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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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敢用起来治病的,那都是得下过好些年苦功夫、天分奇高、又得到祖师医术传承的医者,才能用来治人。
  砭针一道不易钻研,一个失误,那就不是救人,而是杀人了。
  阿淼只在传说中听过,却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看见同行施针。
  这位小大夫虽然年轻,但敢用砭针,怕已跻身当世一流医者的境地,不容人小觑。
  阿淼偷偷在暗自里学着,她能记住针入多深,也能看到池罔用的是直刺法,但是她却不知道随着砭针刺入时,池罔往里面注入了旁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细长的手指摸向小女孩的后脑勺,摸了摸确定了位置,又拿了一根砭针,刺入了后脑的风池穴。
  一直昏迷的小姑娘,手指微微地抖了一下。
  池罔拉出她的左手和右手手臂,把自己浩瀚的内力从触碰的皮肤处,注入了小姑娘的手厥阴心包经。然后他毫不迟疑的双手同时下针,精准的扎入了左手和右手手肘外侧的曲泽穴。
  针扎入女孩的手臂,池罔双手握住砭针,深深地陷进了细细嫩嫩的皮肤里,针体轻轻颤动。
  阿淼目不转睛的看着,但是不知道的是,池罔这一套功夫,她只能学个表面。
  因为池罔不仅是一位医者,他还是一位武林高手。
  百年前,江湖百晓生曾说过,池罔是最会治江湖伤的大夫。
  其中一个主要原因是,池罔习武,对所有脉息间的内力流动运转,都了如指掌。
  旁的人有这等武功的,没人会去当大夫。而当大夫的,又没有人有这个机缘,将武功练到池罔这个程度。
  能力不足,眼界受限,便自然看不到池罔所能看到的境界,复制不了他的医法。
  这个小姑娘不是江湖伤,但是她耽误太久,疫毒已经沉入五脏六腑,就是神医也救无可救。
  身体健壮的成年人或许还可用虎狼药拼死一搏,求上天一线生机,但这女孩年纪太小,用上虎狼药身体根本扛不住,直接就会要了她的命。
  别的大夫救不了,但是池罔能救。
  池罔可以熟练地引出自己的内力,控制在一个非常温和却浑厚的力度,和缓地洗涤小姑娘的经脉。
  他于行医一道日积月累的知识和经验,对五脏六腑都知之甚熟,这让他可以在不伤害小姑娘的情况下,引导着她体内疫毒的流动,先将毒素从脏腑内抽出,再选体表一点进行挤压,将疫毒排出体外。
  片刻后,女孩双手肘外侧的曲泽穴,缓缓流出了发黑的鲜血。
  阿淼立刻拿来干净的布巾,轻轻蘸取黑血。
  待黑血流净,小姑娘体内毒素除了大半,池罔才拔出了所有的砭针。
  女孩立刻开始出汗,她身上流出一层又一层的黄色汗水,阿淼连忙上前擦拭,可是女孩出汗速度太快,她竟然忙不过来,得到了允许后,孩子的父亲立刻上前一同帮忙。
  那男子都有些语无伦次:“大夫、大夫,怎么会这样?”
  池罔轻轻道:“她已无大碍,不用慌张。阿淼,我说副药方子,给她煎药内服。”
  摸着小姑娘脉息的阿淼,此时已经惊呆了。
  北地瘟疫救无可救,她虽然一直听说,但到底从未亲眼见过、亲手诊过。
  刚刚送进来的时候,她是摸过小姑娘的脉的,脉悬无根,沉涩不起,那是元气衰竭、病邪入体的征象,这样的脉象,她只在将死之人的身上见过,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
  摸着这样的脉,阿淼还在想:怪不得瘟疫无法医治,这样厉害的疫病,怎么可能有人治得好?
  而此时小姑娘的脉虽然极为虚弱,但却已迸发生机,就像是在她眼前生生换了另一个人的脉,这让她无法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
  “阿淼?”
  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神迹的女大夫终于回过神,激动地满脸通红,立刻抓过纸笔,记下了池罔新开的药方,跑出去抓药。
  看着女大夫的反应,女孩的父亲才敢轻轻地去碰了碰女儿,发现这才一会功夫,女儿身上的黄色已经开始褪去,被汗水排出了体外。
  女孩的体温也逐渐下降,父亲这才终于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获救了。
  男人愣了许久,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一瞬间涕泪横流,他看着站在边上的池罔,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
  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夫,你救了我女儿,不止是救了她的命,也是救了我的命!我娘子若是在天上看见我们平安,也会瞑目了!”
  就在此时,一个没有声调起伏的冰冷的女声,十分突兀地在池罔的耳边响了起来。
  “你成功救治一位濒死人类,审核通过,已记入总数。”
  眼前的男子仍然自顾自地说着话,仿佛完全没有听到这个突兀的声音,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骤然响起。
  相似的事情,在不同的地方,已经发生了几百年,池罔早已见怪不怪。
  男子悲喜交集,哭得甚是狼狈。池罔却盯着男子的眉心,那眉心有一点几不可见的黑影。
  池罔屏息凝神,拓展自己的五感。男子五脏六腑间的声音律动,都在池罔这里变得清晰可闻。
  他果然发现了男子的异样。
  池罔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的父亲,小心的回去抱起了女儿,双眼含着悲哀的泪光,小声地叫着女儿的小名,抱着她无声恸哭。
  冰冷的女声再次开口:“尉迟望,请自觉遵守规矩。若你救治了不符合濒死条件的人,你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这一次,我将永久性抽取你一半的力量,作为屡次再犯的惩戒。”
  池罔眯着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问这个系统为什么这么凶?她的存在和主线有关哦~
  稍安勿躁~后面会有我方高萌辅助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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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
  1. 文中兰善堂祖师的遗训,化用于
  人身疾苦,与我无异,凡来召请,急去无迟,可止求药,宜即发付,勿问贵贱,勿择贫富,专以救人为心。 ——宋·张杲《医说》
  2. “热入血室,血行不通”化用于
  明·张景岳《妇人规》
  3. 文中药方出自
  东晋·葛洪《肘后备急方·治瘴气疫疠温毒诸方第十五》
  4. 施针步骤出自
  明·张介宾《景岳全书卷之十三性集·杂证谟》
  5. 对于脉象的描述,化用于
  《黄帝内经·素问·玉机真藏论篇第十九》
  作者埃佐不懂医,文里涉及的中医相关知识都是照葫芦画瓢,不可当真的(^-^)
  第4章
  兰善堂已关张大吉,大堂里依然有着众人初闻瘟疫、惊慌失措逃出去时留下的满地狼藉。大堂门窗紧闭,房间里的光线偏暗,显得暗暗沉沉的,令人昏昏欲睡。
  池罔放下思绪,推开了一扇窗,放进了一些光亮,果然看到了兰善堂对面开着一家医馆。
  不同于冷冷清清的兰善堂,这家医馆门口甚至有迎人的小童,病人大夫人来人往,生意好不红火。
  “萱草堂?”池罔沉吟道,“不过百年而已,兰善堂居然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别人家的药馆都开到对面、欺负到家门口来了,也毫无还击之力?”
  随即池罔想到了这家兰善堂的掌柜大夫,不禁摇了摇头。
  若现在都是这样的大夫,也难怪会日渐式微。
  隔间里的父亲守着他的女儿,阿淼在后院煎药,这么大一间医馆,一时竟没有一个人。
  池罔熟门熟路的走到了掌柜大夫的柜台后,随手拿出了几本最近记录的医案,开始翻看。
  阿淼已在后院生了火,药锅里煎上了药,此时惦记着屋子里的池罔,连忙匆匆洗了手进来,为池罔沏了一杯好茶,毕恭毕敬地递了过去,“老师,您忙了这许久,也是怪我粗心,竟然都忘了给您倒杯茶润润嗓子。”
  池罔道谢接过茶,却望着窗外的萱草堂,“对面这医馆,开了多长时间了?”
  看到选草堂门口的热闹,阿淼有些黯然,“对面这家,开了三年了。差不多是四五年前,萱草堂像一阵春风一样,突然就在南边大规模地开了起来。而且每当萱草堂开新店,就特别喜欢从我们兰善堂挖人过去,而且开店店址专挑兰善堂对面,从不回避。”
  “他们有最好的医师,卖的药材还便宜,我们降一钱,他们就降两钱,不少兰善堂都被他们挤兑得关门了。”
  池罔点了点头,继续看着医案,也没有说什么。
  见他这个反应,阿淼不禁有些拿不准,便问:“老师,您是兰善堂的大夫吗?”
  池罔给出了肯定的回答:“是。”
  “那我该如何称呼您?”
  一目十行地翻过手中的医案,池罔看着这些药方,对这件兰善堂的医者水平,心中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随口回答:“我姓池。”
  听到这话,“噗通”一声,女大夫居然原地摔了一跤。
  原地摔跤也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池罔不禁有些奇怪地去看她。阿淼看起来却是无比激动,居然连脸色都变了,她又转头去看池罔的药箱,眼睛里闪着光。
  池罔背着的药箱,有许多个装药的格子,每个小格子的拉环上,都刻着一只蝴蝶,做工十分别出心裁,每只蝴蝶,形态都各有不同,没有任何一只蝴蝶的模样是重复的。
  并不十分的贵重,却十足的精巧。
  年轻男子,蝴蝶药箱,都符合了传说中池姓神医的特征。
  “我的天,您是池家人……”女大夫激动道:“池家子弟只要学成出世,到兰善堂行医,都一定是当世医圣……”
  本来就十足恭敬的阿淼,此刻仿佛见到了观音菩萨,就差把池罔供起来,上柱香拜一拜了。
  见她这个反应,池罔不免也愣了一下。
  池罔借兰善堂行医几百年,行事一直非常低调,虽然到处都有他的传说,但他每隔一些年就会消失,将自己的踪迹藏得很好,怎么说,都不至于到这么有名的程度吧?
  医圣世家子弟的解释,倒是可以接受,虽然姓池的自始至终就他自己一个,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长生不老之事总是需要做些掩饰。
  眼看着面前的女大夫高兴得要疯了,池罔决定换个话题:“我看了你的医案,你今年多大了?”
  “二、二十一岁。”
  池罔来了点兴趣:“二十一岁就有这个程度,学医应该已经有些年头了,你是怎么想到走上这条路的?”
  “我学医,就是想成为祖师爷‘善娘子’一样的女医者。”
  这是池罔第二次,听到阿淼称呼兰善堂祖师为“善娘子”。之前他们忙着救人,池罔没来得及细问,此时便想仔细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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