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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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师府招收弟子的消息从江州北边的卲郡一路传播到南边的乐山郡,多少人不畏严寒翻山越岭的赶到沈家庄子上等待梁先生的选拔和考核。岑易亦是个焉儿坏,将考核分成三场,第一场海选,找了一份沈安侯当初给他们的心理测试题挨个儿问过去,专挑智商不低情商不高能干活还好忽悠的。
  这一来便将人选缩减到七八千,第二场考核则请了大夫给他们把脉,还真淘汰了不少身有重疾不能多劳累的。他对此亦有说辞:“天师留下的法子多是要熬打筋骨的,我意在招收弟子,可不想天天担惊受怕,还要负责各位的医药费。”
  大伙儿这才想起来,当师傅的收徒弟,可不是往家里供个祖宗。被劝退的人也没什么反抗,老实收了岑易赠与的路费和大夫开的药方回乡去。而留下来的五千余人,将要接受第三场考核,便是面对面的交流,固称之为“面试”。
  楚家几位少年观摩全程,已经对岑易叹为观止:“和五千多人一个个聊过来,得花多少时间啊。”他们不无担心:“不会把他累死吧。”
  沈凌掰着指头算:“一个人两分钟,一个时辰便是六十个人,一天五个时辰可以面试三百人——那岂不是要近两百天,大半年的才能完成?”
  沈淑窈听的直摇头:“谁告诉你们面对面交流是岑易一个个的和他们谈?你们也太天真了。”她将正确的“面试”法子告诉他们:“每五人分为一组,随意抽取一个话题,展开时长为十分钟的讨论会,岑易只需要看他们的表现听他们的说辞,便能挑拣出合乎他心意的弟子来。”
  且以岑易的能耐,一次看个十组完全没问题。十分钟五十人,一个时辰便是六百人,有两天时间足够他将所有人的面试全部完成。
  后头岑易的做法,正和沈淑窈说的一样,他花了两天的功夫,轻松挑选出三千外门弟子。楚瑜便好奇问:“岑先生是按照什么条件来挑拣的?”
  岑易却是先看了沈淑窈一眼,见她微不可觉的点头,才解释道:“按照我的规划,三千弟子中三分之二得踏实肯干心怀赤诚,剩下三分之一中又有三分之二需头脑精明口才了得,最后少数一部分,是心思深沉自有打算的。我只需听他们说话,便能知道他们的个人修养、逻辑清晰度和大概性格,再按照需求挑拣表现突出的人选,自然可以快速决定面试结果。”
  楚瑜听的目瞪口呆:“只听他们说几句话便能明白各人心智么?”
  岑易理所当然的点头:“我很早就受过这方面的训练,后来老爷也教了我不少,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功力。且一组五人,总有人会负责组织谈话,有人作为主导高谈阔论,有人成为附庸人云亦云,有人默不作声,亦有人偏要出奇制胜,只需认真听两句,立时就能分辨出个大概来。”
  沈淑窈轻笑:“先生觉得不难,对我们来说却是不简单。不过就算有些偏差也没关系,毕竟三年后,这批人要淘汰掉九成,十个人里头才挑一个,大可以把看走眼的扔出去。”
  “且我本意便是在江州自立一方势力,无需考虑人选是否权衡了各方关系,反而显得更加公平公正。”岑易补充道:“说起来还真是借了梁天师的名头,否则只怕事儿还没开始,就该被官府给镇压个够呛了。”
  这也是岑易一开始便限定了外门弟子必须是江州本地土著的最主要理由,他需要用这种“排外”的态度,缓和与官府之间隐约形成的势力冲突。等到他彻底洗脑了这些弟子,站稳了脚跟,那时候江州要何去何从,就不是州府官员能决定的事儿了。
  第226章 海陆并进
  这个时代讲究“天地君亲师”,拜师不仅要束脩, 还要对师尊绝对服从。岑易一下子收拢了三千“心腹”, 让楚璟又担心一回,私底下期期艾艾劝了沈淑窈两句。
  小姑娘却是笑的自信:“他若是有意收服江州,早就可以自行实施这计划了, 又何必非要现在横插一杠阳奉阴违?我信他的野心不止如此, 正因他有更大的抱负, 才不会在这种小局上与我翻脸。若是有一天, 他非要攫取我的权柄,那也必是因为我无法给他更广阔的空间,才让他不得不握紧手里头仅剩下的资源以求自保,我又有什么理由责怪他背叛呢?”
  岑易听了这话不免感慨,反而有些犹豫自己做的对不对,私底下好生对沈淑窈反省了一回:“是属下有失考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早知如此,不如一开始就将竹简和证据都交给您, 让您安排狼牙做这天师后人, 倒是更好掌控些,大家也更安心一些。”
  沈淑窈却浑不在意:“难道狼牙便一个个的乖巧听话绝无二心?不说他们始终拿我父亲当主子, 便是应变能力和识人之才也比不上你。我向来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是我防着你,便不会给你权柄。我若用你,你只需将事儿做到最好,其余自有我来担着。”
  她说的坦率又霸气, 饶是岑易这般老狐狸也不免心中感动,越发认定了这位主子不动摇。等沈安侯与林菁抵达江州,天师府已经建成了十之八九,三千弟子也被岑易收拾妥当,按照他安排的课程操练起来。整个庄子连绵好几个山头,全是热火朝天特血沸腾的景象。
  沈安侯听了沈淑窈的汇报,心中自是满意,也并不吝啬夸奖:“你能想到从梁天师的传说着手,可见是用了心思的。这三千弟子涵盖江州各地,只要经营得当,便能成为咱们立足江州的基石。”
  沈淑窈认真点头,又有些犹豫:“我故意扣下了岑易给您的报告书,让他负责此事,可是打乱了您的布置?”
  沈安侯便看林菁,林菁搂着闺女笑:“其实岑易虽然有野心有手段,但真不是个反复无常脑有反骨的小人。正好相反,他是个打定主意便忠心到底的君子。”
  “您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和他有关的事儿?”沈淑窈眨巴着眼睛问。
  “你可知开国圣人曾训练过不少暗卫?岑易便是近两代暗卫中的佼佼者,还当过一阵子暗卫首领,是以他的本事,一半儿是你父亲教的,一半儿是从宫中学来的。只他认定你父亲比老穆家更适合做自己的主公后,便直白告诉暗卫的掌管者,自己决定改弦更张,更是将与你父亲有关的消息瞒了个水泄不通,你说这不是君子义气是什么?”
  沈淑窈听的张大了嘴:“居然还有皇家暗卫?!”
  “很奇怪么?圣人之所以能成为天下之主,总有他们的秘密手段。”林菁点了点她的鼻子:“不说岑易,后头接替他管着你父亲手下情报往来的奚末也是暗卫头领呢。要不是掌管暗卫的那位大人始终想着帮你父亲,咱们的家业哪能静悄悄的做到这样大?”
  “掌管暗卫的大人?”沈淑窈脑子一转,突然想到一个人:“不会是失踪了许久的宁国大长公主吧?”有皇家血统又会暗中帮自家的,除了这位可真没第二个人选。
  “你这小机灵鬼。”林菁敲了敲她的脑门儿,点头承认:“皇家暗卫在武帝驾崩前便分成好几支,主暗杀的一脉被先帝灭了,剩下的都在宁国公主手中,后来又交给了你父亲。只岑易的身份比奚末更复杂些——他除了是暗卫,还是前朝后裔,你父亲将他扔到琼州不让他回来,便是怕他有了别的想法,给咱们家捅出乱子来。”
  “我明白您的意思,他虽不会背叛父亲,却有足够的实力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做出不符合我心意的事儿来。”沈淑窈捏着手指皱着眉:“我觉得等他见过父亲后,我必须与他好好谈一谈,若是他仍旧自以为是,我宁愿不用他,也不会给自己留下个隐患。”
  听到这儿,沈安侯亦是赞同:“岑易当真是个人才,不仅有能耐,心性亦坚定。你母亲让他去琼州海岛上,他便真放着大燮内陆大把的势力和机会不要,一门心思经营那片贫瘠之地。最重要的是,以他的聪明才智,有了一回教训,想来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若是你真能收服了他,还真是个强大又可靠的助力。”
  沈淑窈便笑:“虽说他投了我不算背叛您,可我还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开诚布公的与您将这关系说清楚。若是他含糊其辞,我便只当他是个智囊,若是他真斩断了其他后路归附我一人,我亦会给他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而事实上,岑易也并未让沈淑窈失望。他得了沈大老爷到达江州的消息便立时前来拜见,将琼州沿海与东占国的情形讲述完毕,恭恭敬敬的对沈安侯行了个大礼:“学生得老爷栽培,本应一心为老爷办事,然这次遇上淑窈小姐,学生被她气度与智慧折服,更愿意为她所用,还请老爷成全。”
  “为我办事与为她办事有什么不同么?”沈安侯故意道:“她是我女儿,得听我的话,你听她的不就是听我的?”
  岑易坚定的摇头:“先前学生一心为老爷办事,只要老爷下了命令,无论谁有异议,学生都只以老爷的意志为先。如今学生跟了小姐,若是哪一日她和您的意见相左,我必然是先完成小姐的交代,再来您这儿领罚。”
  “你打定主意了?”沈安侯皱眉:“说真的,淑窈年纪太小,你又是个有主见的,我还真怕你拿捏住她,把她变成个傀儡。”
  岑易却是笑了:“不说小姐心志坚定见解独到,并不是我能拿捏的了的。有夫人收拾过我一回,我早就明白行事该有分寸,不敢自作主张。”
  沈安侯总算是勉强点头:“你既想好了,我自不会强求,只淑窈愿不愿信你,能不能用你,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得了沈安侯一句准话,岑易也是松了口气,再行了个揖礼,才擦着脑袋上的汗珠子转身离开。林菁从屏风后头转出来,笑着捏沈安侯一把:“不是早就说好了么,干嘛非得为难他一遭?”
  “给他敲个警钟吓唬吓唬呗。”沈安侯无辜摊手:“所有向往我闺女面前凑的臭男人,我都不会轻易放过的。”
  “你少给我瞎扯,”林菁哭笑不得的拍他一巴掌:“岑易的闺女和淑窈一般大呢,你说的都是什么话!”
  “真的就是个警告啊,让他知道淑窈信他是一回事儿,反正我是记着他有前科的,他最好把自己的尾巴收拾干净,别让我逮着了。”沈安侯认真道:“小丫头满打满算才十三岁半呢,放咱们那年代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初中生,便是她再天赋异禀,也绝对玩不过岑易这种老狐狸。”
  说完岑易的归属问题,沈大老爷又将话题转到了东占国上:“你觉得咱们现在有没有余力将东占变为殖民地?说起来那里还真是对外海航的一处咽喉要道,便是这回不拿下,等咱们腾出手来,还是得想办法掌控住的。”
  “你秀川的军校呢?有没有合适的进修生作为人选?”林菁思付了一会儿决定支持:“实在不行让沈汀走一趟,钱粮开道加武力威慑,哪怕不能让百姓归心,先在统治阶级里头插上些钉子,等往后有空了再慢慢图谋。”
  她一边说一边觉得此事可行:“记不记得管仲对鲁国用的经济战?咱们只管效仿一回,看看东占有什么特产,忽悠着他们荒废了农桑,等时机成熟,叫停进口,顺便哄抬粮价,分分钟能让他们再内乱一回。”
  只要一个地方不太平,他们便能想方设法的钻空子,从控制一方经济命脉,到逐渐控制整个地域。而这个时机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内,大可以温水煮青蛙徐徐图之。
  沈安侯连连点头:“这样好,无非是花钱花粮食,就东占那点子人口,咱们随便省一省就够应付了。不如我现在便给沈汀去信,让他过来和岑易交接,完了直接往东占去。”
  沈大老爷说做就做,挥毫写好了书信,将谋划东占打通海路的事儿交代清楚,令沈汀收到信后即刻动身。
  “解决完一件事儿。”沈安侯伸了个懒腰,再翻一遍岑易写的报告,又忧心起自家的情报网:“也不知道奚末这会儿走到哪里,咱们的人手损失大不大。他再这么罢工下去,我各处消息都要传递不开了。”
  都说人经不起念叨,他一句话没说完,便有小厮过来禀告:“有位奚先生在外头求见,让我将这玉佩给您过目。”
  沈安侯拿起来一看,可不就是自己给奚末的信物么?他这回是真开心了,不等小厮通传,大踏步的往大门外去,果然看见奚末一身黑衣身披大氅的立在那儿。
  “好好好,你果然是个能耐的。”沈安侯给了奚末一个熊抱,推着他往庄子里头走:“这回多亏了你,不仅将世家安插的钉子都拔了个干净,还反将了他们一军,我得好好给你庆功。”
  奚末本以为自己在京中一番动作暴露了家主的实力,让世家对沈大老爷愈发忌惮,沈安侯便是不降罪于他,也该给个口头警告让他将功折罪。哪想到沈大老爷一句责怪的话没说,还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处处宽慰他:“你这回也折损了不少人手,可能及时补上?我的情报系统还得你给我重新撑起来。物流上那群兵勇和各处坞堡据点最多只够传个书信,想要搜集各方动态,他们还真不如你专业。”
  奚管事连连点头:“主公放心,只需给末三个月时间,定能让大燮上下一切风吹草动都在您的掌控之中。”
  听他这么大包大揽,沈安侯反而真有些不放心了,不免再三叮嘱道:“我知道你的能耐,也放心你,你只管按照自己的步调做去,要人要钱给我吱一声就行。你也不用太苛责自己和手底下的人,你们都不容易,总归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考虑其他事宜。”
  听他这一番话,奚末莫名便眼眶一热。他们身为暗卫,便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习惯了作为主人的工具存在。然沈安侯却从来都记得他们是个人,也需要被体谅和帮助。是以岑易也好,他也罢,上了沈大老爷的贼船,便再也不想下来,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要为他考量周全。
  第227章 修个仙
  奚末在江州休息了几天,期间还偶遇了一回自己的前上司岑易, 两人交换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对于岑老狐狸坑蒙拐骗的能耐, 奚管事是十分敬佩的,还专门请教了他如何调理手底下的探子,让他们保持忠诚。
  岑易也不藏私, 将自己总结的经验毫无保留的说给他听, 让奚末受益匪浅, 信心满满的投入到重新规整情报系统的大业之中。沈安侯有意让他放松些时日, 可惜到底拦不住这个工作狂,只能听之任之,由他去了。
  奚末挑选的情报司总部位置却并不在江州,而是在宣州。沈安侯亦懒得问他理由,只要钱给钱要东西给东西,全心全意交付信任的做派让奚管事狠感动了一回。岑易听闻倒是忍不住叹气,奚末也好,自己也罢, 不都是被沈家父女俩这么套住的么?
  可要说他们是用了心机, 以岑易察言观色的本事看来,沈安侯和沈淑窈还真不是故意为之。只能说有些人天生便有这般人格魅力, 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儿让人打心眼里的信服,吸引着人们跟随前进。尤其是他们这般藏身于黑暗中的人,一旦被光明照耀,就再也放不下对温暖的追逐,恨不得耗尽自己的每一滴鲜血, 只为护他们周全。
  暗卫出身的人,是非对错的观念多少有些单薄,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行事风格带着几分狠辣。然而一旦认定了主子,他们又是最好的下属,最忠诚的仆从,最趁手的武器。他们的人生价值便是达成主人的心愿,为他们踏平一切坎坷。
  这时候,他们便不再是存于暗处的阴影,而是“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的英杰。谁不希望自己活的有意义呢?奚末是如此,岑易亦是如此,只要主公有需要,他们便肝脑涂地亦在所不惜。
  奚末收拾了包裹带着手下直奔宣州,岑易则继续化身梁子信忽悠江州百姓。有了沈安侯的指点,他越发装神弄鬼鬼话连篇,把三千弟子哄的一愣一愣的。
  这一日早课毕,他便宣布:“从今日起,我等要真正开始天师道的修行了。”
  弟子们一个个睁大了眼睛不敢分神的听他说话,他则老神在在的开始掉书袋,从天地演化神灵之争,说到如何修炼成仙:“由人成仙,需要大毅力大智慧大机缘,万人中才能出一人。天师道的法门虽最终指向成仙之路,却并不能保证弟子都能飞升天界。此事各位必须谨记,唯有‘放下’,才能顺应天道,顺其自然。”
  弟子们下意识的点头,心里也是明白的,便是学徒做工还讲究“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呢,遑论成仙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玄乎其玄的事儿。
  “梁天师所留道书曰,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又言修行需有地法侣财作为支撑。其中命运风水不可捉摸,自有上天注定;能由我们自己掌控的,唯积功德、读书、伴侣和钱财四项。”
  有弟子便举手问道:“修仙既是要放下,难道不是无欲无求才对么?为何还需要钱财伴侣呢?”
  梁子信便解释:“天师道修炼的并非‘无情道’,而是‘自然道’。何为自然?便是顺应本心,顺应天性。若是真无欲无求,又何必强求成仙呢?只需万事不过心,安于生老病死罢了。”
  那弟子沉思一瞬,恍然大悟:“先生所言甚是。”
  梁子信点点头,亲切而不是威严的继续解说:“修仙路漫漫,而人之寿数有限,许多修行者尚未入门便垂垂老矣。我与在座诸位,可能到寿终正寝之日,连第一个门槛都无法迈过。若是有人觉得此事过于虚无缥缈,不值得尝试,大可以现在便说与我听,我亦对你们另有安排。”
  三千弟子面面相觑,各自沉思,还真有人站起来行礼道:“弟子想学天师之法,但并非先生所言的修仙术,而是行侠仗义率兵打仗的知识,不知先生可否教我这些?”
  梁子信轻轻点头:“天师道乃天地间的大道,只要你想学,我自能够教。”
  有一个人开口,便有更多的人提出自己的想法:“我本是个商人,想要学习怎么赚钱,天师可有东西教我?”
  梁子信颔首:“‘地法侣财’中有‘财’这一条,我自然要教你们如何获取银钱。”
  也有被选中的女孩儿目光坚定的发言:“我虽想成仙,可更希望能学会本事,帮扶我的姐妹和我家乡的姑娘们不再受压迫。先生可能教给我如何让女儿家不比男儿差,从此和男人平起平坐么?”
  梁子信言简意赅:“可以。”
  他这一答应,让不少大老爷们都惊讶侧目,梁子信沉声解释:“天道分阴阳,人亦分男女,阴阳无高低,男女亦无贵贱。若是重阳而轻阴,则阳盛阴衰,天道失衡,必是祸事。”
  他环视三千弟子,认真说道:“我知不少人觉得男尊女卑才是天地间的道理,其实这是个谬误。男儿为天,为乾卦,女儿为地,为坤卦,天在上,地在下,可地就比天卑微了?若只有天父威严,却无地母包容,人类又如何能够在世间生存?”
  “男主外,女主内,男儿劳作养家,女子生育后代,虽分工不同,但绝无尊卑贵贱之别,便如阴阳两极相合相若,分庭抗礼各司其职,才能天下安定。”
  这般说辞当真颠覆了所有人的观念,可细细想来实在是无法反驳。梁子信语重心长道:“各位既入天师道的大门,便该丢弃那些陈腐观念,无论之前身份如何家世如何,现在在座的,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兄弟姐妹,都是平等的。若是有人自持不凡随意攻讦他人,我必将其逐出师门。”
  那姑娘没料到高高在上的先生会特意说出这一番话来,忍不住摸了把眼泪,梁子信微微一笑,再看众弟子:“还有谁有所诉求,只管道来。”
  下头弟子心思活动,各种五花八门的想法接踵而来,梁子信眉毛都不皱一下,只一个字:“行!”
  当然,答应了弟子们的要求,梁先生也是有门规要宣布的:“无论各位学习修仙之法,还是武学秘技,或者士农工商任何精要,都离不开修心、修身、修德行作为基础。承天师遗志,我在此宣布天师府门规三部,各十二条,各位请谨记心中。”
  “门规第一部曰炼心,是尔等所需品质,包括端、正、忠、敬、信、诚、勇、公、义、仁、浩、德。”
  “侠之大者,必是君子,当为国为民。于自身当端方、正派、忠诚,待人当恭敬、守信、诚恳,遇事当勇敢、公正、正义,对待弱小需仁慈,方能心怀浩然正气,德行自在心中。”
  “第二部曰守规,乃是尔等行事准则。一不可倚权欺人,二不可畏强凌弱,三不可为非作歹,四不可骄诌贫富,五不可骄傲自满,六不可奢靡浪费,七不贪无义横财,八不图显官厚禄,九不与无知争强,十不当叛国臭徒,十一救危不惧险,十二勤学不懈怠。”
  “第三部曰禁戒,督促尔等不可犯错。一戒妖言惑众,二戒脑有反骨,三戒刁蛮无赖,四戒挥霍奢侈,五戒言行狂妄,六戒行貌猥琐,七戒装疯卖傻,八戒凶狠恶毒,九戒谎言哄骗,十戒低劣下贱,十一戒欺诈诓瞒,十二戒自私虚伪。”
  一大堆清规戒律砸下来,弟子们一脸懵逼,梁子信将勘印好的门规册子发下去:“我给你们三日时间,必须将门规烂熟于心,可以一字不错的背诵和默写。”
  有弟子默默举手:“先生,小的没学过认字,看不懂。”
  梁子信一脸无情:“你的师兄弟中不乏饱读诗书之才,你自可以向他们请教。”
  不待弟子们分辨,他一锤定音:“三日后我会在大殿考核尔等,如若连这般小事都做不到,你们也就不必留在天师府了。”
  梁子信拂袖离去,留下弟子们面面相觑。对于识文断字的人来说,三天背下一两百字轻而易举,可那些从来都只和锄头镰刀打交道的农人和猎户却欲哭无泪,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有脑子转的快的士子立刻站出来:“在下璋郡张瑞阳,请各位听我一言——适才先生说我等既入师门,便如兄弟姐妹,这回的考核只怕也是对我们的考验。炼心有仁,禁戒自私,若是我们当真不闻不问只顾自己,恐怕三日之后,我们无论是否通过背诵默写,都要被先生扫地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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