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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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时陨星即为天灾,而这星象之说,唉,足可见仲朝时至今日,不受上天庇护,只有我天山教……”
  池罔听着青龙使即兴发挥,张口便说了一盏茶功夫,都没有一句重复的洗脑传教,心中不得不暗暗感叹——这人文采是真的好,连草稿都不用打,就能如此流利通畅,要是用文字写出来再琢磨加工,不知道得好成什么样。
  天山教对北境百姓的洗脑如此成功,不知道这位青龙使,占了几成功劳?
  青龙使天南地北地一通传教后,终于把这拐到不知道哪里的话题,给硬转了回来,“那淫僧趁着昨夜陨星雨之时,潜入我教,偷窃了我教的宝物,我身为天山教青龙使,奉教主之命彻查此事,要把丢失的宝物查回归还。”
  青龙使眯眼道:“你出现在他床上,还这样子……嗯,你和他没关系,我才不信。”
  青龙使一甩高马尾,扭头说,“你们进来,这屋子里找一下。”
  几位天山教教众闻声而入,干脆地开始在这毡房中搜寻,过了一会,教众向青龙使汇报道:“屋中没有。”
  青龙使的目光慢慢转到了池罔身上,“那现在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地方,还没搜过了。”
  池罔冷漠地看着他。
  池罔:“砂石,你说如果我这一路,打出去可以吗?”
  砂石却严肃起来:“这是排行榜第三的青龙使,而且同在前十榜上的第八位和第十位——玄武和朱雀两位天山教教使,现在就在附近,这里就是天山教的地盘,根据我的初步估算,你武力脱困的概率在60%。”
  “不,是百分之百。”池罔平静道。
  砂石也耐心解释,“有自信是好事,但是现在的局面,确实存在风险。”
  “而且这次升级后,我调整了一下资源的分配方向。”砂石说,“为了避免你再出现任何问题,我会优先关注你的身心健康,以及你的个人安全,这是我侧重的方向。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池罔打断道:“别废话,说重点。”
  砂石委委屈屈道:“你嫌我唠叨了……池罔,我只是想说,不要小看面前的青龙使,他在短短几年间,就做到整个鞋教第二把手的位置,靠的不只是武力,更何况他还有后援。”
  青龙使见池罔久久不答,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哦……理解理解!但是你也得配合下工作呀,我亲自给你搜身,总可以了吧?”
  他甩着高马尾,慢慢走近了池罔,态度似乎很平和,“你放心,不该碰的地方我都不多碰一下,不像淫僧那样对你,我保证我手脚都很规矩的。”
  眼见青龙使伸手过来,池罔抬手格挡,那是一个拒绝的姿势。
  青龙使也不是正常人,他一愣之后,居然捏着嗓子尖声道:“没事没事,我理解我理解,你身心备受创伤,现在不想被男人碰……那你把我当女人就好了,小哥哥来吗?”
  池罔被这动静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这鞋教里头,都是像青龙使这样的神经病吗?
  神经病不可怕,就怕神经病有文化。
  池罔拒绝的动作太明显,这青龙使居然委屈了,他一张嘴,差点再口述一篇万字长文,所幸外面有人进来,及时制止了他的临场发挥。
  毡房的帘子被拉起,冷风吹进温暖的房间,众人回头看向门口身形高大的男人。
  风云山庄庄主插着手站在门边:“青龙使,这是昨日在我酒馆里喝酒的客人,我能保证他与贵教宝物失窃一事,没有任何关系。”
  短短一瞬间,庄主风云铮与青龙使交换了一个眼神,风云铮轻轻点了点头。
  砂石欣喜道:“他看起来是你这边的,第一第二联手……打他娘的第三第八第十,稳了稳了,我觉得你想打出去的话,现在是个好时候。”
  池罔冷漠:“欺软怕硬,怂也就罢了,你能不能动动脑子,现在是打不打的问题吗?”
  被再度鄙视的砂石,汪地一声哭了出来。
  北边地头蛇发话了,到底还是有分量。
  青龙使收了长枪,又看了池罔一眼,便说:“唔,既然风云山庄的庄主都开口了,那我自然是要卖这个面子的……兄弟们,我们出去了。”
  说走就走,青龙使也是个果断人,很快就带着天山教的人走干净了。
  风云铮见他们走远,才转向池罔,好奇问道:“池公子,你的药箱呢?难道被天山教的人给抢了?”
  池罔诡异的沉默了片刻,因为他也在想——对啊,他的药箱呢?
  昨天那秃驴不知道怎么把他弄回来的,可是……真的就只是把他的人带回来了?那他放在雪地里的药箱、和老计的那酒坛子呢!?
  池罔心中默念了一句“何须惊慌”,对风云铮一点头“多谢,晚点找你”,就头也不回的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万幸半山腰处,他的酒坛子和药箱依然还在原地,池罔确定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池罔解开了衣扣,手探进暗袋。
  他难免不疑惑——那和尚特地引开天山教的人,究竟在自己身上塞了什么,才让天山教的人如此忌惮?
  作者有话要说:
  青龙使义愤填膺:淫僧!
  池罔:嗯,淫僧。
  子安绝望道:……贫僧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34章
  天山城, 计氏酒馆。
  青龙使拍开一坛新酒, 连碗都不用,就直接抱起酒坛来,豪放地开喝。
  他的面具放在一边,露出十分明媚英气的面貌, 高马尾扎在脑后, 长枪放在身边。
  “风大哥,这批去年的大曲酒,现在开封享用,味道还真是不错。”
  风云铮慢慢道:“小青龙,今天随便喝, 我请你。”
  青龙使喝酒的动作瞬间停住了:“我一次喝你四五坛都算少的, 今天怎么这么大方?无事献殷勤,你这是想做什么?”
  风云铮坐在一边, 用一块鹿皮, 轻轻擦拭自己的大斧, “我在这片土地活了快三十年, 现在……终于可以走出去看看了。”
  他说话的语气十分平静, 脸上也隐隐带着轻松的表情。
  青龙使终于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 皱眉问道:“你要离开这里,风大哥?”
  “是啊。”风云铮语调轻松,“我风云山庄世代居于此处, 代代都要有人守在天山城, 便是为了完成一件事。如今终于尘埃落定了, 我也自由了,不用再守着祖宗的规矩了。”
  他出神道:“我这一生走过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就是雁城了,我连江北第一大城——元港城都不曾去过。我这次走,想去南边看看,去皇都看看,再去关外转转,去见识一下这从未见过的大好河山。”
  “也不错,你该出去看看。”青龙使沉默许久,感慨道,“不过你们家也真是,为了这么一个还不能跟别人说的承诺,一辈子、一代代,硬生生在这守了祖孙四辈……而且到现在,你都不和我说,你到底在守什么。”
  “你如今以武扬名天下,教主天天催着我来拉你入教,补上白虎使的空缺……不过你我朋友一场,我就不对你传教了,就作为你今天请我喝酒的答谢。”
  风云铮:“唔,那是得谢谢你了,别多说,咱们继续喝酒。”
  青龙使摇头笑道:“今天要说,以后咱们能说话的机会,怕可不像现在这样好找了……风大哥,我相信无论你到哪里,都能做出一番事业,能出去走走看看,我心里也替你高兴。不过,我当年就觉得你傻,为了个什么祖上的承诺,干什么非要死守在北地?”
  风云铮笑笑,“守诺,并不是傻。风家组训,弟子言出必行,才是为人立根之本。”
  “对,我虽然嘴上骂你傻,但我其实在心里敬佩你。你心思纯净,刚正不阿,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心性,才能将武功练到如此程度吧?你是个习武的天才,出去见见世面,也很好。”
  风云铮不声不响地喝了一大坛酒,才说,“小青龙,我要走了,你多保重。”
  青龙使“嗯”了一声,问道:“风大哥,既然你要去皇都,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自然,你说。”
  “我有些信件,交给任何人都不放心。”青龙使又喝了半坛酒,才继续道,“等你到皇都时,请亲手帮我交给一个人。”
  风云铮:“可以。”
  “整个天山上下,我只相信你的为人,如此便谢过风大哥。”
  青龙使酒量极好,连着两坛酒下肚,脸上都不见丝毫晕红。
  他眼珠一转,突然加了一件事:“大哥此行南下,如果在路上碰到一个人……嗯,你就帮我揍他一顿吧。”
  风云铮有些好奇:“谁能不远万里,把你惹了?”
  青龙使带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一个跪下随地认爹的熊孩子,就这么个熊货,还有脸撩骚勾搭我的人……可惜我最近走不开,要不我绝对亲自上阵,把他打得他妈都认不出来。”
  青龙使一字一顿道:“此人名叫‘流流’,十五六岁年纪,就是排行榜第九的那个‘流公子’,一个混账臭小子。你要是见到他,便不用客气替我打他一顿,等以后我有机会见他,再亲自补一顿。”
  风云铮:“好,没问题。”
  两人继续喝酒,没过多久,却听见隔间外有人敲门。
  风云铮转头看青龙使抓起面具,罩上他脸后,才对外面说:“进来。”
  那是一位天山教教众,一进屋子便跪地禀报道:“青龙使,大事不好了!教中出了大事,教主传讯,让您立刻赶回去!”
  青龙使皱起眉头:“怎么了?慌慌张张的。风庄主不是外人,有什么事你直说就好。”
  天山教教众神色惊慌:“教中玄武、朱雀二使突然身受重伤,如今教中大乱,教主宣您立刻回去主持大局!”
  青龙使豁然起身,“风大哥,东西我会差人送到你手上,若是你这几日就要动身,我怕是抽不出功夫亲自去送你,先祝你一路顺风了。”
  风云铮应了一声:“嗯,你去忙。”
  青龙使的高马尾在空中荡出半弧,他身子潇洒地抓起长枪,片刻间,对面的人就走没了影子。
  风云铮喝光自己的那坛酒,轻声道:“玄武、朱雀二使同时身受重伤……这北地除了我,还有谁能做到?外面的人,当真是藏龙卧虎。”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天山山腰上,池罔坐在雪地上,于一片漆黑之中静静打坐。
  酒坛和药箱都被他放在身边,砂石见他十分专注地在静养内息,都控制自己不去打扰。
  正如砂石频繁提起,池罔也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内力被抽走后,与以前状态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已经开始有意识地分配更多的时间,进行修炼,补足自己内力的弱势。
  只是此时,闭着眼睛的池罔睁开了,他的头转向右边,看着那隐藏在黑暗里的人影。
  然后他闻到了湿热的血腥气。
  那人双手合十:“施主,叨扰了。”
  子安的语气平缓,却带着一点难以察觉的中气不足,“贫僧不敢确定你在这里,侥幸一试,没想到真的在这里找到了你,也算是心有灵犀的缘分了。”
  池罔语气淡漠:“谁与秃驴心有灵犀?还不是为了你塞到我身上的那个东西。”
  盘腿坐着的池罔,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今夜星光月光一并没有,此时没生火,他只能看到这和尚模糊的身影轮廓,连他那反光的脑壳都看不见了,更别说看清他此时的模样和神色。
  子安默了一刻,诚恳道歉:“事出突然,贫僧面对天山教的连环追击,不确定自己能否全身而退,只得暂时将东西藏在施主身上,给你带来了麻烦,非常过意不去。”
  山中安静,池罔听到鲜血从他衣衫滑落的声音,一滴一滴地滴在了雪上。
  池罔便笑了:“这么多血,这是杀人了?”
  “杀生乃是大孽,贫僧不能助其凝明正心,以观善恶,已是修行低微的罪过,又怎会再造此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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