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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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两人确定了恋爱关系,那天也因为情感爆发拥抱在了一起,但大多数情况下容川与王娇说话时仍旧刻意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只偶尔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之情,容川才会伸开双臂抱一抱她,但很快就分开,仿佛时间再长一点两人就能长到一起似的。
  容川背着手,一副老学究的样子,“我为什么不想回家,你,你不知道吗?”
  王娇好想说,是哦,我真的不知道,李老师,麻烦你告诉我吧。
  “你猜猜。”容川一脸认真。
  猜你个头啊,我头发都快冻住了。王娇没好气地甩一句:“猜不出来,不会是因为杨强刚吧。”
  自从纪北平带人来队里闹过事,杨强刚一下子成了连里的名人——丢人的名人。
  关于那天在县城发生的事,王娇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如实告诉了容川。
  “是真的?”容川很震惊,见王娇点头,他愤怒地原地转了三个圈,然后一脚把椅子踢飞,“这个杨强刚,亏我平时把他当兄弟,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阿娇,当天回来你就应该告诉我实情的。”
  王娇自责地叹口气,“对不起,我当时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失控的地步。”而且,从她的角度看,似乎沈雨晴也不愿意这件事再被更多人知道。“谁能想到纪北平会带那么多人过来。”虽然那件事过去了快两个星期,但偶尔晚上躺在床上,王娇的眼前还是会莫名蹦出纪北平那张冷峻阴沉的脸。
  “不用你道歉,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们好,怕真打起来事情闹大无法收场。”
  据说那天杨强刚晚上劳动回来就挨了容川的拳头,杨强刚不回手也不回嘴,一副我错了,甘愿受罚的样子,还是廖春生说:“川子,别打了,你还在关禁闭,万一闹到连长那里小心春节回不了家。”
  “那我就不回去了。”容川气得两眼通红,照着杨强刚肚子又是一脚。
  其实容川也是恨铁不成钢,他跟刚子虽说不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但关系最为要好。杨强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让他觉得很没面子。最关键的,那女生居然还是雨晴。
  雨晴的妈妈跟容川的妈妈同在一个文工团工作,只因受雨晴爸爸牵连,她妈妈去了五七干校劳动,当初来北大荒,雨晴妈妈还特意写信过来让容川帮忙照看女儿,却不想两人没有分到一个连队。
  当时,容川还四处找关系,看能不能把雨晴调到三十二团,结果纪北平亲自过来找他,说:“别瞎忙活了,以后由我照顾雨晴就够了,李容川不是我看不起你,就你那怂样,能把你自己照顾好就不错了!”
  这一句实打实的挑衅自然又让两人干了一架,可如今看,容川觉得自己确实不如纪北平。
  所以一听到“杨强刚”三个字容川鼻子立马气歪,指着一脸坏笑的王娇,“你,你,过分了!”
  “那到底是因为谁啊?”她今天一定让他把实话说出来。
  容川性子急,人也实在,不是那种会跟女孩子打情骂俏的人。在王娇的持续装傻下,他很快缴械投降,喃喃一句:“还能因为谁,当然是因为你。”
  其实这句话也没啥杀伤力,但王娇还是红了脸,本以为来到这个世界会孤独终老,却不想遇到了他。
  “阿娇,把眼睛闭上。”他忽然靠近一步。
  “干嘛?”
  “哎呀闭上就知道了。”
  “送礼物?”她一脸财迷相。
  他犹豫了一瞬,然后点点头,“嗯。”
  王娇乖乖闭上眼睛,顺便双手捧起掌心朝上,本以为会收到糖果香肠之类的好吃的,结果左脸颊被一个柔软湿凉的东西碰了一下。她有些惊慌的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容川近在咫尺的脸。
  那么的近,带着一点不舍与兴奋。
  他说:“阿娇,等我回来。”
  *****
  两天后,容川与其他几位知青坐上连队大卡车去往了七台河火车站。别看只走了四十五个人,连队里却一下子变得空荡了许多。王娇宿舍有三个女生回了家,而红霞自从知道容川与王娇的关系不一般后,申请搬到了别的班。
  虽然红霞说话办事比较鲁莽,但毕竟比王娇先来到队里,而且又是北京的,导致现在连队里很多北京女知青看王娇都不顺眼,明里暗里骂她是一个第三者。
  宿舍里,小黄豆与其他两个女知青也都不搭理王娇了,只有李永玲还是一如既往,所以王娇特别感激。
  “甭理她们,她们读书少没文化,不懂得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噢,红霞先于你喜欢容川,容川就是她的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阿娇,容川那人真的特别好,你俩好好处朋友,希望有一天能喝到你俩的喜酒。”
  王娇脸红红的,心想哪有那么快。刚才觉得被窝里冷,怎么现在就热起来了呢。
  “对了,你明天有事吗?”聊着聊着,李永玲忽然话锋一转。
  “没有,咋啦?”现在王娇的东北话也说得极为顺溜。
  李永玲脑袋往她这边凑了凑,“既然没事,明天跟我去个地方。”
  “啥地方?”
  “明天就知道啦。”帮她掖掖被角,“赶紧睡吧,不然到后半夜煤火一停,屋子冷下来就更睡不着了。”
  “永玲,谢谢你。”
  “行啦,大小姐,赶紧睡觉吧。”
  ****
  第二天一早,两人简单洗漱一下就出了门。
  李永玲背着一个大包,里面不知塞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
  “永玲,我帮你背点。”王娇说。
  “没事,我一个人能行。”路上有厚厚的积雪并不好走,永玲走的气喘吁吁但还是很倔强的自己背书包。
  “你拿的什么东西啊?”王娇好奇,如果是上坡路就从后面帮忙拖一下书包。
  永玲赶忙道谢,但故意买起关子,指指前面那片树林,“别着急,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啦。”
  穿过树林,两人又走了将近二里的路,然后看到了一条小河。cncnz.nét(胭脂冇毐)
  “这叫柳河。最早两岸还有村庄,都是姓柳的人家,但在清末时因为流寇太多,村民住不安宁跑到了外省,渐渐就荒废了。”永玲边走边作介绍。腊月寒冬,小河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李永玲先把书包扔到冰面上,然后几步爬下去,扬起头冲王娇笑道:“阿娇,咱们从冰面直接穿到对面的树林,你怕不?”
  “那有啥可怕的。”王娇也顺坡爬下来。身为南方人,她还真没在结冰的河里走过,所以觉得很新鲜,但也有几丝胆怯。“永玲,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不会啦。”永玲拖着书包在冰面上行走,驾轻就熟,“现在少说也有零下三四十度,这冰面冻得比铁皮还硬,别说是咱俩,就是把咱全连都召集来在冰面上集合都没问题。”
  王娇跺跺脚,感觉冰面确实很厚,“永玲,这河里有鱼不?”
  “有啊。不过要到夏天冰河开了,咱们才能看到鱼,男生堆里有几个钓鱼高手,自己做的鱼竿找到鱼饵。别说,这鱼肉还挺鲜,去年我们钓了好几只,回到连队,李师傅稍微给鱼肉去腥再加点盐然后做成了鱼丸特别好吃。”
  唔,鱼丸。只想象,王娇的哈喇子就快流出来了。
  小河并不算宽,五六十米的样子,但因冰面太滑,两个女孩互相搀扶外加拖着一只大书包足足走了几分钟才爬到对岸。
  对岸也栽满了茂密的白桦林。
  “不会有狼吧?”王娇忽然胆寒,吓得四下乱看。
  “别怕,一般在野外除非是狼群,否则单个的独狼根本不敢袭击人。何况咱还是俩人。”李永玲并不害怕,打开书包拉链掏出两根小擀面杖,看着王娇还有些洋洋得意地说:“你看,我是带着家伙来的,你一根我一根。”
  王娇接过擀面杖,认出这就是包饺子擀皮用的那种,这么短小精悍估计也就能打几只山鼠。
  两个人往树林深处走去。
  “永玲,这里太背了,不会突然窜出来一只大老虎吧。”
  这么茂密的树林,王娇实在是害怕被动物打一个措手不及,她刚刚谈恋爱,又是那么出色的一个男朋友,哪里舍得死啊。
  李永玲却笑了,指着她说:“哎呦阿娇你胆子好小噢,好像我刚来的时候,不过没关系,等过年你的胆子就大了,放心,大老虎都在大小兴安岭那边,咱们这里没有的。”
  是啊,现在是没有,万一有一只咱们就全完蛋了。
  一路神经紧绷,王娇手心额头冒出一层密汗。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白桦林突然奇迹般的消失,王娇正纳闷,李永玲用手一指:“到了,就是那儿。”
  王娇抬头一看,不由一愣,不远处看似空旷的雪地里竟默然立着十几个墓碑。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看文愉快~~
  还在假期里噢,好好玩~~
  ☆、032
  “永玲,这……”
  永玲吸吸鼻子,苦涩地笑一下,“走吧,那些都是咱们知青。”
  原来1968年时这片白桦林着过一场大火。那是秋天,知青们刚来,对救火毫无经验,举着大扫把只凭一股蛮力往火海里冲。后来大风突袭,火苗改变了方向,瞬间将十几个知青吞没……
  其中有一个十六岁的女孩叫江帆,武汉人,与李永玲是老乡,在火车上上两个小姑娘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江帆本来是要到乌苏里江的四十六团报道,结果为了跟我作伴就来到三十二团,阿娇,你说这是不是命?如果当初她不来这里,也就赶不上这场大火,更不会年纪轻轻就死去。”
  提及往事,永玲心中难过懊悔,“我总觉是我害死了她。”树林里积雪很深,几乎没过膝盖,两人艰难前行,永玲擦一把眼睛,对王娇说:“江帆命苦,直到现在连队也没联系上她父母。她还有一个姐姐,听说去了云南,团部帮忙联系了好几次但都没找到,其他几位遇难知青的骨灰都被家属领走了,惟独江帆孤苦伶仃没有要,哎……半年后,连队就把她埋在了这,连同其他几位知青一起建了墓碑。”
  王娇忽然想起来,偶尔队里放假休息,永玲天刚亮就走,临近中午才面容憔悴地回来,想必就是看江帆来了。
  墓碑做的很简陋,没有描金字没有相片,只用黑笔写着每个知青的姓名。江帆,刘瑞娜,沈阳,付江源……
  王娇和永玲徒手将落在墓碑上的积雪拂去。永玲带了几块糕点,整齐地摆在江帆墓碑前,小声说:“帆啊,快春节了,我来看看你……”过一会儿又从书包里掏出几本书,王娇一看,竟然都是外国名著,永玲抿嘴冲她笑一下,道出原委,原来这些书都是江帆带来的,她父母是武汉大学的英文老师,所以江帆从小耳濡目染对外国名著情有独钟。
  永玲把几本书放在江帆墓碑前说:“帆啊,这几本书都是你还没来得及看的,今天队里没劳动,我带来了,你好好看看吧。”
  王娇咬咬嘴唇,想告诉永玲在江帆抵达的那个世界里,没有这么多伤害诋毁与黑白不分,但最终还是转过头去深深叹一口气。
  生死离别,意外频频,无能为力,这些都是人生啊。
  尽管今天是一个大晴天,但树林里依旧很冷,估计得有零下四十度。十几分钟后,实在受不了寒冷,两人抖抖索索地起身离开。
  见王娇嘴唇冻得发白,永玲拉着她手不好意思地说:“阿娇,这么冷的天,谢谢你陪我一起来。回去我给你沏红糖水喝。前几天我姨妈刚给我寄来一袋。”
  “阿—欠!”温度太低,喷出的唾沫瞬间变冰碴。哇!高科技啊!暗叹一句,王娇才大义凛然地说:“哎呀,别说谢,多大的事啊,以后你只要来这儿就带上我。”
  两人按原路返回,正走到柳河旁准备顺坡爬下去时,只听不远处有人忽然阴森森地说了一声:“王阿娇。”
  王娇回头,看清来人后不自觉地皱紧眉头。竟然是纪北平!
  纪北平穿着军大衣头上戴棉帽,脸上一副唯我独尊的样子,身旁跟着两个死心塌地的小喽啰。
  “真巧啊。”他冷笑着走过来,帽耳朵耷拉下来,随着脚步一深一浅在雪地中行走而摇摇摆摆。
  好像猪噢。
  “阿娇,别理他们,快走。”永玲害怕,扯着王娇的袖子赶紧往前走。两个连队前几天刚打过架,而王娇也算主角之一,那天虽然双方互有攻守,但谁都看得出来纪北平伤得更重一些,眼角嘴角和鼻子皆被容川揍出了血。
  如今容川回北京了,他们一定是来找王娇算账的。
  有些男人觉得打女生没面子跌份儿,但从听来的消息看,纪北平显然不属于那一类。
  在他眼里没有男女,只有高兴不高兴。
  不高兴了谁都打,混蛋一个。
  王娇本来也没想搭理纪北平,漠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跟着李永玲往前走。和来时一样,永玲先把书包扔下去,然后顺坡爬到冰面上。王娇摩拳擦掌也正要爬下去时,腰间忽然一紧,双脚骤然离地。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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