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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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几乎是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迅速跑到窗边,猛地推开窗,伸出手,险险地接住了从楼上飘回来的小纸片。
  她松了一口气,将纸片握紧,回头一看,右边的白烛也已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有人么,冒个泡呗~
  ☆、返魂香(07)
  危素拿着剪刀,小心翼翼地把沾了血灰的那部分纸片剪了下来。
  她打开屋内的灯,有些郁闷地说:“如果知道是谁的血,就能用来唤魂了……”脑子里灵光一闪,直起身来,“会是敏敏的吗?”
  毫无疑问,敏敏是个关键人物,她有很多重身份。
  综合她目前所知道的情况来看,敏敏除了是乔炜的前妻,还是秦留歌口中的鬼妾,也就是自己被委托来解决的对象。
  此外,危素的直觉告诉她,敏敏跟自己肩上的黑斑也脱不了干系,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她对自己施加了诅咒。
  所以她想唤魂,想在自己和敏敏的“交流”之中占据主导地位。
  “就算是她的血,”老鬼提醒道,“你不晓得她全名也没有用。”
  危素听了,背又驼了下去:“也对。”
  她无奈地将纸片放在桌上,用水杯压着,然后去卫生间洗脸。
  在刚才阴暗的环境中长时间用眼,是非常消耗精神的,她现在浑身疲惫又僵硬,感觉自己一双钛合金眼已经快要瞎掉了。
  水龙头的水哗啦啦地流着,她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随后在镜子前做一些放松身体的运动,踢踢腿,拉拉筋,骨头咔哒咔哒地响。
  当她用左手去揉右肩膀的时候,老鬼大喊了一声:“喂!”
  她还来不及问它叫个什么劲儿,便被一股刺入骨髓的疼痛击中了,从她右肩峰的位置开始,这种痛楚像过电一般蔓延至她的全身。
  她忍不住大叫出来,连站都站不稳,两膝毫无缓冲地跪落在地上,浑身颤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她竟然忘了她右肩峰上的那个鬼东西……
  过了好一阵子,疼痛感渐渐消失,危素缓过神来,听见老鬼叹了一口气,问:“现在好些了吗?”
  “还行。”她咬着牙,用手撑着洗漱台站了起来,看看自己的两个膝盖,一片通红,估计很快就会转化为一片淤青。
  “我要去睡觉。”危素缓慢地走向房间,步伐显得有些艰难,那种痛感似乎还在她的神经末梢震颤。
  “你……”
  她躺倒在床上,死死盯着天花板上那张女人的脸,道:“我要去见敏敏,问她叫什么,问她到底要我干什么。”
  她咽了一口唾沫,合上了双眼。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危素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
  她设想过自己会出现在哪里,可能是上次那个梦境里的别墅,也可能就在1803号房,但她全都想错了。
  现在,她在医院里,躺在病床上。
  由于谢凭的关系,她对医院非常熟悉,无论是雪白的床单被套,还是那股闻久了会让人有些不舒服的消毒水味儿。
  愣怔了瞬间之后,疼痛侵袭了过来,缓缓游走在四肢百骸,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想要支起上半身看看是什么情况,奈何她对这具身体没有操控权。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乔炜肯定又对敏敏动手了。
  危素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开口道:“敏敏,你的全名是什么?”
  没有回应。
  真是奇怪了,危素心想,明明上次她对自己说了话的,她说“这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手”,在自己即将离开梦境的时候。她记得非常清楚。
  难道……这次也得等到离开的时候,才能跟敏敏说上话?危素暗暗叫苦。
  与触碰到右肩黑斑所产生的激痛相比,她目前这具身体所感受到的痛楚反而没有那么剧烈,但是它一刻不停地持续着,像是一条汹涌的暗河在体内流淌。
  前者注重的是质,后者讲究的是量,归根结底,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
  吱呀一声,病房的门开了,她——也就是敏敏,微微地扭头看了过去。
  来的是个男医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手里拿着病情记录簿。危素松了一口气,还好来的不是乔炜,她都快对他产生心理阴影了。
  “醒了?”医生问,眼神颇为关切,“感觉身体怎么样?”
  她嘴巴嗫嚅了一下,然而口唇干燥,说不出话。
  “没人喂水,”医生巡视了病房一圈,皱着眉头问道,“家属不在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
  “好吧。”医生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他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个一次性塑料杯接了半杯水,又翻出医用棉签,蘸上水,俯下身去,动作轻柔地把湿润的棉签点在她起皮的嘴唇上。
  她只觉得眼睛一酸,过了会,眼眶里滑出一滴水,从腮边滚落。
  敏敏这是……哭了?危素由不得怔住。
  有乔炜那样一个丈夫,尝过被枕边人毒打的滋味,之后再遇见别人的温情,就好像在濒死的人在沙漠中喝到泉水一样,是近乎奢侈的享受,难免会流下眼泪。
  她突然非常同情敏敏,尽管这个女人对她不利。
  医生见到她的眼泪也是一愣,眼睛里有一丝怜悯的光飞快闪过。
  口唇得到滋润后,敏敏喉头一动,艰难地开口问:“医生,我的伤势……怎么样?”
  她抬头看向他,浑身上下都透出虚弱的气息,两只眸子犹如两潭死水。
  医生沉吟了半晌,翻开病情记录簿,一项一项地念给她听:“左肾萎缩变形,多根肋骨骨折,头部多发挫伤……”
  声音轻轻的,好像怕惊吓到面前的女人。
  她打断他的话语:“能不能,让我自己看看?”
  医生显然对她的要求感到很奇怪,他斟酌一下,把病情簿展示在她面前。
  危素不由得心中暗喜,她一眼就看到了姓名栏上的两个字——郑敏。
  原来敏敏的全名叫郑敏。
  她感到郑敏的眼珠子微微移动着,从一行扫到另一行,嘴巴微微动着,从齿缝里传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才发现郑敏是在数数:“一,二,三,四,五……”
  一共有五项诊断结果,每一项都昭示着她所受的非人待遇。
  郑敏平静地点了点头:“看完了。”她抬眼,“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医生收回手中的簿子:“伤筋动骨一百天,三个月左右吧。”
  郑敏闭上了眼睛:“谢谢。”而后不再说话。
  医生道:“那……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按铃就行了。”
  郑敏闭起眼后,危素的眼前也是一片昏暗,她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现在郑敏要睡觉,她该干什么?也跟着一起愉快地进入梦乡,接着享受一下梦中梦吗?
  然而,事情并没有她想得那么轻松简单。
  随着郑敏的呼吸渐渐和缓,她感觉到作为意识存在的自己眼皮越来越沉重,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合了起来。
  可在上下眼皮碰到一起的瞬间,突然有一道强烈的白光迎面扑来,几乎要穿过眼帘,直接打在她的视网膜上。
  危素感到眼睛上传来阵阵酸楚,忍不住低低叫了一声,随即白光像退潮的海水一样渐渐往后,往后,最终凝聚在旁边的一个固定点上,纵然还是很刺眼,但已经不复之前的猛烈。
  她想揉揉眼睛,才发现自己还是无法动弹,只好瞪大了胀痛的双眼,看向视野范围内可见的一切——
  面前是一扇玻璃窗,窗外下着牛筋那样粗白花花的大雨,雨水几乎是直接拍在她脸前的,外头的灯火璀璨全被雨模糊成了一个个摇曳的光影。
  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身影,赤条条的,雪白的一具胴体。
  危素呼吸一窒,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一下子涌到头顶上来了,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浓浓羞耻感,两腮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
  她跪坐在落地飘窗上,双手被束缚在身后,贴着身体的那部分大理石传来源源不断的凉意,她感到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栗着。
  旁边摆着一个军用手提式探照灯,散发出的强光全部打在她身上。
  “靠……”危素完全蒙了,“这怎么回事?”
  玻璃上映出来的女人一动不动如泥雕木塑。
  危素突然意识到这个女人不是她自己,是郑敏。
  郑敏又在给她看过去发生的事情,让她经历那些自己经历过的苦痛。
  明明知道不是自己本人,明明视野里的楼房高度都不及这一层,明明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可危素还是觉得,就是她自己被扒光了衣服给全世界看。
  这感觉比之前被掌掴还难受,她几乎有些崩溃,语气极其激烈地说道:“我不想看这些!郑敏你要我怎么样你直说,不要把自己的痛苦施加在别人身上,这样没有任何意义!”
  她同情郑敏,不代表她愿意承受她遭受过的羞耻和悲惨。
  然而危素愤怒的喊叫再一次石沉大海。
  郑敏缓缓转过头,透过她的眼睛,危素看见了身后的乔炜。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身子舒舒服服地靠在皮椅的椅背上,单手支着下巴,眼神饶有兴味,仿佛在观赏一场精彩的演出。
  郑敏问:“还有多长时间?”
  危素听得出她平静语气下汹涌的情绪。
  乔炜看了一下表:“不到三十分钟。”
  “好。”郑敏转回头去,顿了顿,她开口道,“你还记得七年前我们在奥克兰吗?上着同一所大学,我只是个穷留学生,你是乔家的大少爷。”
  “……你想说什么?”乔炜看向她。
  “我打工的那家意大利餐馆,白松露泡芙做得很好吃,有些客人不爱吃,尝了一口就放下了,我就吃他们剩下的,甚至是搅成一团的意面。”
  郑敏眯起眼睛,仿佛在追忆什么非常美好的事情,“那时候我总是吃不饱。”
  她看着窗外,继续说:“我们第一次认识的时候你的女伴叫什么来着?liz,还是lily?我忘了,我只记得她泼了我一脸果汁,你给了她一巴掌。”
  讲到这,她忽然冷笑一声,“现在看来,或许你只是为了打她而打她罢了。”
  乔炜声音隐隐有发怒的前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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