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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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寻常议论倒不怕,怕只怕苗氏方才所言为真,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今日她将苗氏处置干净,来日万一真的不幸被那大国师找到头上来,也好表明一下‘大义灭亲’的狗腿立场。
  总归苗氏横竖都得死了,只是死得悄无声息些更为妥帖。
  至于自家人的嘴能不能闭得牢牢地?
  想来想去,竟也只能靠自觉了。
  若不然,总也不能一碗毒药将在场的两个儿媳和孙女都毒死了不是?
  张老太太无可奈何之际,只能又在心里骂了柳氏一遍又一遍。
  归根结底,这些个破事全都是怀春怀出了毛病来的大儿媳妇给折腾出来的!
  “妾身临走之前,想要再见池儿一面。”苗姨娘将头叩在地上哀求道。
  “休想!”正怒火当头的张老太太斩钉截铁地拒绝道。
  难道还要再多一个人知道那个能要人命的秘密吗?
  还是说,苗氏再打算在儿子面前叫叫苦,临死前说一番她是如何被狠辣与无情的老太太给生生逼死的,再给她这个老太太添一个叫做庶长孙的仇人?
  现在叫她痛痛快快地去死,已是便宜她了,若来日张家真的被她的过往牵连上,定还要让人掘尸、将其挫骨扬灰的!
  忽然摊上这样的事,张老太太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宋氏在一旁不语。
  眼见苗氏将死,她的心情很复杂——想到苗氏带来的一切,她恨不能将人千刀万剐。可奇怪地是,她此时静下心来,更恨的却是柳氏,苗氏反而觉出了几分可怜。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才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祖母,苗姨娘还不能走。”张眉寿开口说道。
  宋氏有些诧异地看向女儿。
  看来女儿是随了她,竟这般心软。不过孩子还小,善良是好事,还须慢慢教导才可以辨别善恶对错。
  宋氏正在心中念叨着,却见自家女儿迎着老太太投来的目光,往下说道:“方才那女子已没命了,若苗姨娘再走了,待柳家来了人,没有证人作证,大伯娘必然不会承认——不如待事后再处置苗姨娘也不迟。”
  她怕祖母被气得也吓得糊涂了。
  宋氏顿时哑然。
  张老太太却想也不想地说道:“你大伯都快被生生气死了,还需要什么证人!”
  她儿子到时的精神面貌和所说的话将会是最好的证据——谁还会凭空往自己头上叩绿帽子不成?
  张眉寿:“……”
  那……好吧。
  “先处置了,余下之事,等老二回来再说。”张老太太语气不容置喙。
  该遮掩时遮掩,不该遮掩时也要动作果断,拖拖拉拉反而容易出差池。
  眼睁睁瞧着苗姨娘被带走,阿荔在心底暗道好几声可惜了。
  倒也不是因为旁的,只因苗姨娘的大好本领,姑娘连个皮毛都还没学到呢,实在可惜。
  作为一个小姑娘,阿荔常常觉得自己长了副硬心肠,但做丫鬟的,若不为自家主子的利益考虑,反去可怜主子的仇人,那才是糊涂蛋呢。
  苗姨娘被送走之后,张老太太将宋氏和纪氏两个儿媳及张眉寿和张眉妍,并着张敬都带去了松鹤堂。
  同时被唤去的还有方才在大房的几名婆子和丫鬟,阿荔自然也在其中。
  松鹤堂大门紧闭,张老太太坐在圈椅中,神情晦暗,语气肃冷。
  “今日之事,谁也不可泄露出去半个字!”
  ……
  听张老太太训完话,众人神色各异地离开松鹤堂之后,已过了午时。
  宋氏拉着女儿要往海棠居去,想同女儿说一说知心话。
  今日得知之事,对她来说意义甚大,此刻心中尚且百感交集着。
  可女儿偏不愿做那贴心的小棉袄,还没心没肺地说自己想去找徐家小姐玩,直叫宋氏忍不住觉得自己是生了三个儿子出来。
  好在纪氏很快来找了她,妯娌二人今日共同经历了一件无法与外人言之事,此刻将门一关,纪氏半是唾弃柳氏,半是劝说宋氏,直聊得宋氏时而咬牙切齿,时而眼泪横流。
  可归根结底,眼见始作俑者已被揭露,心底确是畅快的。
  棉花将马车赶得飞快,路不平坦时,将马车里的人颠得东倒西歪。
  马车里的张秋池却感觉不到丝毫颠簸一般,双手紧紧地攥着膝盖上方的衣袍,清俊出尘的脸庞之上,几乎血色尽褪。
  张眉寿撩开车帘看了一眼车外。
  已快到了。
  她本该和所有的人一样,不必将张秋池的感受放在眼中,甚至连苗姨娘的死也不必特意告知他——若在她眼中,张秋池还只是那个多余、而只会让她父母心有隔阂的存在的话。
  可此番重活一回,因本抱着改变母亲命运的想法,而随之对张秋池投以的过多关注与接触,却让她对这位庶兄有了截然不同的看法与感情。
  只是这种感情亦是有原则的。
  她万万不可能因为顾念张秋池的感受,而不顾一切地去盲目维护苗姨娘。
  她至多只能让他最后尽一份孝心,见上苗氏最后一面,以此来保住少年人一份摇摇欲坠的心绪罢了,不至于日后猛然得知,半点接受不得。
  最紧要的一个原因还当是——苗姨娘走到这一步,虽是作茧自缚,却皆是她一手的推动。
  若单单只是由她来推动,是无可厚非的。她作为宋氏和张峦的女儿,替父亲母亲揭开当年的谜团既合情也合理。
  第165章 尽孝
  且不说苗姨娘隐瞒的那个足以招来杀身之祸的秘密,单说做人既有胆子去设计别人,就该做好被揭穿惩治的准备。
  所以,即使闹到今日以苗姨娘难保性命作为收场,张眉寿认为自己没有错,也不会有半分心虚愧疚。
  可张秋池不同。
  他是苗氏所生,自幼被苗氏教养大。
  而当初她之所以想到要往大伯的外室芸儿身上查,实则是因为张秋池的提醒与铺垫。
  是他先觉察出了柳氏和父亲与苗氏相遇之事兴许有关连,将自己的猜测毫无保留地告知她,一直同她站在相同的立场,试图去查清当年之事。
  所以,其他人皆可以忽视他的感受,唯独她不能。
  即便没有张秋池,她一样能做成此事,可既他参与了,且她也用了他给的线索,那便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她如果那样做了,便是辜负了一颗赤子之心。
  她为的只是不辜负,而不是出于任何愧疚与弥补。
  若张秋池有朝一日不肯体谅她的做法,也无可厚非,了不得做仇人便是。可那是日后的事情,今日且不去考虑。
  马车在张家庄子外停了下来。
  马车尚未停稳,张秋池便一把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可却被庄子上的婆子拦在了大门外。
  张眉寿走上前,那身材粗壮的婆子一眼将她认了出来——这不就是先前那位头一回过来、就将这她们原先的管事婆子给扒下来了的三姑娘吗?
  听说这三姑娘回去之后,非但没被责罚,还被老太太夸赞了。
  惹不起——
  婆子满脑子装着这仨字儿,脸上堆着笑将人请了进去。
  “老太太前头刚差人将苗姨娘送回来,眼下人都还没走呢,正在后头吃茶歇脚。不知道三姑娘前来,可是有什么别的吩咐?”
  “我正是来看看苗姨娘。”张眉寿只看了这婆子一眼,便知她并未察觉到异样。
  至于祖母派来的那些人迟迟不走,想必是要看着苗氏真正死透了才肯离开的。
  她早知这些婆子为了不露出异样,必然要处处谨慎,不敢表现出着急的样子,所以她和张秋池一定赶得及。
  他们来到苗姨娘的住处时,堂内只有一名婆子守在那里。
  张秋池一眼看见了婆子手中托着的白绫,那白色尤为刺眼,叫他整个人都恍惚了一瞬。
  “大公子与三姑娘怎么来了?”婆子虽心中惊异张秋池此时的到来,面上仍平静地问。
  张眉寿:“我奉祖母之命,让大哥来送苗姨娘。”
  对于自家姑娘撒起谎来根本不脸红,正经认真到让她这个知情者都要忍不住去信服的能力,阿荔暗暗钦佩不已。
  什么?撒谎有什么好钦佩的?作为一个合格的大丫鬟,当然要无孔不入地吹捧崇拜自家姑娘才可以啊!
  那婆子也真的信了。
  谁能想到嫡出的三姑娘会因为庶兄而撒这种一戳既破的谎。
  张眉寿自然知晓这话回头一经祖母,便会被拆穿,可拆穿便拆穿了,也无甚紧要的,也罚不出什么新花样来。
  反正这个家眼瞧着也要散伙了。
  若叫那婆子得知这位三姑娘竟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只怕要哀嚎一声“遇到高手了”。
  婆子稍退得远了些,张秋池走进房中,朝着苗姨娘跪了下去。
  “孩儿不孝!”
  他声音沙哑悲拗。
  此时此刻,大是大非皆被抛到脑后,他只是一个眼睁睁看着生母赴死而无力挽救的孩子。
  苗姨娘颤抖着弯下身,将他抱住。
  “是姨娘拖累了你,今日姨娘走了,你此后要谨遵父母教诲,尽责尽孝。”苗姨娘泪水簌簌而落:“姨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投错了胎而已……当初都怪姨娘太自私。姨娘有今日苦果,乃是自酿,姨娘没有不平,唯有亏欠。池儿,你切要记得保重自己……”
  若能平平安安地,活着总还是好的。
  二爷和二太太心地仁慈,是不会对一个真正的好孩子下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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