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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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生恩
  阮氏殷殷望着程瑜瑾, 眼神中的期待不加掩饰。程瑜瑾略有些失神,她想起自己三岁那年除夕,她穿了红彤彤的新衣服, 整个人鲜亮的像是年画里的娃娃。侯府众人都守在程老夫人屋里贺岁, 程瑜瑾和程瑜墨被放到罗汉床上玩,程瑜瑾记不清自己当时玩了什么,只记得阮氏拿了一块糕点来问她,知不知道谁是她的娘。
  再后面的事情程瑜瑾就想不起来了, 但是想来是不太好的。庆福一直都不喜欢她,庆福不乐意给别人养娃,尚情有可原, 但是程瑜瑾一直想不懂阮氏是为了什么。
  恐怕阮氏从心底里不愿意她过得好吧, 或许,阮氏期盼的, 是一个身在曹营心在汉,无私无怨地向着亲生家庭,还要不停从养母手里倒腾钱财出来补贴亲生父母的“孝顺女儿”。
  阮氏小时候总是偷偷来看程瑜瑾, 可是等程瑜瑾懂事后, 她反倒不来了,大概也嫌难看。
  程瑜瑾的想法一掠而过,她笑着看向阮氏, 这一次, 她的眼神中带上了直白的打量。
  阮氏被这样的目光看得心慌,她僵硬地攥了攥帕子,强装镇定说道:“大姑娘, 我问你话呢,你怎么这样看我?”
  程瑜瑾轻轻笑了, 她眼睛弯起,语气也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我在疑惑,二婶母为什么说这种话。”
  “什么?”
  “二婶母昨天晚上没睡好吧,今儿一上午都在说呓话。我的母亲是大太太,二婶母怎么一口一个亲娘?众人皆知我是大太太庆福郡主和大老爷的女儿,我为什么要叫你娘?”程瑜瑾笑着,还轻轻地拍了拍阮氏的手,“二婶,虽然是夏日,但是晚上睡觉时还是不能贪凉,要不着了风,头昏迷糊,就会说一些糊涂话。今日这些话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二婶尽可放心,但是二婶切不可再对别人乱说了。我这里毕竟能瞒着,如果二婶去找宝儿说一些你是我的儿子你该叫我亲娘这类的话,那恐怕母亲就不肯善了了。”
  阮氏被说的一怔一怔的,她近乎不可置信地看着程瑜瑾。她没有说胡话,依她看说胡话的分明是程瑜瑾!阮氏是程瑜瑾的亲生母亲,这是府内皆知的事情,程瑜瑾为什么能笑着说让她不要发疯呢?
  阮氏嘴都合不拢,不敢置信地问:“你不相信?不,府里这么多张嘴,你不可能不知道。那就是,你不愿意认回亲生父母了?”
  “什么亲生父母。”程瑜瑾虽然笑着,可是眼中冷冷清清,倏忽闪过冰冷的警告,“我的父母是大老爷与大太太。我是他们养大,族谱上也记着他们的名字,我从始至终只有一对父母,谈何亲生和非亲生的?请二婶自重,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不要再说了,不然传到母亲耳中,她说不定会误会二婶想挑拨我们母女感情。”
  程瑜瑾说完就抽开阮氏的手,远远行了个晚辈礼,说:“母亲那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恕侄女不奉陪。”
  程瑜瑾说完后果真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阮氏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她竟然不认我?我将她生下来,当初被抱给大房也是无奈之举,她怎么能这样伤我的心呢?”
  程瑜瑾回到院子时脸色还是冰冷的,连翘听到声音,欢欢喜喜从屋里跑出来,迎面撞到程瑜瑾几人,她的声音立即被掐在嗓子里:“姑娘您回来了……姑娘?”
  程瑜瑾深吸一口气,伸手遮住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她将手掌放下来,表情已经完全恢复了常态:“我没事。”
  连翘不敢多说,程瑜瑾能屈能伸,气量很好,能让大姑娘产生明确的感情波动,并且控制不住表现在脸上的,只有一个人。
  二房的阮太太。
  连翘退到一边,默默去给程瑜瑾倒茶。杜若跟在身后,沉默地程瑜瑾打扇子。程瑜瑾安静地坐了好一会,突然开口说:“将老夫人的钿螺漆盒拿过来。”
  这个东西杜若一直收着,就没有离开过视线。闻言她轻轻将东西放到程瑜瑾面前,然后无声地退下。
  程瑜瑾注视着漆盒上极尽精巧的雕花,四壁上还钿了珍珠、宝石、玉片等物,红红绿绿的看起来很是奢华。程瑜瑾手指拂过漆雕花叶,最后轻轻一扣,打开了盖子。
  顿时玉光大盛,即使靠近了看,也在玉镯上找不出一点瑕疵。凝而不散,温而不寒,清而不透,乃是绝佳的玉。
  程瑜瑾随便拿了一只套在手腕上。金银镯子会变老,可是玉永远不会过时,这样一只水色一流的玉镯子挂在手上,果然显得手臂白皙许多,无论搭什么衣服,都不会显得突兀。
  杜若见程瑜瑾摆弄这对玉镯,以为程瑜瑾不喜欢。毕竟,就是因为它们,程瑜瑾才和阮氏起争吵的。杜若轻声问:“姑娘,您不喜欢吗?”
  “不喜欢?怎么会。”程瑜瑾将镯子褪下来,原样放回到木盒中,“价值少说五千两的东西,我为什么不喜欢?”
  “可是老夫人……”
  程瑜瑾轻轻一嗤:“我那祖母是什么人,别人不清楚,我还不清楚吗?二太太本来对我就说不上友好,用得罪阮氏,换回一对有市无价的玉镯子,这是多划算的买卖。”
  “小姐……”
  “我没事。”程瑜瑾将漆盒重新扣好,说,“我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得意外横财。祖父那一盒金子是,祖母这一对玉镯也是。”
  程瑜瑾说完想起什么,补充道:“九叔那一千两地契,也勉强算吧。看来我得抽空拜财神,请他帮我压一压小人,要不然,我这些身家可不好保。”
  杜若听到了问:“小姐,您要出门上香吗?”
  程瑜瑾噗嗤一声笑了,意味深长地说道:“求神拜佛可未必要出门,哪一尊佛能比我们家的那位大?”
  杜若没听懂,程瑜瑾笑而不语,不再解释。杜若心态特别敞亮,听不懂很快就放过,她问程瑜瑾:“小姐,那这个漆盒?”
  “收起来吧。”说到这里程瑜瑾有点头疼,想必不出一日,全府都知道程老夫人把压箱底的东西给她了,程瑜瑾想要闷声发大财,也不知道还能瞒多久。不过无论如何,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低调处事了。
  程瑜瑾眼睛落到漆盒上,红漆雕刻出来的牡丹华贵又神秘,程瑜瑾天生喜欢漂亮的首饰,可是这样一对美丽的镯子,她却不能戴。至少现在不能。
  果然,嫁一个有钱有权的夫婿还是很重要的。有了夫婿撑腰,她倒要看看谁能管到她头上!
  程老夫人将压箱底的宝贝赐给程瑜瑾一事果然引起不小的风波,只不过程老侯爷的七七之日很快到了,众人忙着准备祭典,才引而不发,暂时维持表面的平静。程瑜瑾自从得到了程老夫人的承诺,之后对待程老侯爷的丧礼顿时认真许多。被当做长孙留在家里守孝可不是说着玩的,指不定有多少人不服,在暗地里盯着她的错处。此事对程瑜瑾日后嫁人至关重要,程瑜瑾决不允许自己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程瑜瑾紧绷着神经,守丧仪制力求做到完美。来客在堂上听到程瑜瑾奉了程老侯爷遗命,在家里以长孙的仪制守孝一年,顿时对程瑜瑾刮目相看,等看到程瑜瑾在祭典上的表现,态度就更加郑重了。
  程家众人在众人的观礼下给程老侯爷上了香,磕了头,然后回屋除去孝衣,换上平常衣服。虽然可以穿家常衣裳,但大红大绿还是要避讳,孝期内要穿清淡颜色,随着时间过去,颜色可以逐渐变得丰富,取悲痛渐消之意。而程瑜瑾顾忌自己的名声,换衣服就更加谨慎。
  她换了身素白平纹长衫,修长贴身,在膝盖处开了叉。衣服上有淡淡的浅粉色梅花纹,除了布料自身的纹路,其余一点装饰都没有。下面的裙子也是银灰色的,褶子工整细密,行走时如孔雀开屏,清丽又端庄。
  程瑜瑾的骨架是修长纤细型的,因为从小养的好,她并不过分瘦弱,反而凹凸有致,纤细风流。换上修身的长衫后,更能显示出她曲线优美,腰身玲珑。程瑜瑾一路走来,步子不疾不徐,衣服素净浅淡,如同画中人活了过来,一路上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
  程瑜瑾径直走到程老夫人的院子,程老夫人的院内此刻坐满了人,程瑜瑾绕着游廊走进来,许多人都悄悄地指点:“这就是宜春侯府的大姑娘。”
  程瑜瑾在众人的打量中安之若素,她掀帘子进屋,发现屋里也坐了许多夫人太太。七七不同头七吊唁,今日来的都是亲近人家,其中大半是和宜春侯府有亲的。程瑜瑾毫不怯场,先是给程老夫人行礼,然后转过身,落落大方和众位太太问好:“太太们安好,瑜瑾给诸位请安。”
  太太们笑着拉程瑜瑾起来,一个太太将程瑜瑾拉到身边,指着她对旁边一个穿黑金色比甲的夫人说:“翟二太太,这就是程大姑娘了。”
  被介绍的太太挑着眼睛看了程瑜瑾一眼,客气笑道:“原来这就是了,果然好模样。”
  旁边人笑着对程瑜瑾说:“这位是蔡国公府的二太太,国公夫人去年走了,现在公府由二太太管着。”
  原来是蔡国公府的人,难怪眼高于顶。程瑜瑾笑容浅淡,得体大方地对翟二太太行礼:“见过二太太。”
  翟二太太点了点头,懒得说话。在场中她身份最高,众人都捧着她,其实说着捧着翟二太太也不尽是,大家给面子的,乃是她背后的蔡国公翟延霖。程老夫人问翟二太太:“二太太要操持公府事务,最是繁忙不过,今日竟然劳动二太太亲自走一趟,老身实在心下难安。”
  翟二太太面有自得之色,但是还在谦虚:“哪里,国公府本该是大伯哥当家,只是去年大嫂去了,大伯哥要忙碌朝事,还要照顾庆哥儿,实在分不开心,婆母才将公府内务交到我身上。多亏了大伯哥和婆母信任,我才硬着头皮管两天,等日后新大嫂进门,我是必要第一时间交还给大嫂的。我是个蠢笨人,实在管不来这种精细事。”
  程瑜瑾隐约知晓蔡国公府的情形,去年蔡国公丧妻,只留下一个五岁的独子翟庆。蔡国公忙于朝政,蔡国公府老太太又偏宠孙子,直将翟庆宠得无法无天,败家程度比程恩宝更甚。程恩宝前些日子吵着要养狗,便是看了翟庆,也要效仿。
  唯一的区别是程恩宝有程瑜瑾这个姐姐,而翟庆没有。程恩宝撞到了程瑜瑾手上,被收拾的服服帖帖,但是看翟二太太的口吻,恐怕蔡国公府一家处处顺着翟庆,根本没人能管这位小魔王。
  翟二太太会出现在这里,也是为了照看他们家的命根子,宝贝世子翟庆。
  程瑜瑾对熊孩子是没什么好感的,对蔡国公府这种作态更是敬谢不敏。反倒是程老夫人听到,眉毛动了动。
  蔡国公丧妻一年,还没听说订下了哪家姑娘。程老夫人歪在塌上,眼睛眯缝着,似是闭目养神,又似是思考什么。过了片刻,程老夫人随意问:“世子五岁,衣食住行正是要注意的时候,蔡国公怎么不娶一门继妻,反而自己操心这些琐碎事情呢?”
  程老夫人的口吻非常随意,仿佛就是说家常话,偶然提了一句。可是程瑜瑾对程老夫人知之甚深,她几乎是立刻就察觉出来,程老夫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所图。
  经过这一茬,程瑜瑾也重新审视起刚才的对话。蔡国公正值壮年,归为国公,身担要职,而且还新死了妻子,只有一个五岁的儿子。在这些长辈们看来,蔡国公是很需要一门贤惠的妻子。
  程瑜瑾皱眉,莫非,程老夫人中意她?
  第45章 国公
  程老夫人问完, 翟二太太说:“这我可做不了主,这得看我们家老太太的意思。不过,老太太说过好几次, 庆哥儿五岁就没了母亲, 在后宅无依无靠,要是日后继母不是个贤良的,进门后故意算计庆哥儿,庆哥儿年纪那么小要如何防备?国公爷也说, 庆哥儿是世子,日后爵位必然是他的,若是继室年纪轻, 被富贵蒙了眼睛, 动起国公府爵位的主意,恐怕反而给家宅生乱。所以国公爷和老太太都是这个意思, 想等庆哥儿再大些,或者找到一个品行出众、心地纯善,又能撑得起国公府一大家业的姑娘, 再商谈娶继室的事情。”
  程瑜瑾心里冷冷笑了一声, 要人能干有本事,撑得起国公府家业,又要人无怨无悔, 细心照顾前任的儿子, 尽力孝顺年迈的老母,最后,还要姑娘不贪心, 辛辛苦苦一辈子,所有家业全归前妻的儿子不说, 她的儿子还不能和翟庆争。呵,要真有这种菩萨,翟家自己先养一个出来呗。
  程瑜瑾油然生出一股不快,她当然想嫁金龟婿,她给自己营造的贤良淑德的形象,也都是为了这一目标。可是,这并不代表着,她会给人做填房。
  还是一个五岁孩子的继母,程瑜瑾顿时生出一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可是她终究是一个理智胜过感情的人,程瑜瑾很快控制住情绪,尽量客观地评估蔡国公翟延霖这个人。翟延霖已经承袭国公爵位,他的夫人一过门就是国公夫人,同时翟延霖和还在拼前程的年轻人不同,他已经在朝中小有影响力,不至于威震一方,可是也少有人不给他的面子。但是,他的扣分项同样是致命的,首先,他已经娶妻纳妾,其次,他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翟庆被家里宠爱的厉害,蔡国公老夫人把翟庆当命根子疼,翟延霖心里也将家产和爵位都留给长子,防着继妻生出次子来和翟庆争。
  继夫人还没过门,就已经被人当着恶毒后母防备。等嫁进去后,蔡国公防着枕边人,翟老夫人护着自个儿孙儿,翟二太太还不愿意放权,这么多障碍横在眼前,日子能舒坦了才有鬼。
  所以,她为什么要放弃前途大好、家训不纳妾的林清远,而选择另一个有前妻有妾室,婆母猜忌刻薄,妯娌还背后放冷箭的中年男人呢?翟延霖现在确实有权势,可是林清远有太子看重,等程元璟回到东宫后,不出几年,林清远就能站到翟延霖现在的位置。好好的原配正妻不做,她为什么要上赶着给别人当填房后娘?
  程瑜瑾可不会这样轻贱自己。
  程瑜瑾在心里加加减减,等算出翟延霖的最终分数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个人划掉。林清远依旧稳坐程瑜瑾心中的第一名。
  程瑜瑾已经有了决定,遂不再在乎程老夫人的想法。婚姻大事是父母说了算,可是只要程瑜瑾不愿意,她有的是办法让这桩事成不了。
  翟二太太说完条条框框一推要求,在场的夫人听到后叹了一声,纷纷应和:“是呢,世子还小,挑新妇是该谨慎些。”
  然而虽然这样说,她们心里却都觉得,蔡国公府也太贪得无厌了吧。家世要配得上蔡国公府门第,品性要能教导好五岁的熊孩子,能力还要管得住国公府一家子,方方面面都要最好。婚恋市场中优势是倍乘不是叠加的,能满足这些条件的姑娘,综合起来分数已经超出众人一大截。人家条件这样好,当皇妃也使得了,为什么要来蔡国公府当继室?
  怪不得蔡国公府老夫人相看了一年,也没找到合适的人。
  太太们内心里撇嘴,表面上都在应和翟二太太的话。一片感叹声中,唯独程老夫人没搭腔。因为她发现,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人真的有,还正在他们家。
  程瑜瑾就符合所有。
  程老夫人像是拿到了什么筹码一般,唇边流露出一丝笑,她不紧不慢,慢慢又眯起了眼睛。一家有女百家求,女方要将架子拿捏起来,让蔡国公府主动来求。太急切了,是开不上价的。
  此事来日方长,得慢慢来。
  程老夫人什么也没说,眯缝着眼睛笑道:“老太太担心的对,是该仔细挑一挑。看来,还是得劳烦翟二太太辛苦了。”
  翟二太太笑迷了眼睛,她巴不得蔡国公一直不娶新妻,她能一直把持国公府中馈。翟二太太摆着手谦虚:“哪里。”
  女眷们相互客套完,话题又回到年轻人身上。一个夫人拉起程瑜瑾的手,仔细看了看,对着旁边人说:“几日不见,怎么觉得大姑娘清减了些?”
  旁边的太太说道:“可不是么,程老侯爷生前最疼她,如今突然去了,她哪能不伤心?听老太太说,程瑜瑾替程老侯爷连守了好几夜呢。可怜她一个弱质女流,手腕这么细,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
  太太们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又拿帕子抹起泪来。程瑜瑾势利又唯我,感情淡薄,女眷们这项说哭就哭的本事实在修炼不好,她时常得借助外物的帮助。程瑜瑾见这么多人,她的帕子不太好拿,就没有顺势哭一哭,而是强忍着悲痛说道:“太太,逝者已矣,祖母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我们不要再勾她了。”
  擦眼泪的那位太太一听,连连点头:“你说得对,是我不对,又引得老夫人要哭。”话音刚落,她的眼泪就收回去了。程瑜瑾近距离看到,内心十分服气。
  太太们坐在这里说家常话,现在程瑜瑾来了,她们找到了新的话题,说话都绕着程瑜瑾打转。程老侯爷临终前亲口说他将程瑜瑾当做长孙培养,还留程瑜瑾在家里守孝,无论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程家的态度却很明白。程瑜瑾这个长孙女依然尊贵无出其二,即便被退婚,程家也不会改变对程瑜瑾的态度。
  这就够了。人生在世,谁有功夫盘查那些真真假假,无论程老侯爷有没有说这些话,程瑜瑾身上会有宜春侯府大量的资源倾斜,夫人们看到这一点就已足矣。婚姻是结两姓之好,是两府钱财、人脉、声望的整合共享,程瑜瑾身上携带的资源越多,她在夫人们眼里就越值钱。
  若是程元贤能顺畅承爵,那程瑜瑾就成了正经侯门长女,身份更高一重。何况程瑜瑾身上还有皇帝亲口嘉奖的贤德之名,等一年后,再重叠一层孝名上去,那就更不得了了。
  反正还有一年呢,众位夫人们都乐于旁观,如果一年后,程家和霍家联姻后能引流来实权实利,声名更上一步,几位夫人都乐意娶一面光鲜漂亮的锦旗回来。毕竟程瑜瑾人漂亮做事也漂亮,就算什么也不做,在家里供着也好看呐。
  因此,此刻夫人都十分给程瑜瑾面子,你一言我一语地捧着程瑜瑾,几乎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程老夫人还心存让程瑜瑾高嫁的想望,见状并没有吱声,程瑜墨跟着阮氏站在一边,心里不由有些落寞。
  她一大早就被阮氏提点过,让她今天机灵点,始终跟在霍薛氏身后,有机会便上前献一献孝。程瑜墨因此一上午都不得空,又是端茶又是陪笑,累得腿肚子都抽筋。她刚才趁人不注意,低声和阮氏抱怨。她这样说本来是带了小女儿撒娇求宠的意味,然而阮氏听了,却悠悠叹了口气。
  阮氏说:“儿啊,这只是站了一上午,你就累得喊苦。以后,你日日要跟在婆母跟前立规矩,晨昏定省,洗脸漱口喝茶布菜,样样不能假他人之手,到时候你可和谁喊苦去?”
  程瑜墨失落,她前世听闻姐姐身边的人说过,霍薛氏不是个好相处的婆母。但是人没亲眼看到,就总觉得不要紧,程瑜墨想到自己嫁入霍家后,霍薛氏虽然总是板着脸,但也没有提过多过分的要求,想来是程瑜瑾夸大其词了。程瑜墨没听到母亲的安慰不高兴,可是她转瞬就笑起来,嘟嘴对阮氏说:“这有什么,阿娘你不听我说,那我和长渊哥哥说去。”
  阮氏听到又无奈又怜爱,这本来是十分逾礼的话,可是阮氏不舍得责备程瑜墨,只用指头虚虚点了点女儿的眉心:“你呀。”
  母女二人闲话完毕,又纷纷进来伺候各自的婆母。程瑜墨老老实实地垂手,立在霍薛氏身后,众夫人看到她,不过是用眼角飞快地旋一眼,然后就不再关注。然而程瑜瑾进来的时候,万众瞩目,所有人都捧着她说好话。
  程瑜墨有些心酸,更多的是愤懑不平。曾经程瑜墨比不上程瑜瑾,无论是家里人还是客人,全捧着程瑜瑾,程瑜墨忍了,谁叫程瑜瑾认了一个高贵的养母。但是如今她即将成为靖勇侯夫人,这些人凭什么还忽略她?
  程瑜墨不甘心,越发觉得这些人简直有眼无珠。程瑜瑾这辈子眼看就这样了,可是程瑜墨却会随着霍长渊飞黄腾达,这群人今日错过了真正的珍珠,反而把鱼目当宝贝。且等着吧,日后就算这群人腆着笑脸来求她,她也不会给他们好脸。
  午饭后,许多夫人离去的离去,休息的休息,寿安堂明显空荡起来。程瑜瑾本来待在屋内,很快她察觉到程老夫人拈着佛珠不说话,阮氏一眼又一眼地往程瑜瑾身上瞟,霍薛氏也隐约露出不耐烦的模样。程瑜瑾明白了,很体贴地找了个借口,自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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