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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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还有话要问?”定国公世子摆出了以往待儿子不多见的耐心。
  “没了。”
  虽只是一道门的一出一进,可少年人的精神似乎好了许多,朝着定国公世子躬身抬手行了一礼。
  声音微哑地道:“儿子是想同父亲道一句谢——多谢父亲这般替儿子着想。”
  他平静下来些许,才真正体会到父亲的那个好消息,着实珍贵。
  他不该只在乎自己的心愿是否达成。
  更该看到在这件事情背后,定国公府替他着想了多少。
  定国公世子有些怔然地看着少年离去的背影,眼眶忽然有些酸涩。
  他家宁儿,当真是长大了许多。
  他清楚,这其中,多多少少有着张家姑娘的影响在——
  人的一生中,生来便心志不坚者,遇到怎样的人,总是至关重要。
  这便是机缘。
  张家姑娘,王家公子,苍家公子,乃至太子殿下——
  宁儿的机缘实则已经极好。
  ……
  被自家父亲认定机缘极好的徐永宁,在回到院中之后,头一件事,便是着人寻了一面镜子来。
  他至今记得自家妹妹谈起张家姑娘时,叫他好好照一照镜子的那番话。
  妹妹说,照照镜子就明白为什么了。
  少年对镜打量凝视许久。
  却是渐渐皱起了眉。
  “分明还好啊……”少年费解地喃喃着。
  英气,朝气,贵气,乃至才气,甚至是这个年纪不该拥有的稳重——所有能想到的优点,他几乎都看到了。
  虽然不满,也有些瑕疵,但确实都有。
  少年撂了镜子,靠在椅中长叹了一口气。
  这世间诸事之因由,可真是叫人想不通啊。
  ……
  灯火通亮的世子院中,坐在桌旁的万氏听罢心腹嬷嬷所禀,气得几乎十指都在发颤。
  “世子和老夫人莫不是通通都疯了吗!”
  素日里柔弱谨慎的女子,此时说起话来毫无遮拦。
  嬷嬷吓了一跳,刚要出声宽慰安抚,却听万氏再次问道:“可问清楚了?当真是张家姑娘?当真是正室之位?!”
  张家算个什么东西?
  出籍之户,张峦不过区区五品官员……这般出身的张家姑娘,怎配得上定国公府世子嫡长子的正室之位!
  “是,奴婢再三确认过的……”嬷嬷压低了声音,劝慰道:“夫人不必动气,到底是没能成得了……”
  那位张家姑娘,她自然也是认识的,与二姑娘和姑奶奶都颇为交好,且明里暗里,叫她家夫人可是吃过好几回哑巴亏。
  那是极敏锐,目的明确,甚至根本不知顾全他人颜面的一个小姑娘……
  那样的人,是最难打交道,也是最难收服的。
  更何况,对方的敌意与针对虽是隐晦,却也几乎是不曾遮掩的。
  故而,她不喜欢,她家夫人自然是更不喜欢——这桩亲事亏得是没成,若是成了,还不知道要多堵心!
  万氏咬紧微微发颤的牙关,却是自嗓子里挤出了一声凄冷的笑。
  没能成得了,她便该欣喜庆幸吗?
  第696章 传出
  她究竟为何要这般谨慎卑微地活着?难道这日子过得是否顺意,竟要全靠运气和天意不成!
  她就只能坐等在这里,被动地接受一切?
  且这件事情,于她而言,又岂是简简单单的一次议亲……!
  万氏眼神愈发阴沉,陡然站起了身来。
  她将桌上的画像、笔墨纸张,通通挥落在地,便是那一盏纱灯,亦被带着滚落下去。
  嬷嬷低低地惊呼出声,连忙提了茶壶,将那团烧着了信纸的烛火浇灭。
  一股焦糊味很快在屋内充斥开。
  嬷嬷匆忙吩咐万氏的陪嫁丫鬟收拾地上的狼藉,自己则是快步去开了一扇窗。
  冷风灌进来,让立在桌边的万氏浑身泛起冷意。
  可此时她更冷的却是一颗心。
  丫鬟神态紧张地将地上的画像一卷卷捡起抱在怀中,摆放到一旁的小几上。
  万氏的视线跟着她的动作移动着,眼中自嘲之色显露无疑。
  二公子的亲事迟迟未能落定,她作为当家主母不敢有丝毫懈怠——更何况上有时刻盯着她动作的婆母,心怀芥蒂的丈夫,下有一群背地里看她笑话的下人。
  从家世到样貌,再到品性,她认真择选,哪怕心中再有不满,却不曾真正掺杂私心进去。
  便是此时,她还在看那些世家女的画像,斟酌着要如何回信。
  可她这般尽心尽力,却不知婆母和丈夫,暗下早已属意了张家二姑娘!
  且已让华嬷嬷出面,去了张家提及亲事!
  而这一切,她从始至终半点风声都不曾听到,若不是前几日对华嬷嬷张家一行存有疑惑,才命人去探听了一番……只怕是根本不知有这回事!
  她这个世子夫人……
  说是名存实亡也不为过了。
  “夫人……”
  贴身嬷嬷走过来,扶着万氏坐下来,低声劝慰了一番。
  万氏跌坐回椅中,眼眶中涌出泪水。
  嬷嬷慌了神,忙地取了帕子替她擦拭着,边道:“夫人快别哭了,若是被世子看出异样来,可如何是好……”
  万氏讽刺地道:“今日又不是初一,他连这院门都不会踏进来,更别说是见我了。”
  倒也不会去妾室那里,只是歇在书房中罢了。
  这些年,她就是这么过来的。
  嬷嬷闻言,一时也是语塞,有些不知该怎么劝。
  “……我嫁进这定国公府,已有十年余了吧?”万氏拿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腹部,眼神渐渐有些空洞。
  十年无出……
  便是被休弃,她也没话说。
  且只有她自己知道,自七年前那次小产之后,大夫已经暗中告知过她,她的身子被伤了根本,若想再有孕,须得用心调理才能有可能。
  她每一次看到徐婉兮,便会想到那次小产。
  那个女孩子,自头一次见到她,便从未掩饰过对她的不喜。
  任凭她如何示好,也是枉然。
  她也不是木头人,也会有喜怒哀乐,被那般对待,怎可能真正做到毫无怨言?
  起初世子还站在她这边,可后来也离她越来越远了。
  他们是一家人。
  她是一个人。
  出阁前,她认真记下家人的交待,本以为只要她用心去走,等着她的必将是一条令人称羡的路。
  可嫁进来之后,一切都在渐渐脱离她的预测。
  她本就极难再有孕,更不必提这些年来事事不顺,郁郁寡欢,反将身子拖得越发不如当初。
  实则,如今她对子嗣之事,近乎已经不抱希望了。
  子嗣无望,被婆母丈夫百般防备,嫡女嫡子与她俱不亲近,嫡子日后会娶谁,她也半个字插不了嘴……
  她甚至不知如今自己这般操劳,究竟还有何意义。
  更加不知,这十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的日后,还有什么可值得去谋划的吗?
  哪怕世家顾惜颜面,不会轻言休弃,日后她会坐上定国公夫人的位置,可那又如何呢?
  丈夫与她离心,膝下又无子,日后的世子夫人但凡有个好家世,到那时她的境地可想而知。
  她就只能这样谨小慎微地在这座高门大院中,郁郁死去……
  思及此处,万氏空洞的眼中,缓缓浮现不甘之色。
  见屋子里的气味大致散去了,嬷嬷才将窗合上。
  窗外夜色漆黑如墨。
  ……
  两日后,京城不知从何处起了一则传言。
  定国公府与小时雍坊里的张家议亲,欲聘张家的二姑娘为定国公府二公子的正室夫人,却被张家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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