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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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贵妇人们虽不常与宫嫔走动, 但家族之间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些彼此间甚至算得上是远亲, 往上推能找出同一个祖宗来,趁着这个机会也好聊天叙旧,了解宫中情况, 培养培养亲情。
  因此这场女人间的宫宴也算其乐融融, 谈笑不断。
  史箫容开这个花宴一来是想了解近些日子京都发生了什么,二来是想探探她们有没有史姜灵的消息。
  几位年轻的高官夫人带了自家的孩子来, 一一见过行礼,然后让他们在宫人看管下玩去了。只有一两个还小的,抱在母亲怀里,史箫容一一问了名字,端儿也抱了出来晒太阳,她作为小公主,在众多娃娃里身份是最高的,当然是被一通夸赞。
  谢蝾的夫人许清婉是被亲自请来的,她带了儿子谢涟过来,谢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住在自己家里过的妹妹,只是入宫前被母亲再三叮嘱不能说出来,他拖着下巴,看着坐在摇篮里的小女娃,觉得她好像比在家里的时候漂亮多了。
  她们坐着闲谈了一会儿,因为有孩子,气氛迅速热笼起来。诸位贵妇人看着这位年纪轻轻的太后,一下子改观了许多,觉得她亲切温柔,没有端架子,于是渐渐地愿意跟她谈话。
  史箫容让她们不用拘束,低头看着小朋友们,耳朵里却认真听她们的谈话内容,希望能够听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许清婉毕竟是她一同长大的贴身婢女,虽然几年未见,对自己小姐的心思还是了解。若非这份善解人意,许清婉当年也不会与才子谢蝾互相倾慕,成为知己。她不动声色间,将话题往卫家引去了。
  “哦,原先的卫编修官一家,他们已经从流放之地举家搬迁回京了。听说卫家大公子立了大功,很得皇帝陛下信任呢,我远远地见过他,是个翩翩公子,难怪那么多姑娘想嫁给他。”说到最后,这位贵妇人掩嘴笑了起来,然后看向史箫容,“若非我的女儿年纪尚小,我恨不得请太后娘娘做主,成就一段姻缘呢。”
  史箫容笑了笑,“那真是可惜了。”
  坐在她旁边的另外一位接话说道:“这卫公子已过弱冠,至今未娶妻,也算少见了。”
  “哎,你不知道,他们家之前有过婚约,那户人家现在找不到了,跟卫公子有婚约的姑娘不知道为什么,至今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谁,老编修官便说信义之家,不能随便毁约,不管那姑娘是死是活,也要知道了才能给公子娶妻,一时被传为美谈呢。”
  女人一聊起这种痴男怨女的事情来,便聊个没完,甚至猜测起了这卫家未婚妻是谁,长什么样子……
  身为话题的女主角,芽雀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听着,心想卫家真是古怪,老子不要毁婚约,小子却要杀未婚妻……
  正谈着,琉光殿的礼公公忽然领着宫人送茶点心来了。他笑盈盈地交代了一些,原来是让小皇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这是雪意的提议,于是皇帝陛下就让她把小皇子抱到了这里,跟其他孩子们相处相处,免得总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小皇子驾到,诸事抛却,一时成为全场的关注点。史箫容坐在位置上,看着雪意脸上的笑容,心想她那样子笑,倒像是小皇子的娘亲了。
  贤妃起身,要抱一抱小皇子,雪意竟没有搬出那什么皇子金贵不容闪失的说辞来,脸上带着笑意,欲将小皇子交给贤妃,小皇子却反身,紧紧抱着奶娘的脖颈,不肯让有些陌生的贤妃抱走自己。
  贤妃的手停在半空,顿时有些尴尬,又不能不顾小皇子意愿,强行抱走,雪意掩住自己得意的笑意,低头说道:“娘娘,小皇子恐怕是怕生呢。”
  这样一来,谁也不敢尝试来抱一抱小皇子了。毕竟是皇嗣,出了事谁也担不起。
  雪意见达到了目的,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诚诚恳恳地抱着黏着自己的小皇子,然后有意无意地看向史箫容,她就是要让大家都知道,小皇子跟自己的奶娘感情很好,不是谁能随便破坏的。
  史箫容知道了她的心思,怪不得对自己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可惜了,真正的亲娘在这里,管你要怎么样,小皇子也不能继续交到你手上养着了。
  她看着立在摇篮边上的谢涟,然后问道:“涟儿想抱一抱小皇子吗?”
  谢涟正抓着端儿的小手玩,端儿似乎对他有天然的亲近感,跟他玩得很开心,听到母亲的声音,睁着眼睛,困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谢涟摇摇头,“不想。”他只想跟小公主玩o(n_n)o~~~
  好吧。史箫容只好打消了让谢涟把小皇子抱过来的念头。原本想着孩子跟孩子间会比较亲近呢。她让人给雪意赐座,雪意抱着小皇子坐了下来。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小皇子身上,但又怕冲撞了他,谈话声轻了许多,史箫容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去跟奶娘生出了嫌隙,要解决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进行。
  那几个孩子本来在院子里也玩得很开心,小皇子一来,也注意到了气氛发生变化,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这样的局面,在小皇子从记事开始,就不断地出现。只要他一出现,同龄的孩子们都不敢肆无忌惮地说笑了,也不敢与他玩耍。独一无二的尊贵身份,同时也是牵制住了他。小皇子这时还小,完全不知道四周发生了什么变化,等到熟悉了这陌生环境之后,恢复了孩子的天性,开始闹腾起来。
  他抓住桌子上的糖果玩,又努力地要爬到桌子上去,最近他对爬桌子这项活动有执着的热爱,乐此不疲地爬着。他父皇的书桌上到处是他爬过的痕迹。
  “小皇子还挺淘气的呢。”
  “是啊,好可爱,真令人想摸一摸。”
  雪意在一旁照料着,听着贵妇人们羡慕的话,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专心地护着小皇子。
  心里大概很骄傲吧。
  片刻后,礼公公在一旁含笑说道:“小皇子出来的时间也差不多了,奶娘把他抱回琉光殿吧。太后娘娘,奴婢们这就告退了。”他弯腰,行礼往后退去。
  史箫容点点头,让他们回去了。雪意抱着小皇子,让他趴在自己肩头,小皇子一直愣愣地看着这边,似乎不想这么快离去。
  端儿爬到摇篮边缘,想再看看他,却险些栽倒下来,被谢涟一把抱了回去。
  史箫容看着小皇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又被抱回去,叹了一口气,她要尽快把他抱回到身边养着。
  气氛又恢复如常,几位贵妇人们重新聊得热火朝天。许清婉因为身份特殊,恩准坐在了史箫容身边,史箫容与她聊了许多,问了京都一些事情,但又不能直问史姜灵的事情。
  许清婉看着她欲语还休的样子,却以为她在担忧护国公夫人的事情,便说道:“夫人一切如常。那边也没有传来什么消息。”
  那边,是指史府的家眷被流放之地。
  许清婉在桌子底下悄悄握住史箫容的手,递给她一方丝帕,“天气凉了,太后娘娘要注意身体。也要注意小公主夜间盖被子有没有盖好。”
  史箫容点点头。
  雪意回到琉光殿之后,将小皇子抱给皇帝。
  温玄简将儿子抱到膝盖上,见他不是很开心的样子,便问道:“小皇子怎么了?”
  小皇子纯粹是因为突然离开了热闹的宴会,没有人跟自己玩了,又见不到小姐姐,才落落寡欢起来。
  雪意跪在地上,恭敬地回道:“大概是宴席上有太多生人,小皇子有些吓到了。”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温玄简抚怕着儿子的后背,心想以后要让他多多出去,一直窝在屋子里,性子恐怕会闷起来,多看看外面的花花草草,和形形色.色的人总是好的,将来他的职责不轻,身为皇长子,肩上承担的自然与普通孩子不同。
  温玄简自己就是这样一路沉闷地长大,深受其苦,每每看着那些天性活泼嘴甜的皇弟们,就觉得羡慕非常。所以不想儿子也步上自己的老路,整天沉闷不语的。
  但是温玄简万万没有想到后来,竟然矫枉过正,把小皇子养得太活泼……
  雪意低着头,没有马上告退,而是恳切地说道:“陛下,方才在宴席上,太后娘娘执意要抱小皇子,竟不顾小皇子的意愿,硬是抱走了他,惹得小皇子哭泣不停,显然是被吓到了。”
  上头一阵沉默。雪意心中紧张万分,此时四周无人,她编派的这番话也不怕被人拆穿,想来皇帝也不会一一询问宫人,小皇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她才故意说了这段子虚乌有的话,让皇帝产生这位太后要夺皇嗣的印象。听说太后娘娘的娘家已经破落,皇帝对他们成见不浅,这番话想来能投皇帝所好。
  只要让皇帝觉得太后娘娘想通过皇嗣让史家重新翻身,那么,他一定不会把皇子交到这样的太后手里吧。这是雪意琢磨出来的最好办法,她觉得成功的几率会很高。
  良久,她才听到上头皇帝低低沉沉的声音,“你退下吧。”
  听不出是什么情绪,雪意带着满腔的期待与疑惑退下了,等待结果。
  ☆、芽雀的危机
  史箫容坐在屋子里,展开许清婉递给自己的丝帕, 里面团着一张纸条。她展开, 看到上面的内容不禁呼吸一滞,又迅速揉在手心中,抬头看到旁边的立式灯盏, 她起身,揭开灯笼罩,将撕碎的纸条洒在里面的蜡烛油里,然后重新盖上。
  芽雀掀帘进来, 手里端着茶盏, 看到史箫容站在灯盏旁边, 便说道:“太后娘娘,要点灯吗?”
  史箫容移步,重新坐回摇篮边上, 说道:“等天黑下来再点吧。你过来, 我有事情吩咐你去办。”
  芽雀疑惑地走过去。
  卫斐云从外面风尘仆仆归来,踏入琉光殿里, 将自己在外面调查的事情一一禀报给皇帝。他出了一趟远门,身上还是几天前的衣裳,脚上的靴子沾着泥土。
  皇帝看着他神采奕奕的神情,问道:“事情已经办成?”
  “回陛下,中间出了一点差错,但已经办得差不多了,臣匆忙之下进宫,是因为有新的发现了!”
  卫斐云的语气激动郑重,看来他发现的事情不小,皇帝直接起身,盯着他,“说。”
  卫斐云平息了一下气息,然后把自己所发现的一一称述给皇帝,最后说道:“陛下不得不小心,对方十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温玄简坐回位置上去,手掌蜷缩起来,十几年,包括父皇,他们竟然都不知道。一股后怕油然而生,“还有其它线索吗?”
  “那孩子身份尊贵,是他们唯一的希望,因此一直谨慎小心,谁也不知道十几年前他们将这个孩子藏在了哪里。”卫斐云垂头,“请陛下再给臣更多的时间,一定能够查出来的。”
  ……
  芽雀换上平民衣裳,手拿令牌出宫了。她走在京都大街之上,看到旁边有家瓷器店铺,进店买了一套茶具。然后拎在手里,朝城西谢家走去。
  一辆马车缓缓地跟在她后面,卫斐云刚出宫就看到了她的身影,命人在后面跟着,他撩开车窗帘,用手支着额头,注视着前方女子俏丽的背影,手指摩挲着折叠起来的扇子,目光沉沉。
  芽雀走了几步,已经意识到不对劲了,她不敢回头去看,但谢家已经不能再去了,只好随便转了个弯,漫无目的地走去。
  因为入了小巷,卫斐云只好跳下马车,徒步跟在她后面,芽雀一直将他引到人多的茶馆,坐在靠门的位置上,看着他立在自己面前。
  “好端端的宫里不呆,出来做什么?”卫斐云拉开凳子,直接坐在了芽雀的对面,看到她的穿着打扮,看来是有准备出宫的。
  芽雀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人,“见过卫侍郎。”然后就不说话了。
  “看来是不会告诉我。难得出宫,要不要回家中看看?”卫斐云忽然说道,“你们凌家的旧宅还在,家父已经命人打扫干净,等着主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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