么英俊潇洒,你说我老?”
  温久转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你嘴边的口水擦擦,恶心死了。”
  “.......”
  虚云僵硬的抬起袖子,正要往嘴上抹去,突然想到什么,颇为调皮的弯了弯眼角,“你手上还沾着我的口水呢,怎么办?要不剁掉?”
  只见温久丝毫不为所动,背影依旧挺拔,只是虚云刚刚舔过的那根手指微微颤动,他真的很想把这个王八蛋扔进湖里。
  放完最后一盏荷灯,温久在湖边站了一会,重新捡起刚刚的话题,“这些灯并不普通吧,就这样放了没关系吗?”
  虚云摸了摸刚刚从店主那里讨来的盏美人灯,那面糊纸上的美人眼睛眨了眨,很是娇羞的红了脸。
  温久眉心微拢,语气也冷了下来,“你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还能是什么,就是一盏灯啊,”虚云取下灯上的挂坠,手掌微微向内,指点倏地亮起一簇火焰。
  过了一会儿,火焰熄灭,灯缓缓亮起,四面美人开始慢速转动,眉眼在灯火的照应下格外明艳,可以看出这是同一个女人的模样。
  “还记得我说过,万物皆有灵,”虚云提起灯,看着温久,灰蒙蒙的桃花眼染上一丝暖意,“这灯便是这样。”
  温久微微沉吟,“灯灵?”
  “不算,”虚云摇头,“就是身上寄托了主人太多的愿念。”
  温久眉梢微动,“是什么?”稍加思索,记起刚刚卖灯的店,位置实在不算好,于是说:“求财?”
  虚云笑了笑,长长的发丝随风飘动,“大概吧,作为店家老板的爱人,看着爱人整日为生计愁眉不展,每每做灯的时候,她会想什么?这个除了当事人谁也不知道罢。”
  温久答不上来。
  “也把这盏灯放了吧,”虚云把灯递给温久。
  温久低头看着灯上的画,总觉得不会是求财,如果是这样俗透了的理由,灯是不会理她的。
  他伸出手,接过它,眼前的画面却陡然变化,眼前出现的是一间很黑很小的屋子。
  看起来更像是一间地下室。
  温久的眼中映照出一张人脸。是个英俊的外国男人,头发接近白金色,长,卷。眼睛是天空的颜色,很是漂亮,他正温柔的摸着温久的脸。
  “......”
  要不是从男人的眼睛看到自己现在是一盏灯,他真的很想拧断他的手指。
  不,现在也很想。
  “灯啊我的宝贝,希望你能让埃里克高兴,他最近总不高兴.....”
  “我的灯啊,我的孩子,多么希望大家也能看见你,要是你能带给大家幸福,那我就太高兴啦....”
  “埃瑞斯今天又不回来,好寂寞......”
  放眼望去,小小的地下室,林林总总摆满了数十盏灯,各式各样,却各领风骚,而温久附身的这盏灯却是最大最吸引人的。
  但眼前的这个男人,才是最耀眼的存在。
  温久感觉自己的心被涨的满满的,仿佛要溢出来的,对主人的爱意和哀愁。
  温久微微闭上眼睛,陌生的情绪让他很不舒服。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
  “啊——”
  声音十分短促,带着忍耐。
  温久猛地睁开眼,立刻傻眼了。
  “嗯——呀啊……别嗯.....”
  ......
  我操?
  温久内心绝望的骂出一句脏话。这冲击力比看了一万部小黄/片带来的还大!
  旁听一夜春莺啼鸣,温久才从共情中醒来。
  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不息,外国佬的精力真他妈好。
  “看见什么了?”虚云站在温久对面,正笑颜灿烂。
  温久心里一阵躁动,语气很是不耐,“和你说的差不多。”
  这些灯的愿望就是希望人们能看到它们,能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幸福。
  他轻轻将灯放在水面,看着它渐渐追上其他的荷灯,尽情招展它的美丽。
  “你说会有人看到它们吗?”
  许久之后,温久才低声开口。
  “会的,”虚云回的很快,“一定会。”
  温久没说什么,静静看着他。
  突然温久感觉背脊一凉,飞快回头看了一眼。
  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人一只手上抱着一个可爱的宝宝,另一只手牵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穿着粉红色小裙子脚上登着一双小皮靴,步调轻快的走在前面拉着女人向前。
  温久看到他们身体里冒出大量黑气,忽然小女孩步子停下来,正要回头,温久本能的转过头,和她的视线错开了。
  恰好对上虚云浅灰的眸子,他像是什么也没发现似的看着温久,笑了笑,说:“走,咱们换个地方看。”
  温久迟疑了一下,跟上去。
  虚云说的换个地方竟然是一座山顶,这里已经来了许多观灯的客人,很是热闹。
  靠栏杆边站了一会,温久才低声开口:“你看到鬼婴她们了吧,为什么放过她们?现在不是朔夜,情况不是对我们有利吗?”
  虚云轻轻笑了一声,十分放松的倚在石栏上,“你看到的是她们的分/身,那个小家伙精的很,不会轻易显出本体,更何况,”虚云捏住温久的手腕,目光停在他的虎口处,“你瞧,阴毒是不是淡了很多。”
  温久依言看了一眼,原先扩散的阴毒被虚云封在整只手掌,但现在已经缩回虎口边缘,并且也快消散了。
  “什么意思?”温久说。
  “那个女人快不行了,”虚云在温久手指上捏了捏,温久的手指总是冰凉的,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轻轻的将整个温久的手包住,嘴里漫不经心的道:“最近不是有很多孕妇出事了么,连刚满三个月的胎儿都不放过,看来它很焦急啊。”
  温久被他的话吸引,忘记把手指抽回来,陷入思考。
  “你是说张璇滢快死了?”
  虚云笑了笑,打了个响指,湖面上的荷灯像什么驱使着,开始有序的动起来,“她已经死了,那天张璇滢的魂魄被鬼王的煞气重伤,能坚持到现在都是鬼婴的功劳。”
  “不过,她对这对母子倒是死心塌地,”虚云小声感慨。
  湖面上的所有的荷灯围着温久他们刚刚放出的那盏巨大的美人灯,慢慢形成了一排字:
  云念君子,温其如玉,美人如厮,何否共赏
  温久他们现在站的山头,被修成一个巨大的广场,为供游人观灯。广场的正中央放着一面巨大的银幕,播放的内容都是湖面镜头捕捉到的画面,就为了游人们能看的更加尽兴。
  湖面明灯何止上万,开始的时候四处散落如天上星子,现在却无形中的一双手推动,这一排字的旁边是一副由众多荷灯摆成的美人倚桥赏月图。
  真的你在桥上赏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远山看你。
  真的是一定会被人看到。
  “云念君子,温其如玉,美人如厮,何否共赏——这是工作人员的暗箱操作吗?牛逼啊....”
  “你看到中间那灯了吗?就是那个美人的眼睛,好大呢,哇!镜头拉近了,这盏灯真漂亮!”
  “你发没发现,灯围成的美人和这盏灯上画的女人很像啊,我靠了,工作人员太强了!”
  “妈妈,灯……我要灯玩儿。”
  .........
  温久看着微微起浪的湖面出神,清风撩起虚云的一缕发丝,轻轻贴在温久眼睫,他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揪住,虚云倒吸了一口凉气,“轻点儿,很疼呢。”
  温久:“.....”请你不要这样说话。
  “回去吧,”虚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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