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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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诺诺,去地窖帮我拿棵白菜。”
  严妈妈汆了猪肉丸子,用大白菜和粉条炖一锅,吃了又补又暖和。
  “好嘞。”程诺应了一声,起身就往院子里走。
  “我也去看看。”旁边宋城见程诺起来,和严爸爸说了一句后,尾随着他出了门。
  客厅里有暖气,外面一出来就冷,院子里的地面上结冰了,程诺走的小心翼翼的。见宋城跟出来,程诺笑着说:“你要来看看地窖啥样吗?”
  说话间,走到了地窖。地窖是今年重新挖的,又大又深,里面囤了一冬天的萝卜白菜和土豆。程诺沿着梯子下去,弓着腰往外掏白菜,掏到一棵后,刚转过身来,一下撞到了男人身上。停住脚步就那么待着,程诺手上拎着冰凉的白菜,胸腔上全是男人的热气。
  地窖又黑又潮,男人又热又干,耳畔是男人的呼吸,瘙着程诺的耳垂。
  “我只想跟你多待一会儿。”宋城将程诺手里的白菜拿了过来。
  男人声音低沉,语气温柔,在黑暗闭塞的空间内发酵,钻入了程诺身体上的每一个毛孔。整个地窖里,只有两个人的心跳和呼吸声,纠缠在一起,竟有了些缠绵的味道。
  “阿姨等着要白菜呢。”程诺在陷进去的一瞬间,挣扎着醒了过来,他推着宋城往外走。
  男人并未多言,被程诺一推,他转身将白菜放到了地窖上面,伸手去拉程诺。
  两人从地窖里出来,屋里的灯光透过门折射出来,撒在院子里形成了一个长方形。长方形的光芒,照亮了半边院子,将地窖周围也照的模模糊糊的。
  宋城拎着白菜往客厅走,程诺看着男人的背影,心里十分安定。
  他昨晚喝醉了酒,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记得自己期盼被严妈妈照顾。记得他心中渴盼亲情,渴盼被人爱护。那种感觉,像是漆黑的洞穴里伸出的一只手,抓了半天只能抓到空气般绝望。
  但今早宋城一来,这种被剜掉半颗心的感觉就没有了。宋城站在车前,冲着他笑着,就已经把他缺失的都填补上了。
  他现在已经不排斥和宋城身体接触,更不排斥和宋城有进一步的发展,但他却不能马上就接受宋城。
  程诺的经历,造就了他的谨慎。本来一无所有的人,若是突然拥有了所有,得失心往往要比一开始就有的人重。
  而且他如果要得到,也打着负百分之百的责任,他能扛得起他才会拿,既然拿了,他就不会再放下。
  吃过饭后,宋城就在严家住下了,理所当然地去和程诺睡一个屋。严羽的床不大,一米五宽,比宋城在学校的床小了不止一星半点,两个大男人住还是有些挤的。
  严妈妈将被褥铺好,满怀歉疚地说:“你俩今天先挤挤睡,家里没有大床,你们先将就一晚。”
  原本自己一个人睡都能掉床下,现在上来一个人,两人晚上肯定大饼贴大饼。程诺摸着鼻子,对宋城说:“我睡觉可不老实,半夜小心我把你踹床下去了。”
  严妈妈一听,埋怨地看了程诺一眼,转头对宋城说:“他睡觉确实不老实,你就抱着他睡,他踹你下床你也抱着他一起下床。”
  严妈妈本是开玩笑的,但那两个男人可对这件事十分敏感。程诺被说得脸一红,哼唧了半天憋了一句。
  “俩男人抱着干啥?”
  严妈妈说:“那你还踹人家。”
  程诺被堵住了,没吭声。等严妈妈走了以后,两人拿着牙刷出去刷牙洗漱。看着宋城将自己的洗漱用品一一摆放出来,程诺含着牙膏沫子不可思议地说:“噢,你早就想着要在这里住下了啊!一开始就图谋不轨!”
  电动牙刷嗡嗡响,宋城望着程诺,唇角上扬,眸子黑黝黝的。
  “我不确定你发给我的位置能不能让我找到你,所以准备了东西,有备无患。”
  程诺一愣,嘴巴里牙刷的薄荷味冰凉,透到肚子里。
  “那要是找不到呢?”
  宋城低头看着青年,抬手将青年唇角的牙膏抹去,他双眸深情似水,却说得云淡风轻。
  “那就一直找,总会找得到。”
  心下一动,程诺抬眸看着宋城说:“你不要胡说八道了,找不到的话你肯定会给我电话问我在哪儿。”
  “不会。”宋城认真地说,“我想给你惊喜。”
  想起今天早上,自己看到宋城时高兴的模样,程诺唇角一咧,将牙刷涮了涮说:“还惊喜呢,惊吓还差不多。”
  洗漱完毕泡了脚,两人上了床,严妈妈给两人准备了两个被窝。程诺在一头,宋城在一头,两人头对脚,脚对头。
  床上还有另外一个人,程诺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戳了戳身边的人,问道:“你还没跟我说,你今天为什么过来呢,别跟我说要给我个惊喜啊。”
  “接了你的电话。”宋城诚实地说。
  程诺眼前一黑,猛拍自己一巴掌,打开灯后爬到宋城身边,懊悔道:“我说什么了?”
  青年只穿着一身睡衣,屋子里的空气有些凉,他一起来,耳朵梢都冻红了。宋城将旁边的被子掀开,程诺顺势钻了进去,两个男人头对着头躺着。
  “你说想我了。”宋城伸手摸着青年冰凉的脸,给他暖和了半晌。
  “谁想你了?”程诺咬牙不承认,笑着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撒谎。”
  男人被堵了一句,眸色一暗,他双唇紧抿,双眼盯着程诺,黑亮的眼睛后面,翻滚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程诺意识到男人似乎不想多说,这更让他有些好奇自己昨天说了什么。心里有些发虚,程诺低头不敢看男人,问道:“我不会说什么伤害你的话了吧。”
  “没有。”宋城说着,从被子里起来,将衣服拿过来,从里面掏了个蓝色的丝绒盒子。
  程诺从被窝里翘着头,看着男人进来,带来一阵凉气,他盯着盒子看着,倒忘了刚才说什么了。
  看着宋城神色郑重,程诺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问道:“你不会……”
  宋城抬眼看着他。
  “要求婚吧?”程诺硬是挤出了这么一句话。
  宋城眼角一弯,将盒子攥进手里,笑着问道:“你会答应么?”
  “咋答应啊?”程诺哈哈笑了起来,盯着宋城攥成拳头的手,迫不及待地说:“什么啊?快给我看看!”
  宋城没说话,攥着拳头放到了程诺眼前。程诺抬眼看看他,无聊道:“你让我掰开才能拿啊?”
  这种幼稚的游戏,程诺有些哭笑不得地同时,身为男人的血气方刚不服输的一面也被激发了出来,伸手就去掰。
  但是男人的劲真的超级大,程诺掰了半晌无果,眼珠子一转,张嘴对着宋城的手咬了下去。他并没有真咬,牙齿碰着男人的手指,卡了两下,抬眼看着宋城,眼神里满是威胁。
  宋城终究是松了手,程诺喜出望外,将蓝盒子拿到了手里,打开了。
  盒子很精致,里面的小物件更精致,用一串红色编织的绳子穿着。绳子编织的花样简单大方,但却看出花了不少功夫。而在绳子下方,悬挂着一个吊坠。吊坠有拇指大小,不规则,褐黄色透明状,像是树脂。
  吊坠的里面有一棵树,十分精致,但不像是画上去的,枝桠繁茂。
  光看着这个小玩意,就知道做起来很费心思,程诺不可思议,心里十分喜欢,他攥在手里,凉凉的,张开手又看看里面的树的图样,爱不释手。
  “你昨晚说你想你妈了。”宋城看着程诺开心的样子,突然开了口。
  手指微微一弯,程诺心下一梗,捏着手里的琥珀,抬头看着宋城。
  “我还说什么了?”程诺声音有些发颤。
  “你说了很多。”宋城伸手拿过琥珀,将绳子打开,系在了程诺的脖子上。男人动作温柔流畅,小小的屋子里带着说不出的柔情。
  “你要是难过,我会比你更难过。所以,我不打算告诉你你还说了什么。”
  程诺瞳孔震动,盯着男人半晌,眼睛越来越亮,眼眶越来越酸。他突然一笑,说:“其实没什么,就是酒后撒酒疯而已,真说出来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
  “这个琥珀是我妈小时候给我做的,里面的树是用我的胎毛做的。”宋城抬眼看着程诺,手摸着他冰凉的脸。
  “你戴着它,从现在开始,陪伴你时间最长的人,就是我了。”
  喉结滚动,程诺的嗓子涩得发疼,他的心像被一只手攥住又松开,原本冰冷的四肢百骸,瞬间充斥了温暖的血液,让他从头柔软到脚。
  程诺有些无言,他捏着脖子里挂着的东西,压抑了半晌,眼泪滚了出来。
  人要永远朝前看,这是程诺给自己制定的人生格言。
  之所以有这样的人生格言,只是因为程诺的以前全部是黑暗。
  胸腔里涌动着难言的情愫,程诺一把将脸上的眼泪抹掉,颤着音地笑起来,边笑边说:“你给我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什么都没得给你。”
  青年笑起来时,宋城是最抵抗不了的。他仿佛一直在笑,没有他过不去的坎,就算是难过到要死了,他仍旧是笑着的。
  “价值是因人而定的,在我这里,最贵重的就是你。”
  程诺心脏乱颤,他强笑着打趣说:“你是要买卖器官吗?”
  宋城没有说话,他抬起半边身体,俯身吻在了他的唇角。青年的唇角都在发抖,带着薄荷的清凉。
  男人吻得又轻又温柔,吻过后,就这样斜靠着身体低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丝怕被拒绝的顾虑。程诺浑身的血气上涌,他翘着头,对着男人的唇吻了下去。
  开始的吻是舒缓的,轻柔的,两人心跳如鼓擂,呼吸清澈。可越到后面,那吻就变得愈发狂热起来。像是夏日的雨,开始时淅淅沥沥,到后面狂风暴雨。
  不知什么时候,程诺已经被男人压在了身下,两人的被子全都卷到了一边,程诺察觉到男人紊乱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声,渐渐有些怕了起来。
  “宋城……”程诺紧张地叫了一声。
  身上男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原本清晰温柔的眼神,现如今变成了对猎物赤裸裸的逼视,男人眼神中夹杂着还未褪去的情欲,半晌后,说了一声:“对不起。”
  起身到了一边,宋城给程诺盖好被子,自己则暴露在冰凉的空气中降温。
  心跳还未平息,身边男人的味道浓烈的可怕,程诺盯着天花板,想起刚才自己的抵触,觉得有些对不起宋城。
  裹着被子,程诺说:“那个,我……”
  宋城扭头看着他,程诺被盯得脸一红,脑袋往被窝里缩了缩。
  情欲褪去后,宋城的双眸恢复了以往的温柔,他抬头揉了揉程诺的头发,沉声说:“我开始就说过的,我们两人的感情,要是开始,也绝对不是因为我的强迫。”
  宋城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知道他想要什么,戳着他心窝子说话,让他浑身上下都像是被按摩师傅捏了一遍那么舒服。
  嘿嘿一笑,程诺捏着脖子里的琥珀,看着里面那棵树。树的颜色比现在宋城的发色要浅一些,但是十分漂亮。
  程诺心里乐滋滋的,不一会儿,呼吸就匀称了起来。
  旁边宋城看着青年睡得那么香,悬了一天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他将被子拉上来,被窝里渐渐回暖,他想起了青年和他说的话。
  “我被拷在实验室里,一出动静,那个人就往死里打我。我后来去上学,被别人欺负,程逸替我打了那些人,问我为什么被打了也不吭声。我直到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被人打了是可以出声的,是可以告诉别人的……”
  初二的时候,严家父子要和大伯家的那些亲戚们一起去严羽的姑姑家。严羽姑姑家距离严羽家不远,半个小时的车程,因为人多,往常年都是开一辆车,借一辆车。但是今年有宋城的车,就省下了借。小侄子小侄女们,统一上了宋城的车,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差点没把程诺给吵死。
  去了姑姑家,一番介绍后就是喝酒。过年聚在一起玩儿,讲究的就是尽兴。程诺一番下来,被灌了些酒。往常年的话,程诺早就被灌醉了,但今天有宋城这个教授在这里科普喝酒有害身体健康的知识,一群亲朋竟都听了进去。
  尽管少喝了些,程诺还是有些晕乎,出去上了趟厕所,然后蹲在姑姑家的院子门口醒酒。宋城在客厅久等程诺不来,起身出去找他。
  程诺坐在小马扎上,手机贴在耳朵上,他低着头拿了根木棍在地上画着,小声说着什么。听到脚步声后,程诺抬头看了他一眼,耸了耸肩后说:“我就不回去了,现在车都不通。哎,本来也没买多少东西。我在朋友家过年,和朋友一起,挺好的,你就不用挂念了。什么?凌云也去了啊。不用不用,你别让我哥来接我。好好好,我回去还不行吗?”
  讲到后面,程诺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最后答应了以后,将手机挂掉,转头和宋城说:“我叔,非让我回老家,说是凌云来了,要介绍认识认识。”
  接着程俞力的电话,程诺心里还是挺内疚的,虽然买了东西寄回去,可今年是爷爷去世第一年,他就算不为了凌云,为了给爷爷上坟也得回去一趟。
  “什么时候走?”宋城问。
  “凌云后天走,说让我们明天过去。”程诺回答道,“你明天也回家吧,你这年都没过就跑来找我,就留你爸妈自己在家也不像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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