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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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妈把劈柴归拢好,烧开一锅子热热的水备用,这个月份的灶下,只觉得像是蒸笼一样的,“太太,您门口站,别熏得衣服上有味儿了。”
  四太太是看女婿,很是急切了,“无碍,你只管说就是了。”
  “我瞧着重规矩的很,原以为南边不重规矩,没成想着上海冯家到底是家大业大的,规矩看着跟咱们家里一样的呢。”
  “而且我瞧着,对着三姐儿是一向爱护敬重的,适才喊着是禧姐儿,要拉着三姐儿一同坐车的呢。”
  刘妈说着就笑,家里三个姑娘,她瞧着了,就是只有三姐儿有大福气的很,前面两个姐儿小时候是没亏着嘴,家里也曾富贵过的,只是嫁人就很一般了。
  二姐儿还好,二姐丈夫圆滑一些,平日里能找些事情干,就是大姐最命苦。
  四太太便是满意了,“我原以为他与我们结亲,定是多有不满的,没想到见到人了,面面俱到,不曾有一点怨言的,就为了这个,也是个好孩子。”
  匆匆说几句话,便又去把放在井水里面冰镇的瓜果拿出来,切好了端过去。
  放在冯二爷跟前,“尝尝看,今年果子别样的甜。”
  红壤的西瓜,颜色是深红色的,黑色的种子,上面带着一点沙沙的质感,再有翠绿的小瓜,颜色跟一汪翡翠一般的,是瓜中绿宝,吃起来香甜脆口。
  拢共是四色的,那祯禧看到了就觉得要咽口水的,她自小时爱吃瓜的。
  只是今日里看着自己的新衣裳,生怕弄脏了,再一个不想留下来贪吃的印象,便低着头看自己绣花鞋上头的金鱼眼睛。
  冯二爷捻起来一块,自己未曾先吃,反而推了一下盘子,“禧姐儿尝尝看,上午接我多受累了。”
  四太太要笑,怕人家看到,只能低着头捻着杏儿吃,着女婿,还是个幽默人呢。
  那祯禧本来就是想吃的,这会儿生怕天儿热,放一会就不新鲜了,而且多有蚊虫,笑着漏出来小米牙,“不辛苦,表哥合该多吃点才是。”
  说完就举起来帕子,一只手张着帕子,一只手拿着瓜,脖子微微的低下来,吃起来的汁水从没有是顺着下巴淌下来的时候,最后也就是弄脏了帕子一张。
  吃完了,桌子上衣裳不见一点脏的,那祯禧在仔细擦擦嘴,就是口脂不小心花了,自己捂着嘴巴,眼睛圆溜溜的,“表哥失陪了。”
  自己先出去把帕子洗干净了,又去洗干净了嘴巴,口脂的滋味并不是多好吃的。
  等着吃了饭,又见过了家里的姨娘小姐们,只有小少爷恰好在午睡,二姨娘怎么喊都喊不起来,只得是自己领着四小姐来了。
  等看到又见面礼的时候,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少爷没来,岂不是要少一份儿了。
  哪里知道人家是真出手阔绰,虽然是年年送礼来就能看看的出来阔绰了,只是今年人来了,出手就更不会小气了。
  来之前准备珍奇贵物,只是那日见了那祯禧以后,又换了别的来,都是金银裸子了。
  不为别的,实用才好呢,你要是送个珍惜的,卖也不是,留着也无用。
  因此有布匹与点心干果,这是那家的礼物。
  再有是单独给那祯禧的,二姨娘见过人就带着孩子回去了,一人一个荷包的,打开来一看,竟然是银裸子一对儿。
  眼就笑起来了,再去看给小少爷的荷包,竟然也是银裸子一对儿,心里为着有银子喜欢。
  再为着四小姐跟小少爷一样的礼物不高兴,这可是家里的独生子,合该是贵重些的,怎么能跟丫头一样敷衍呢,她觉得小少爷应该是金裸子才对呢。
  五小姐也是两个银裸子呢,跟着三姨娘坐在床上笑,“姨娘,两个呢,真好。”
  年纪虽小,但是也知道银钱好使了,平日里三姨娘给人做鞋垫换钱来,她也知道辛苦,“我瞧着奶奶手上有个金钏儿,您用这银裸子,去打一个银手钏儿去罢。”
  这北平城里面的女人们,无论是贫贱富贵的,都喜欢手上带手钏,一个是好看的,再有一个是不怕摔打,管你时候洗衣服的还是做饭的,就连刘妈手上都有一个铜的呢。
  三姨娘掂了下重量,“姨娘不要,留着给你,以后长大了给你打银耳坠子戴着,兴许啊。”
  “那真希望表哥年年来,岂不是我每年都有一对银裸子,要是兴许哪年表哥发财了,给一对金子的,就更好了。”
  母女俩笑做一团,只最后三姨娘叮嘱,“五姐儿,以后可不能喊表哥。”
  过了许久,五姑娘才应声,“姨娘,我知道了。”
  第28章 五更
  晚上四爷带着人出去吃,请了四太太娘家的佟二爷作陪,再有就是大女婿二女婿,订好了是先去吃饭再去听戏的。
  老丈人热情的很,冯二爷一边走一边想着,瞧着已经是晚半晌了,四爷是个极为热情的人,“酒楼早就订好了,酒菜一应俱全。”
  话儿说到这里,再推辞就是不给脸了,只是他路过东屋的时候,见窗户上有个投影,小小的一团,黄色的光笼罩着。
  不由得驻足,“这是禧姐儿?”
  四爷摸不着头脑,“是啊,她夜读呢。”
  只觉得稀松平常,日日都如此而已,他从来不曾教养过孩子,上面有老爷子,下面有四太太,再有刘妈时时照顾。
  四爷似乎只需要拿着成绩单看一眼,看着高高分数的成绩单,再露出来一个微笑就行了,别的都与他无关,好似孩子天然就是这样的懂事,这样的用功。
  他闲庭信步,只觉得自己平日里只叮嘱这孩子用功,没见到的时候怕这孩子顽劣,怕这孩子低俗,又怕这孩子不好好念书而胡搅蛮缠不讲理,没成想,已经用功至此了。
  敲了敲窗户,弯下来腰,“禧姐儿,表哥带你吃饭去。”
  推开窗户,先看到脸如银盘一般的,恰好对着月光,眉目婉约,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一样的。
  “表哥,我在家里吃罢。”
  眼神很想去,只是要看着四爷,家里父亲吃饭,从来是不带着孩子去的习惯。
  老爷子看着没走,也觉得这孩子过于懂事了,“无碍,跟着你冯家表哥一起去罢了。”
  他是巴不得孩子多相处的,出门吃饭能想到禧姐儿,老爷子觉得自己可以含笑而终了。
  四太太自己收拾箱笼,摸着好布匹,再看看点心盒子,再看有一对熏火腿,人家想的是样样俱全的。
  她再看给那祯禧的礼单,一盒子米粒珍珠,整整的一盒子,只米粒大小的,可以用来做绣花鞋上,或者是做手钏发簪的。
  再有金裸子一盒十二只,再有文房用具许多,更有书籍若干,就连小孩子玩具都有的,竹蜻蜓,音乐盒子。
  “太太,您哭什么,这合该高兴才是呢?”
  刘妈归置好了,金裸子是收起来压在箱底的,这是要跟三姐儿陪嫁的。
  “我这是高兴,高兴的,这些收起来,咱们家里虽然比不过人家,可是万不能谈贪图人家东西的,给三姐儿当嫁妆的,去拿给老爷子收起来。”
  她心里痛快啊,女婿来了,丝毫不嫌弃家里穷吝,还对着三姐儿多有指教。
  四太太去神佛面前叩首,再对着公公叩首,“老爷子多谢您,谢您给三姐儿找了个好婚事。”
  老爷子笑而不语,“三姐儿的福气。”
  冯二爷一行,停留半月之久,等着走的时候,看着哭着眼泪八叉的禧姐儿。
  只得是摸着她的满头珠翠,“学习万不可太用功了,白日里学校学就可以了,等放学了找伙伴玩去。”
  那祯禧哭的可怜巴巴的,表哥在是多好的一件事,能带着她到处玩,去看庙会,再有去各处玩耍,坐着汽车去北平玩了底儿掉。
  四爷是没这个心情玩的,他年轻的时候都玩过了,所以那祯禧还是第一次觉得玩比读书要好的多。
  “表哥走了,再没有人带我玩了。”
  冯二爷一腔话都咽下去了,合着是没人带着玩了,也不曾见她有玩伴,只闷头看书。
  看着这么一个胖丫头,冯二爷也不是不动容的,只得抱起来,他自小就是练家子。
  “表哥,我沉的很。”
  那祯禧红了脸,刘妈都抱不起来她了。
  冯二爷就故意逗弄她,“是了,压得人胳膊要断了。”
  那祯禧听着话音是要放她下来,赶紧揽住了胳膊,“不过表哥英武神俊,想来应当是力气极大,身体极好的。”
  冯二公子拿着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心想这是个小马屁精,就知道给人灌迷魂汤。
  “等着我有空了,再来看你就是了。”
  只这么一句,就匆匆上了火车走了,人走了,那祯禧还时常提起来呢。
  无他,要是表哥在的话,只要是她放了学,就让刘小锅来接她,到处出去玩去。
  回家先拜见老夫人,“多日离家,劳您挂念了。”
  “生意上的事情如何了?”
  “母亲只管放心便是。”
  老太太便笑,“你办事,我哪里就有不放心的。”
  又问,“禧姐儿如何,可见到了?”
  冯二爷就拿着一个信封出来,牛皮纸里面都是照片,“母亲怕是没见过,这次我去,特意拍了照片给您看。”
  老太太接过来一看,只一眼,就喜得一脸的笑,“真是个好孩子,跟我想的一样儿。”
  “一样是个胖丫头。”
  老太太知道他是打趣的,心想你应当是满意的,不然不带着去拍照去,还有合影呢,嘴硬罢了。
  只旁边有人笑出了声,冯二爷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人。
  见他看过去,巧笑嫣嫣的喊一句,“表哥好。”
  只见一个小姑娘,穿着一身鹅黄色洋裙,大方妥帖,见他看过来,一点也不胆怯的。
  “这是你父亲故旧的女儿,宝珠。因着商会里面的事儿,暂时寄养在咱们家里面,喊你一句表哥是没差了的。”
  冯二爷只点点头,原还想多说几句禧姐儿的话,见有外人在,不好多说,就告辞了,家里还有一堆的事情在。
  喊了刘小锅去打听,才知道上海商界出大事儿了。
  宝珠的父亲是被抓进去了,因为着不肯用洋货,坚持用国货,外国人怀恨在心,想着打破这一个僵局,联合着政府搞事呢
  第29章 六更
  我们的布料结实的很,土布的多,上至达官显贵,下到拉车扛大包的,都穿的起来,越穿越舒服,且极为耐穿,不易掉色。
  到了洋布这里,花样是多了,颜色也多了,也便宜一些,可是穿起来哗啦啦的响,这谁能耐得住,而且过了水就掉色了,等着再洗几次,最后就破了,正紧过日子的,没有喜欢这样的洋布的。
  只是国人多崇洋媚外,姐儿爱巧,老太太也爱新鲜,就喜欢穿洋布,穿个花样。
  土布生意本来就难做,更何况是现如今了,洋人非得逼着店里面卖洋布。
  宝珠父亲自然是不肯了,他是铮铮铁骨,“我要是卖洋布了,那咱们国家的老百姓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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