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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浅羽温人敲了敲门, 用一如既往平淡冷清的声调喊了一声。
  “有人吗?”
  并没有回声,不知道是这层门隔音很好还是说外面就是没有人,浅羽温人看着自己戴着手套的手, 又回头看了一眼安静躺在台子上的尸体, 他走到自己的工具箱附近, 接着翻找了一下工具。
  都是很基础的工具,他没有带什么可以取暖的东西。
  “看上去我只能和你在这里做伴了。”浅羽温人比划了一下他太阳穴的伤口,但是因为太冷, 他察觉到自己的手有点发抖,微微呼了口气,白色的雾气飘到了空中逐渐消散, 像是终于发现自己无法继续工作了,浅羽温人慢吞吞放下手。
  “这样看来,你也不能按时出现在追悼会现场了。”
  此时, 安抚好老妇人的相徳海子走过来,虽然他化妆水平确实不如浅羽温人好,但是给他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这样也能让浅羽温人轻松一点, 尽快的修复好遗体, 按时开追悼会。
  他中途问了一个人,确定浅羽温人就是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但是现在冰库门似乎关起来了, 相徳海子试着推了下门, 并没有推开, 浅羽温人不在这里吗?
  就在相徳海子打算离开再去找人问问的时候, 他顿住脚步, 刚才他似乎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落到地上, 是很沉闷的声音。
  里面有人!
  相徳海子连忙回到冰库门前,他用力的敲着门,“里面有人吗?浅羽君?是你吗?!”
  他从来没有和谁说过,其实相徳海子从小听力就比其他人敏锐,靠着自己敏锐的听觉,他从小就比其他人机灵一些,虽然大学选的是一个不太好的专业,但是他很满足了,他一直都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里面一定有人在。
  浅羽温人蹲下来打算捡起刚才不慎落下的道具,紧接着是砸门声,以及相徳海子的声音。
  “浅羽君?!”
  “相徳?”浅羽温人挪到门口,他呼了口气,“我在里面。”
  “什么?他们竟然真的把你关在了里面?怎么回事!”相徳海子试着开门,但是这门有密码,而且还非常坚固,他根本连推都推不动,这时刚才去喊人的家属回来了,他茫然的看着相徳海子。
  相徳海子一把拉住他,“打开门啊!浅羽君被关在里面了?”
  “唉?什么?”那人也是一脸惊恐,“浅羽先生还在里面?什么?为什么门被关上了?我离开的时候没有关门啊。”
  “别说这个了,救人要紧!”
  虽然这才过去了不长时间,但是他很清楚里面的温度到底有多低,被关在里面十分钟就能把人冻透,那种因为被关在冷库时间太久冻死的都不是闹着玩儿的!怎么会关上门,还把人关在里面了呢?
  家属连忙输入密码,但是刺啦一声,红色的密码错误显示在上面,他猛地睁大了眼睛。
  “……密码错误?”
  “怎么回事!”相徳海子一把拎住这人的衣领,“我们是受雇来帮忙入殓的,而不是陪葬的!”
  “您别着急,我再试一次!”那人也急了,这件事如果能把人放出来还算是勉强能够好一些,要是这位浅羽先生在里面出了什么事那岂不成了蓄意谋杀?他们是为了牺牲的孩子开追悼会,而不是做杀人凶手的。
  但有时候想什么就会来什么,再次看到红的刺眼的密码错误,那人几乎眼前一黑。
  怎么可能……他确定自己没有输错数字。
  “报警。”那人颤巍巍的说出了这样的话,“密码被篡改了。”
  “报警?”相徳海子冷笑一声,“这里可都是警察。”
  听到了这里的动静,太宰治和安室透有些奇怪的看着这边,一直到相徳海子看上去像是动手的时候他们跑了过来。
  “怎么了?这么吵,温人呢?”太宰治看向相徳海子。
  “浅羽君被关在里面了!”相徳海子指着冰库的门,“太宰君,快想想办法,我不知道浅羽君是什么时候进去的,如果是我们进来的时间算,他在里面起码已经待了起码二十分钟了。”
  安室透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那个入殓师被关在里面了?!”
  越开两个人,太宰治看着门,他看了看门口周围的东西,接着看向那个密码锁,“这是开门的密码锁?”
  “是,但是不能继续试了。”那位家属的脸色一片灰败,“失败三次后密码锁就会自动锁定,我已经失败了两次,如果第三次不成功我们只能强行开门,但是这个门非常的坚固,就是找专业技术人员来也需要很长时间。”
  “那时候怕是里面先生已经……”
  太宰治眼神一冷,他沉默的看着门,鸢色的眸子里异常冷漠,他将手放在门上,“温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啊,听得到。”浅羽温人搓了一下手臂,他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越来越低,逐渐的有些失控,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被冻的有点疼。
  “那么你听到刚才的话了吧。”太宰治声音沉稳,“还有一次机会,如果再错一次的话你可能就要一直待在这里面了,冷吗?”
  浅羽温人将头抵在门上,他闭上眼睛,“冷,但是还可以忍受。”
  “不要这么替人着想,现在被伤害的人是你。”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教育着浅羽温人,“听到了吗?说自己很难受,现在很想出来。”
  浅羽温人微微勾起嘴角,“好,我现在很难受,很想出来。”
  “这就对了。”太宰治看了看还剩最后一次输入机会的密码锁,“喂,温人,我打算试着输入最后一次密码,但如果输错了的话,你就不好出来了,怎么样?要试一试吗?”
  “不行!”那位家属率先反对,“如果再输错的话这扇门就打不开了,应该去找密码专家,等专家破译后我们再安全的打开,这样的话,就……”
  那人的声音不自觉的放下来,他看着太宰治,眼底带上了一丝惧怕,甚至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就?”太宰治看着他,鸢色的眸子里像是染上了浓重的黑暗,带着一股子阴冷的气息,“是你带着温人到了这个地方吧?然后你离开后温人就被关了进去。也就是说,实际上你才是最有嫌疑的人,所以,站在旁边的警官先生,我可以默认这个人的所有话都是谎言吗?”
  “我没有!”那人瞬间反驳,“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做出这么可怕的事情来!”
  “谁知道呢?毕竟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直接作案。”太宰治音调带着阴冷和讽刺,完全毫不留情的刺伤着这个人,看着那个人苍白的脸色,安室透微微叹了口气。
  他试图安抚太宰治,“虽然按照现在来说这位先生确实像是最嫌疑的人,但是太宰先生,我们也要考虑一下这个人如果说的是真的的可能性。”
  刚才他已经让一起来的同事去找了其他家属以及来吊唁的所有刑警过来,说不定能找到不需要密码也能打开门的方法。
  “没关系,试吧。”浅羽温人呼出一口气,他看着白色的雾气漂浮在空中,冷气顺着他的喉咙涌进了他的胃里,他甚至感觉身体内部都冷的发疼。
  “我相信太宰,所以愿意用生命去尝试一次。”
  太宰治愣了一下,他看着门口,似乎看到了就隔着一道门,那个一向清冷平静的男人一边忍受着周围的低温一边面无表情的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时候的他是什么感受呢?面对着可能会无法预测的命运,如此坦然的接受。
  或者说……如此坦然的交到他的手中。
  太宰治笑了一下,在那一刻,他眼中的坚冰融化,像是终于酷寒逝去,终于迎来春日,温暖的春风徐徐吹起。
  他笑着说:“这就放你出来。”
  接着他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摁上了密码锁,等他摁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隐隐有冷汗冒出来,直到密码锁发出一声提示音,绿灯亮起,大门打开一条缝,寒气从里面飘出来。
  太宰治连忙推开门,在门的另一端,浅羽温人呼了一口气,整个人微微往下倾斜。
  将人接住,太宰治能够感觉到浅羽温人身上透彻的冷意,就算只是肌肤接触他都能感觉到有些刺骨的冰,直接蹲下来,太宰治解开外套的扣子把浅羽温人紧紧的抱在怀中,试图缓解浅羽温人身上的低温。
  “马上找个房间让浅羽先生恢复,不要用热水。”安室透连忙吩咐,“有医生吗?马上给浅羽先生检查一下。”
  “不需要医生。”太宰治的声音有些发颤,因为浅羽温人的身体实在是太冰了,这样抱着人像是抱着一坨冰块,“温人就是医生,他既然没有说什么,那就说明这些还没有伤害到他的身体。”
  浅羽温人闭着眼睛没有说话,似乎是默认了太宰治的说法,他重重的呼着气,整个人都因为接触到温暖的东西而颤抖。
  “怎么样?还冷吗?”
  浅羽温人睁开眼睛,他看着太宰治,接着笑了一下,“太宰的怀抱很温暖。”
  “是吗?”太宰治坐在地上揽着他,“那就一直暖到你不冷为止。”
  ……
  浅羽温人被转移到一个房间里休息恢复,另一边众人围在一起看着冰库门,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了,追悼会当然是开不成了,篡改密码把单独一个人的入殓师关进了冰库里,这件事就是蓄意谋杀。
  本来殡仪馆对于这次入殓就没有准备接,是因为死者是一位牺牲的警官他们才答应的,结果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大家都是刑警,也都破过不少案子。”安室透坐在椅子上看着诸位同行,“这件事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就说明那个凶手完全没有把我们看在眼里,所以,这件事必须查,而且要查的明明白白。”
  老妇人还在擦着眼泪,本来今天是他儿子追悼的日子,结果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如果真的让这位入殓师死在冰库里,不只是她无法接受,已经去了天国的儿子也一定会崩溃吧。
  他的儿子活着的时候光明磊落,死了也不能平白遭人侮辱。
  “我支持这个先生的话,请诸位一定要查出来。”老妇人站起来,“如果是我家的人,请一定不要手软,这种卑劣的人,我无法原谅!”
  前来吊唁的警方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皆是看到了愤怒,安室透说的没错,这件事确实是在打他们的脸,在一位牺牲的警官的追悼会上出现这种事情,简直恶劣到令人发指。
  因为有改掉了密码这一点,所有人把视线都放到了死者的家属身上。
  毕竟只有他们才知道打开的密码,也才能篡改这个密码。
  另一边,浅羽温人坐在床上,他身上裹着一层被子,即使他说自己没事了但也被强行裹上,相徳海子确定太宰治没事后便离开房间去联系殡仪馆的馆长,以及和这里的人商量解决方案。
  浅羽温人被关了二十多分钟,这是因为被发现的早,如果晚了他就会有生命危险,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结束了。
  “你还冷吗?”太宰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
  “不冷。”浅羽温人摇摇头,“我只是在里面待了二十分钟,而不是两个小时,别担心,虽然因为骤然的温度差异有点不适应,但还不到生病受伤的程度。”
  太宰治微微挑眉,“但是你的唇色现在还很苍白。”
  “是吗?”浅羽温人把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大概需要再适应一会儿就变过来了。”
  微微移开视线,太宰治看向窗外的阳光,“所以为什么是温人呢?你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才对,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虽然说话很直接,但是一直都是一个很温和很招人喜欢的人。”
  “我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得罪别人到了想让我死,实在是有些意外。”浅羽温人把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第一次如此直接的直面一个人的仇恨,果然,即使是仇恨,按照另一个角度去看也很珍贵。”
  “只要针对的不是你,我也会觉得很珍贵。”太宰治没好气的走过来把他的手臂塞进被子里,“好好想想,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别人的把柄。”
  浅羽温人乖巧的缩在被子里不动了,“把柄?死去的大久保小姐算不算?”
  “她?”太宰治微微皱眉,他看着浅羽温人,“我们之前还说过这个问题,你似乎和我说手臂上的伤口很新鲜。”
  “嗯,因为手臂上的伤口很新鲜,所以是现划出来的,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大久保小姐之前的割腕自杀是假的,那就是说,那具尸体不是大久保小姐。”浅羽温人看着窗外的景色,“意外很多时候都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谁都没想到摔下来的人摔烂了脸,但是唯独手臂没有受伤。”
  太宰治站起来,“我知道了,你在这里休息,我出去一下。”
  “太宰要去给我报仇吗?”浅羽温人看着他,“你知道是谁了?”
  太宰治看着浅羽温人,片刻后他低下头,他只觉得太宰治的面容越来越近,最后是唇角微微一热,等太宰治移开后浅羽温人才眨眨眼睛,他伸手摸了一下唇角,一言不发。
  “果然好冰。”太宰治倒退着往外走,“在这里等我回来。”
  浅羽温人盯着太宰治,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浅羽温人才微微笑了一下。
  那双碧色的眸子里带着无奈又纵容的笑,仿若春风轻轻吹过湖面,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带着春日的暖意。
  “我知道了。”
  另一边,走出去的太宰治开始寻找凶手,实际上他已经基本确定把浅羽温人关进去的是谁了。
  敢在这么多人的地方把人关进冰库了,说明这个人蠢,他没有阅历也没有脑子,单纯的在以害死一个人行动,所以他忽略了刑警,也觉得只要他做了,浅羽温人在里面也就不会被人发现。
  成年人没有蠢到这个地步的,所以,那应该是个孩子,还是一个没有成年的孩子。
  太宰治站在门口,娇小的女孩蹲在墙角不断的哭泣着,她的眼睛红红的,带着惊恐和惧怕。
  就是她了。
  追悼会死者的女儿。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女孩抬起头来,他看到了太宰治,也看到了他身上没有脱下来的殡仪馆工作服,她被吓得几乎摔倒,于是慌不择路的起身往外跑,但是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躲得过一个成年人,太宰治一把拉住女孩的手腕。
  “不要,不要!这不是我的错!”女孩尖叫着,“我是被威胁的,我也不愿意这样!”
  太宰治听着她的话,他缓缓的蹲下来,“没关系,不要哭,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和那个哥哥不认识吧?”
  “放心,我发誓,一定不会告诉其他人,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女孩抽噎着,她想要挣脱太宰治的手,却根本挣脱不开,“你放开我!”
  “我真的不会告诉其他人。”太宰治朝着小女孩笑了一下,那双鸢色的眸子里带着阳光一般的温暖,他安抚着小女孩,声音优雅又温和,“悄悄告诉你,我其实很讨厌那个人,就是因为有那个人存在,所以我不能加工资,我很讨厌他哦,所以,我准备好好谢谢你。”
  不知道是被太宰治的话语欺骗还是被他的样貌迷惑,女孩有些犹豫的看着太宰治,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
  另一边,被女孩子的尖叫声吸引来的安室透看了一眼那边,他伸手制止了打算出去的同事们,他们对视一眼,留在原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那你真的不要告诉那些叔叔。”女孩的眼泪还在睫毛上,她今年只有12岁,小脸蛋上只有天真,“是网络上的姐姐,她威胁我去做的,因为她手里有好多可怕的东西,她说如果我不去做就发给妈妈和奶奶。”
  太宰治眼神一冷,“那么,是那个姐姐告诉你要把那个讨厌的人锁在里面吗?”
  女孩有些茫然的点点头,“姐姐说没关系,因为我是未成年,所以不会有事的,我很害怕那些东西被发给妈妈。”
  “所以你就这样做了啊,即使你很清楚什么是死亡。”太宰治站起来,他看着小女孩,眸中的温和消退,只剩下一片冰冷,“你的父亲是个在前线牺牲的战士,没想到他的女儿打算在他的追悼会上杀人。”
  “可是没关系啊,那个姐姐说,我还没有成年,我这样做会被原谅的。”女孩嘟囔着,“只要那些东西不被发给妈妈和奶奶好了。”
  太宰治松开手,女孩趁机朝外跑,但是还没等她跑出两步她的脚步就顿住了,几个穿着警服的刑警面容复杂的看着这个只有12岁的女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虽然是因为年轻被胁迫,但是他们能够很清楚的从女孩的话语中听出她对这件事的不在意。
  老妇人觉得头晕目眩,她没有想到,做出这种事情的竟然是她最宠溺的孙女。
  女孩脸色惨白,“……奶奶,大哥哥!你说过不告诉其他人的!”
  “我没有告诉他们,是你自己说的。”太宰治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那么就这样,真是感谢你自己说出了这件事。”
  说着太宰治转身离开,完全没有理会这里的所有人。
  老妇人终于支撑不住,她倒在了地上,周围的人连忙将老妇人搀扶起来,开始喊医生,女孩想要趁机逃跑,却被她的母亲一把抓住,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安室透看着混乱到极致的现场微微皱眉。
  “他是确定了我们在现场才发了这个誓,让女孩说出口的。”安室透无奈的看着旁边的同事。
  他的同事挠挠头发,看上去也有些无措,“这下麻烦了,完全捅到了明面上,一方是未成年,另一边的人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
  “……反正,先查一下这个女孩是被什么人胁迫了吧,也算是给人一个交代。”安室透看着太宰治离开的方向。
  另一边,太宰治回到了浅羽温人现在待的地方,他透过窗户看向房间里,浅羽温人安静的坐在床上,碧色的眸子里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
  这个人啊……
  太宰治无奈的靠在墙上,觉得自己真是出了问题。
  明明他期待着死亡,期待着死后的世界,却完全不想看到浅羽温人死去。
  太宰治第一次感觉到了属于自己的双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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