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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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靠着半梦半醒重塑自己的躯体,等到觉得再次有了力气的时候,他睁开了眼。
  傅落银背对他坐在沙发上,腿翘着,手微微斜过来撑着头,他因此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神情很严肃。
  林水程从床上坐起来。
  傅落银说:“醒了,收拾收拾出去吃晚饭吧,你再这样不吃饭我就把你送医院挂营养针了。”
  林水程勉强笑了笑,下床走去洗手间洗漱了一下。
  等他出来的时候,傅落银正背对他,抱着一捧永生花,认真地往他房间里的花瓶里塞。花束大,花瓶小,他想努力地把所有的花都塞进去,只可惜没什么成果。
  只有一枝玫瑰是新鲜花朵,傅落银用手帕捂着口鼻,拼命打着喷嚏,塞了半天终于给它塞了进去。精致的小花瓶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压力,摇摇欲坠,傅落银还拿了个水晶烟灰缸垫在花瓶底下,防止它倾倒。
  傅落银塞完花,回头看到林水程,没忍住又打了几个喷嚏——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狼狈,喷嚏不止,眼睛也开始充血,他低头抹了一把脸,看了一眼林水程后,快步走出了房间:“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酒店楼下有应急药物自动售卖,傅落银跑下去买了一盒抗敏药和一瓶水,吞服了两片,这才感受到喉咙里的不舒服慢慢消退了下去。
  *
  晚上宴会的气氛比白天要更放的开,因为开放了舞池卡座的原因,各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会走动着喝几杯。
  燕紫带着苏瑜过来,拉着林水程感谢了好大一会儿,林水程跟着也喝了一点。
  他以前不喜欢喝酒应酬,但是今天,饮酒让他感到心情有一点微微的畅快,酒精制造出来的漂浮感和抑郁不一样,酒精能够让他暂时摆脱焦虑症状。
  林水程一个人要了一杯鸡尾酒,等苏瑜和燕紫离去之后,一个人坐在角落慢慢喝。
  没一会儿,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走了过来,笑着问他:“小林老师,赏脸过去坐坐呗?”
  林水程抬起眼,看见有点眼熟。
  是扬风纳米科技的人。
  “我的名字叫傅雪,也是落银的姐姐。”傅雪对他伸出手,礼貌地微笑着,“小林老师最近忙,不接项目,不过大家认识一下,不以商务的身份,就以朋友和亲戚的身份吧?落银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了,你既然和他一起,不如过去我们那边坐坐?”
  傅雪有点紧张,捏着杯子的手微微冒汗。
  林水程身上天然带着一种气场,兴许是他长得太惹眼,也兴许是科研人独有的清冷气息,感觉上都是生人勿进。
  但是事到如今,她也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过来。这次生日宴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已经让他们这个小圈子的人感受到了严重的危机——不仅仅是傅落银和夏燃的关系,还有他们这些游离在星城核心圈子之外的、次一级的企业势力。
  如果这次没有林水程,扬风纳米科技估计可以和陆盛文集团达成很好的合作,变相把苏家挤出临床市场;但是林水程一进来,局面立刻就发生了转变,傅雪话已经说出口,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次可真正在明面上得罪了苏家!
  苏瑜本来就和夏燃不合,从苏瑜方面下手不现实,反而现在直接来找林水程本人,说不定还有一些把话放软的余地。
  而夏燃和白一一那边,纯粹是已经急眼了。不管是林水程本人的优秀程度,还是傅落银对林水程的态度,都已经让他们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非常焦急,他们也想迫切地探清林水程的虚实。犹豫再三之后,他们让傅雪过来请林水程过去,并且事先说好了,只是谈谈虚实而已,不会说什么出格的话。
  林水程看了她一会儿,眯起眼睛笑了笑。
  傅雪以为他会拒绝,结果没想到林水程开口了,清清淡淡的一声:“好。”
  两人离开这边卡座时,董朔夜在另一边看见了,挑了挑眉。
  他低头给傅落银发消息:“你在哪儿呢?嫂子被傅雪带去夏燃那桌喝酒了,赶快过来。”
  第70章 反杀07
  夏燃和傅落银认识的很早,恋情却是初中才开始的。
  也就是傅落银初中二年级的时候,那一年,傅落银刚刚结束了江南分部和星城两地奔波上学的日子,稳定下来在星大附属中学念书,初高中连读。
  青春期少年春心萌动的日子,大院里地孩子们都或多或少对夏燃有那么一点朦胧的情愫,可是没有一个男孩子真正敢把喜欢说出口——夏燃那时候和所有人都大大咧咧地玩得很不错,这也导致了没人好意思把这种悸动宣之于口。
  故而傅落银算是半路杀出来的。他之前两边跑,大院里的孩子们对他都有所耳闻,不过只是没那么熟罢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傅落银拉了许多人的仇恨,他自己不知道。
  高中时分班随机,苏瑜和傅落银同班,夏燃和董朔夜同班。
  傅落银是那种比较典型的比较低调的人,也不喜欢其他人那种仿佛连体婴一样的情侣关系,大部分时间,傅落银还是和苏瑜、董朔夜一起走,周末会空出来只陪夏燃。那个年纪的孩子谈恋爱,分分合合都是常事,不过他们倒是特别稳定,虽然常常吵架,但吵完又和好如初,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过分开两个字。
  年少时的心动和喜欢,如今以成人眼光看来,是那样幼稚,连诺言都薄弱得没有任何基础。
  傅落银不说情话,不写情书,不会哄人。然而那时候全年级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暗恋他,傅落银那时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暗恋对象——成绩没掉下过年级前三,却不是死读书的那种人,沉稳沉默,关键时刻又格外有担当。他替被猥亵的女生出头暴打了体育老师的事,慢慢地也流传了开来,傅落银本人从没注意过。
  他似乎天性如此,而夏燃是反过来的,他会讨所有人欢心,像个甜心小宝贝,哄人很有一套,撒娇卖乖也是信手拈来。
  有一年七夕正好撞上周末,一半人留在学校里。
  那天晚上教室灯关了,夏燃跑去傅落银的教室,窝在傅落银的校服外套下趴着,抬头和教室里的其他人一起看完了一部爱情电影。
  电影主人公迎来了钻石鲜花的完美结局,夏燃笑着用易拉罐做指环,牵住他的手,问他:“我们以后会结婚的吧?”
  傅落银不说话,只是手指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认真地凝视着他。
  那眼神就跟他第一次见他时一样,盛夏无人的学校,没有人接的傅落银一身干净齐整,像个小大人坐在课桌面前,眉目间写满了冷静与老成,让人心安,也让人心跳微乱。
  “上次小林老师在星大作报告,咱们也没来得及认识一下,我先敬您一杯算是一点心意,可以吗?”傅雪晃着酒杯跟林水程搭话,林水程也没有拒绝,举起酒浅浅的抿了一口。
  白一一也笑眯眯地过来给林水程敬酒:“你好,我叫白一一,是苏瑜的朋友——我跟你一起打过游戏的,还记得吗?还有白天我们在桌上也见过一次哈。”
  林水程慢悠悠地说:“不记得。”
  白一一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您贵人多忘事。很高兴认识您。介绍一下,我旁边的,夏燃,燃燃——他和傅落银是高中同学。嗯,初中和高中的同学,哈哈,也算是青梅竹马。”
  她拉了拉夏燃的衣袖。
  夏燃这才勉强回过神来,笑容有点僵硬:“你好。”
  他看着林水程。
  林水程长得好看,垂下眼喝酒时冷淡利落,好像世间没有什么事可以惊扰他一样。
  白一一这句话一出来,傅雪和夏燃同时感觉到话题仿佛要往不受控制的方向划过去了——傅雪眼神警告了一下白一一,随后接着面带笑容,跟林水程讨论了一些公司项目上的事情,希望林水程可以“指点指点”,因为她是傅落银的姐姐,他们算是“一家人”。
  林水程全程没说什么话,只是听着傅雪说,谈到关键问题也只是不置可否,或者干脆淡淡地说一声:“不太了解,您觉得呢?”把话又抛给傅雪。
  傅雪正在绞尽脑汁想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林水程却主动开口了:“您刚才也说了,以朋友和亲戚的身份过来,我想我们要不要谈谈其他的?”
  傅雪一愣:“……其他的?”
  林水程安静、清晰地说:“比如傅落银。你们应该有和他相关的话,是想跟我说的吧?”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太过于单刀直入了,饶是白一一她们,也完全没有料到林水程会这么直接。
  林水程虽然偶尔对情感上迟钝,但是时间长了,他多少也能够感觉到一点。
  从苏瑜遮遮掩掩提醒他“傅落银前男友”的态度,再到傅落银本身在这个话题上的态度,怎样都是能感觉到的。
  他不在乎傅落银怎么想,怎么对他,他只是想知道而已,看看傅落银没有告诉他的那部分是什么样的,他能怎么还傅落银的情。
  在场的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夏燃下意识地说:“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你?”林水程终于把视线移到了夏燃身上,重复了一遍,他的声音甚至有几分温和,“没关系的,你可以说给我听。”
  夏燃开始有些发抖,他鼓起勇气,颤抖着嗓音说:“我想找你来,是想问一问,你和他……你和他是不是在吵架,还是分手了?你们白天……的样子,我看到了,我是不确定……”
  傅雪皱起眉:“燃燃!我们说好了不提这个的!”
  林水程却接话说:“没关系,我想听一听。请继续说吧,或者你也可以跟我说一说,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我知道你是傅落银的男朋友。”
  “我……”夏燃哽住了。
  他没想到林水程知道。更没想到林水程早有察觉。
  他现在像个傻子,被戳破了面具,被撕下了伪装,他这一整天的慌张、坚持和挣扎,原来都是被人看在眼中的!
  白一一有点生气,她借着酒劲,声音稍稍大了一点,她问林水程:“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林水程喝了一口酒,眼睛微微眯起来:“我没有冒犯的意思,我和傅落银已经分开了。我只是想听听看——”
  然而就在此刻,他的话被打断了。
  “我没同意分手,林水程。”
  一声冷冷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傅落银从后面走出来,直接伸手把林水程手里的杯子拿走了,给他换了一杯牛奶。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空前沉闷。
  傅落银瞪着林水程,眼底酝酿着隐隐的怒气,那眼神分明是在问:你跑来这里干什么?
  林水程没有理他。
  夏燃看到这个场景,却反而轻轻笑了起来,他叫他:“傅落银。”
  傅落银微微一僵。
  夏燃加大了声音:“……傅落银。”
  他站起身来,倒了一杯酒,笑吟吟地说:“好不容易见到……嫂子,见到嫂子一面,傅落银你连酒都不让人家喝了?我只是想给嫂子敬一杯酒,说几句话,我们好歹是老同学,就算你再不想见我,你现在做得也没道理吧?”
  他直勾勾地望着傅落银,觉得自己笑比哭还难看。
  傅落银没有看他,也没有回答他的话。
  白一一愣了一下之后,也跟着笑了起来:“就是就是,你们都是老同学了,害怕喝几杯酒不成?”
  “他生病了不能喝酒,我帮他喝。”傅落银平静地说,“其他的,我不打扰你们。”
  “好,我先敬落银你和小林老师一杯。”傅雪也站起来。
  酒杯递到傅落银跟前,两杯烈性鸡尾酒,傅落银摁着林水程的手,一个人喝了。
  林水程低声说:“你不用这样。我跟他们说了,我和你已经分——”
  傅落银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我没同意!我没同意和你分手,林水程!”
  他这一声引得周围不少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
  傅落银低声说:“林水程,你是不是心疼我,你心疼我就先心疼心疼你自己,哪有人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
  他声音里包藏着一些低落和痛心的情绪,林水程怔了怔。
  傅落银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闷头喝。
  他今天一晚上都在和苏瑜调查林水程的情况,尽管更加详细的资料还没有发过来,但是他已经能够从和苏瑜的讨论里判断,林水程现在的抑郁情况恐怕已经非常严重了。
  不能说,不能惊动,要好好引导,要吃药。
  他是见过病人的人,也知道这种情况应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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