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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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只是说气话嘛……”云安在低着头,气势委顿下去。
  “萧且给你回信了没有?”云奉启问。
  “没有……”云安在的声音更小了。
  “不是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胡闹!你自己身子不舒坦了就给他写信发脾气,还说你不要这个孩子了,也不想想他看了这信得是什么滋味。要是我,我恨不得立刻回来掐死你!”云奉启又一次批评她。
  “估计他也很想掐死我……”云安在哼唧了两声,“等他回来了我再解释……”
  云奉启的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震惊地看着云安在,质问:“你没给他写第二封信解释?”
  “我不知道怎么说……”云安在别开了脸。
  云奉启手中的拐杖猛地敲了敲地面,大喊了两声:“枢凌!枢凌!”
  正坐在凉亭里庇荫的穆枢凌闻声立刻提着裙角赶过来,忙问:“怎么了?怎么了?”
  “扶我回屋!我要被她气死了!”云奉启甩开了云安在的手,扶在穆枢凌的肩上,立刻就要走。
  穆枢凌用眼神询问了一下云安在,可云安在低着头根本没注意到她的眼色。
  “我说回屋去!磨蹭什么!”
  “好好好,这就回去。”穆枢凌急忙扶住了云奉启,和他一块回屋。她也是来不及多问了,只好等云奉启消了气,再来打听这两兄妹怎么就突然吵嘴了。
  云安在瞪了一眼云奉启的背影,她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小声埋怨:“就怪你!”
  肚子里的小家伙忽然在她拍的位置踹了一脚,让云安在呆愣了好半天。待她反应过来了,才愤愤道:“连你也欺负我!”
  当初她犹豫着要不要先给萧且写信,恰巧那时候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家里人都劝她要给萧且寄一封信去,怎么也要把这好消息告诉他。
  云安在拖了几天就开始害喜。她孕初期的反应比一般孕妇要重许多,整日都在吐,就连喝一口水都要吐出来。且浑身无力,浑浑噩噩的。没几日就生了病,发起烧来。孕中不可服药,只好自己忍着。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她是最怕生病,最怕死的。
  所以,她就对肚子里的孩子生了大气。火气一上来就给萧且写了信,把他狠狠骂了一顿,又信誓旦旦地发誓绝对不肯给他生孩子。
  奇怪的是这信一寄出去,云安在的病就好了,连孕初期的反应也没了。病好了,她就开始后悔不该寄出去那封信。家里人让她再给萧且寄一封信,可她一直拖着,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既没有再给萧且寄第二封信,也没有收到萧且的回信。
  “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道给我回封信。白教他那么多字儿了……”云安在小声埋怨着。
  毕竟已经是七个月的身孕,不能久站。她最近又实在犯懒,就让烹茶和煮雨扶着她回房去。刚一回屋还没歇上片刻,宫里就来了人。说是丹妃娘娘请她入宫一聚。
  ·
  纵使云安在不关心宫里头的事儿,可她也知道这半年来宫里的光景已经变化了不少。丹妃娘娘已经从原本阴暗冷清的寒丹宫搬了出去,搬到了草木葳蕤的朝华宫。如今也是恩宠于身,宫里的下人们最是会见风使舵,如今谁不是阿谀奉承,使劲儿巴结她?
  其实云安在也很疑惑。她自小入宫的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闯进了寒丹宫,从那以后丹妃娘娘对她也是不错。常常亲手做一些糕点来招待她。所以这些年在云安在的印象里,丹妃就是一个从不争宠的清冷性子。可是没有想到半年过后,丹妃重新成了最受宠的妃子。据说,宫里那些年轻的妃嫔也是不敌她的恩宠。
  云安在还听说丹妃娘娘自小就与陛下认识,也是青梅竹马一块长大的。连圣上自小都诺她后位。只是可惜丹妃娘娘年轻的时候性子张扬,为太后所不喜。适逢当时她兄长官居一品上将军,手握国中过半兵马,家族势力太大。为衡朝权,便从宫中妃嫔中选了一位家世不起眼的妃子立为皇后。
  那可位先皇后是从小家子出来的,那胆识自然小了些。这皇后没做几年,整日提心吊胆。等到丹妃怀了身孕,先皇后更是畏惧。只怕这一胎诞下皇长子,她这后位就要不保。先皇后心中忐忑,没过多久就病逝了。
  也有人说先皇后是丹妃娘娘害死的。而她当年所生下来的孩子也不是皇长子,而是长公主。所以这后位就不知怎么的,落到了当时的菊妃头上。
  “参见娘娘。”云安在也不晓得如今的丹妃还是不是幼时疼爱她的那个丹妃,一进了朝华宫,她就低眉顺眼,规规矩矩地行礼。
  涂着鲜红丹蔻的玉手将她扶了起来。
  “倒是跟我生疏了起来。”丹妃用指尖轻轻点了点云安在的额头,拉着她在美人榻上坐下。
  云安在悄悄打量了一下丹妃的脸色。她的动作也可以说是假装“悄悄打量”。
  丹妃笑她:“怎么,我与之前哪里不同吗?”
  见丹妃虽然穿着记忆里不曾穿过的正红裙装,可眉眼之中的笑意还一如曾经,云安在就微微放了心。她甜甜一笑,“娘娘今天可真好看,在在忍不住多看几眼呢!”
  “眼瞅着就要做母亲的人了,嘴巴还是这么甜。”丹妃垂眸,目光略复杂地凝视着云安在鼓起来的孕肚。“肚子里的小家伙闹吗?”
  “闹呢,进宫的路上还踢我一脚。”云安在眯起眼睛来,谈起腹中胎儿是所有母亲的柔柔笑意。
  丹妃小心翼翼地将摸了一下,恰巧云安在肚子里的小家伙翻了个身。丹妃不由惊讶了一下,笑着说:“看,他知道别人碰他呢。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丹妃默了默,加了一句:“还是男孩比较好。”
  “娘娘喜欢男孩子?”云安在不由问。
  “不,”丹妃缓缓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女儿的缘故,更喜欢女儿多一点。可是这一胎还是男孩比较好。”
  “娘娘糊涂啦,您有长公主呀?是不是小殿下最近又惹娘娘生气啦?”
  丹妃一愣,目光闪烁。她知自己失言了,忙说:“大概是年纪大了,就变糊涂了。”
  云安在笑着反驳:“娘娘说笑啦,您年轻着呢。和安在站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我的姐姐似的!”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别人夸奖她漂亮、年轻,丹妃也不例外。她笑着拍了拍云安在的头,“傻孩子,咱们之间的关系可不是姐妹。”
  云安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呢,娘娘是在在的长辈。”
  丹妃摆了摆手,小宫女端着食托走进来。她走到桌子前停下,另外一个小宫女将食托上的汤锅取出来。盖子掀开,云安在就闻到了浓浓的乌鸡汤的味道。
  在家里喝得多了,云安在自然知道这是安胎的。
  “娘娘记得安在,安在已经很受宠若惊啦。您还让御膳房给我炖补品……”云安在不大好意思地说。
  丹妃微微欠了欠身,给云安在盛了一碗乌鸡汤递给她。“趁热喝了吧。”
  “谢谢娘娘!”云安在将汤碗接过来,刚刚尝了一口就愣住了。她惊愕地望着丹妃,不可思议地说:“这不是御膳房做的,是娘娘亲手熬的!”
  两个小宫女忍俊不禁。
  就连丹妃也忍不住笑出来,道:“人人都说你这张嘴被养得金贵,果真不是假的。就这么一口也能尝出来是谁做的。”
  “那也是因为娘娘的手艺太好啦!”云安在急忙夸了一句,然后便低下头一口一口喝下去。
  她脸上挂着高兴的笑容,心里也十分疑惑。没错,丹妃以前对她也是不错。经常做了什么好吃的就会送她一份。可是今日是特意将她请进宫让她喝这一碗鸡汤吗?
  云安在知道这安胎的药膳乌鸡汤最是费时。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丹妃应该很忙才对,怎么会有精力花那么久的时间给她熬乌鸡汤呢?
  “娘娘,我喝饱啦!”云安在喝着喝着,就有点不敢喝了。
  丹妃没有说什么,她让宫女将东西收拾下去,又让人端来了梅子糕。这梅子糕自然也是她亲手做的。云安在仍旧千恩万谢笑着吃下,可是心里却越来越犯起糊涂来。
  “骁王走了这么久可有给你写过书信?”丹妃随意摆弄着皓腕上的白玉镯,似不经意间说道。
  可是云安在心里却愣了一下,丹妃今日这般待她难道跟萧且有关?她忙说:“没有呢,许是很忙吧……而且……他识字不多,也没有写信的习惯。”
  丹妃不由皱了眉。
  她已经知道了萧且是在怎样的环境中长大,可如今再次听见云安在亲口说他不识字不写书信,丹妃心里还是哽了一下。
  觉察到云安在正在观察着她的脸色,丹妃忙收起心里的不舒服,笑着说:“捷报接二连三的传回来,离大胜归来的日子要也不远了。”
  丹妃望着云安在的肚子,柔声说:“应该会赶在孩子出生前回来。”
  虽然萧且没有寄家书回来,可是战中捷报却是一封一封递回来。云安在知道萧且几乎打下了半个乌和,所过之处竟多次遇到大开城门不战而降的情况。
  百姓之中甚至开始流传着在萧且身上看到了先帝的身影。
  而朝中巴结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云安在便以安胎为由全部给推掉了,要不然指不定要有多少应酬。可是云安在并不是很高兴,心里也隐隐担心起来。她晓得萧且是个没心机的,更是从来不懂何为藏芒。
  如今是圣上器重他,可是以后呢?伴君如伴虎,倘若他势力太大,反倒是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来。
  难道丹妃娘娘今日的举动是陛下的意思,让她来探口风?云安在不由胡思乱想起来。不过接下来丹妃倒是没有再提半句关于萧且的话,只是问了问云安在孕期反应,多嘱咐了她几句好好安胎。
  云安在心里又疑惑了,难道是她想岔了?瞧着丹妃实打实关心的样子,云安在反倒心虚起来。难道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又说了一会儿话,云安在便告退了。丹妃瞧她的确孕中体力不善,也没有多留。云安在带着满腹狐疑出宫。可她刚刚出了宫就又被拦了下来。
  那是一个容貌秀丽的妇人,身上穿着端庄的宫装,可是云安在并不认识她。整个丰东有名望的妇人、姑娘家们,就算是不熟,也没有云安在不认识的。可是面前这个妇人,云安在却可以肯定自己没见过她。
  “在这里等王妃许久了呢。”那秀丽的妇人款款而来。
  “你是?”云安在向后退了一步,不由扶了一下后腰。
  “王妃不认识我不奇怪,我叫则君。”云安在向后退的那一步没有逃开她的眼,她便不再向前,只在云安在身前六七步的时候停下。
  “则君”这个名字入眼,云安在有一瞬的恍然。她想起来了,乌和来的那位公主就是叫则君,如今应该是太子的侧妃。
  “之前一直想要拜访不得机会,今日偏偏在这里遇见,当真是有缘。不如去太子府坐坐吧?”则君浅浅的笑着,十分友好。
  云安在便也跟着浅浅笑开,道:“自然是极好。”
  她不动声色地对煮雨使了个眼色,只让烹茶扶着她走。
  ·
  云安在坐在马车上,眉心紧锁。
  这马车是前往太子府的。
  今日既然是太子侧妃相请,她就没有不去的道理。她能做得也只是让煮雨报个信儿,无论是跟丹妃娘娘报信,还是回家里报信。
  当时她对煮雨使眼色的时候则君是看见了的,可是她也没有阻止。
  云安在越发糊涂了。今日先是被丹妃请进宫嘘寒问暖了一番,如今又要去太子府。云安在隐隐觉得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可也实在是想不通。
  则君看了眼云安在的肚子微微愣神,她道了一杯水推给云安在,道:“这茶是今年新摘的,味道很好呢。”
  “谢谢,我不渴。”云安在看了一眼杯中的茶,没有碰。
  则君笑出声来,“王妃该不会以为这茶水里有毒吧?若是想要毒死你又何必把你请到马车上来。谁都知道你是跟我一起回太子府的,我哪里有那么蠢。”
  云安在笑了笑,说:“您说笑了,我只是孕中嘴挑,很多东西碰不得,怕是对胎儿不好。”
  则君愣了一下,她又看一眼云安在的肚子,再望向云安在的时候,目光就有些复杂。就是这个比自己小了几岁,瞧着像个孩子似的小姑娘一直让太子惦记到现在吗?个子小小的,胸和屁股也不够大,除了脸蛋好看一些,也没什么出彩的地方。怎么就能让太子殿下魂牵梦萦了呢?
  她自小就喜欢孩子,可是……估计这辈子她都难有个自己的孩子。
  想到这里,则君轻叹了一声,从马车侧窗望向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云安在并不懂她突然而来的黯然神伤,云安在现在只想知道丹妃娘娘还有身边这位太子侧妃,或者说是她身后的太子,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鼓鼓的肚子,略略担心起来。
  在云安在去太子府之前她一直以为则君请她去太子府是太子的意思,可是等她到了太子府却并没有见到太子。则君宛如女主人一样招待云安在,又言辞恳恳,将她留了下来。
  云安在知道自己这是被软禁在了太子府中。
  若说太子不知情的话,云安在是不相信的。可是他为何一直不肯见她?是肖允宸软禁了她?理由呢?云安在立在窗口望着窗外的假山沉思。
  她绝对不相信肖允宸这个时候将她扣在太子府会是因为余情未了的缘故。再联想丹妃娘娘召她入宫的种种,云安在只能认为这件事情是跟萧且有关系。
  再言,云安在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肖允宸的。像这种软禁亲王妻室的行为断然不像他的作风。除非……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
  萧且……
  云安在叹了口气,她开始后悔了。她就应该早一点给他写信,弄清楚他那边的状况,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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