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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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皇子显然已经不再追究幕雪逝所闯的这个小祸,而是将思绪转移到幕雪逝的身份问题。
  难道真是另有其人?
  易容是不可能了,那就只能是通灵之人所为了。但是如此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既然他是通灵人士,为何还要让自己显露原形,遭到三皇子质疑呢?
  三皇子还在想着,幕雪逝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在上面哭哭啼啼道:“三皇子,原谅草民吧,咱俩关系那么好,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三皇子了……而且我知错就改,也算是以功抵过了……我看见那个棍子就害怕,吓出个好歹来,你这接下来的罪就不能判了……精神失常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幕雪逝还在碎碎念叨着,忽然眼前一亮,情绪立刻转变了,霎时间又变得欣喜若狂,猛地拽住三皇子的胳膊摇晃道:“我想起来了,你说过,八拜节期间不能对犯人进行任何一项刑罚的,哦哦!!反正你不能反悔,皇子更要做好表率作用……”说完,幕雪逝又朝三皇子做了无数个鬼脸,兴奋地看着三皇子的表情换来换去。
  最后,三皇子不得不请来灵愿师,灵愿师是宫中一个必不可少的官职,平时负责祭祀,作法等事。宫中如若发生灵异事件,大多数是灵愿师遵从主子意愿去惩治某人的,但是这种情形实属少见,因为一经查出,灵愿师和那位指使人不论权位高低,皆会遭到分尸之刑。
  “三殿下大可放心,这位公子身子强壮,无任何入体,附鬼,驱魂之兆。”
  幕雪逝也跟着大松一口气,现在他只求平安,倘若三皇子再察觉出自己的身份有异样,肯定不会是棍刑这么简单的了。幕雪逝脑中闪现出那些抽筋扒皮的场景,忍不住一激灵。
  “至于三皇子所写的这位公子性情大变,先前冷漠,而今情绪多变。我看倒像身患大病之后失去记忆,才做出不同以往的事情。三皇子忘了么?您的母妃穆妃娘娘就曾患过此病,而后静养数日,便也恢复了心智……”
  提到穆妃,三皇子的眼中立刻闪出一股寒意。他侧头看了看一脸悠闲的幕雪逝,陷入了沉思之中。
  第47章
  残月如钩,漆黑的夜空中点缀着几缕轻雾,摇曳的落栀花散发着凄冷的清香。三皇子坐在床榻之上,静静地看着在沉醉在睡梦中恬静的脸庞。
  “三皇子,咱俩关系这么好,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三皇子了……”
  一句在情急之时随口说出的话此刻萦绕在三皇子的心口,像是外面夜花的清香,久久挥之不去。
  真的可以失去记忆么?忘却曾经自己给过他的那些羞辱,折磨;仅仅记得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假如这样,幕雪逝方才说出的那一番话,和不久前带着真挚的眼神递给自己的那个皂莹角,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该受宠若惊么?该侥幸么?因为他曾经连一句话都不愿馈赠于我。
  三皇子冷笑两声,显然不可能,他不是那种轻易被感化的人。十五岁那年三皇子领兵抵御麓北来袭,身遭不测之时,是苏入翰牺牲了半条命背着他杀出重围,在荒山野岭自割双臂为三皇子解渴。当时三皇子也不过是淡然一笑就再无其他。
  抬在空中的手募地收回,三皇子厌恶自己的一丝沉迷。幕雪逝身上流着罪恶的血,想要轻易被饶恕,只有将身体里面的血液全部抽干。
  有些事情,该是解决的时候了。
  三皇子临行前换上一袭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清冷俊逸。他又将自己亲手最好的银丝膜带在了幕雪逝的脸上,类似于一个面具。不过就是能和脸部完全契合相连,看不出一丝异样。而且银丝膜想要被摘下,只有用凌子湖中的圣水兑上三皇子院中的柔芷花的花粉才可奏效。
  倘若幕雪逝斗胆逃出了院子,入了外人的眼,也没人能认出他来。因为他又换了一张面孔,这张面孔,是三皇子专门赐予他在仅是在这个月享用的。
  自从前几日三皇子来此拜见之后,穆妃病情就一天一天加重。三皇子特地派人给穆妃捎来的治愈风寒的良药穆妃也每日按时熬制,乖乖引用。因为她无时不刻不感觉到暗处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就算是剧毒,她也能强迫自己饮下。
  穆妃屋中的油灯被吹灭,屋子内一团漆黑,穆妃的眼睛扫视着屋中的一景一物,那些形状不一的黑影子在穆妃的眼中俨然成了狰狞的怪物,无时不刻不在盯着自己。
  枕下的灵符还在,可完全起不到任何作用,惜日自己毒害的那张面孔数十年如一日地出现在自己的梦中。穆妃猛地一激灵,似乎眼前一恍惚,看到了一个身影。
  又出现幻觉了么?穆妃喃喃自语着,忽然,穆妃感觉自己的眼前出现一张面孔,惨白无比,上面两个凸出的眼球正好对着穆妃的眼睛,散发出空洞的目光。穆妃募地长大嘴巴,还没发出声音就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三皇子将手中那个被自己一掌断了性命的丫鬟扔到一边,接着朝穆妃的肩膀点了两下,强迫她清醒过来。
  穆妃在无比恐惧的心情下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刚才那个死人的脸已经不见了,却换了一张别的面孔。这个人的面孔虽然再熟悉不过,却比方才那个死去的丫鬟可怕得多。
  穆妃从床上跌下,扑到三皇子的脚下哑着嗓子大声哭泣道:“看在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皇儿的面子上,请赐我一死吧!真的……这么多年……我受够了!”
  “够不够,不是母妃说了算的。”
  三皇子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下深邃无比,穆妃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可以感觉到自己从头到脚的寒意。
  “不过,我倒真是没想要你活到明天早上。”
  穆妃听到这句话,憔悴不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神色,从没认为自己会有一天这么渴求过死亡。曾经自己心高气傲,性子倔强,别说跪地求死,就是让她说句软话,她都会直接甩袖走人。如今活在别人的嘲讽和掌控之中,还不如求得一死。
  第48章
  “谢皇儿!”穆妃重重朝地上磕去,很久才费力地直起身来。
  “母妃,要自己的长辈在自己身前叩拜是大逆不道的,母妃怎忍心给皇儿安上这样一个罪名!”说着,三皇子去扶穆妃。
  穆妃刚要站起,就看到了离自己不远的丫鬟,那张面孔显然就是自己刚才被吓昏过去的那张脸。于是穆妃慌张地朝角落里面逃窜,而三皇子的脚,就那样不紧不慢地跟着穆妃的节奏寸步不离她的视线。
  “你一定是骗我的……”穆妃俨然已经神志不清,一边后撤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就知道,你不可能那么轻易放我死……可惜啊……皇上最疼宠的皇子竟然不是皇家血脉……”
  说完,穆妃一人顾自笑了起来,神情像是痴傻了一般。
  三皇子对她的独角戏完全不敢兴趣,也没有耐心去观看。他像是变戏法一样地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包裹,冷笑着朝穆妃娘娘递过去。
  穆妃脸色一变,问道:“包裹中是何物?”
  “毒物……”三皇子扬起嘴唇,缓缓说道:“这是瘤売肉,很稀有的,炼制方法也很精细,所以你要好好品尝。这种肉混合唾液就会散发出一股独特的味道,不仅吃起来津津有味,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什么收获?”穆妃颤抖着双肩问道。
  “母妃不是最怕蛇虫么?一会它们就会闻着气味爬到你的身上,你的身体里也会滋生出一种小虫,供这些蛇虫品尝,到时候你就不会寂寞了。”
  那一瞬间,穆妃双目圆瞪,瞳孔发散,嘴唇青紫,犹如一具活僵尸。
  “别想自杀,你的身体各处穴位已经被我封锁,就连眼睛都闭不上。从这会儿到早晨还有几个时辰够你慢慢体会的,母妃,皇儿够孝顺吧?”
  三皇子鬼魅的声音让穆妃瞬间崩溃,她摇着头不去拿三皇子包裹里面的瘤売肉,又把手伸出来朝自己的眼睛挖去,不一会儿,穆妃的脸上就血泪纵横,她长着大嘴咆哮着,在地上打着滚。
  “你再不吃,就要你的女儿替你吃。”三皇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穆妃嘴里的嘶叫声戛然而止,她像是一个傻子一般地摸着地上的包裹,不一会儿,就探到了里面一块一块的硬肉。穆妃像是一个饿疯了的乞丐,抓了几块一起朝嘴里塞去。
  清晨,第一屡阳光摄入穆烟斋,地上的包裹空空如也。穆妃的身子已然像个粽子,四肢都被虫子噬咬得露出了白花花的骨头,脸上千疮百孔,上面还有虫子在缓缓爬行。门口的下人刚要进屋帮穆妃打理着装,一见地上之人便在门口猛地吐了一地,接着便眼皮一翻,没了知觉。
  “可否让我再见我女儿一面?”穆妃的嗓子已被虫子咬破,只能发出沙哑的气流声。
  三皇子一脸悠然地坐在旁边的紫竹椅上,嘲笑般地说道:“你不怕你女儿被吓死?再说了,你还能看得见么?”
  “只是,只是让她站在门外说句话,算我求你了,我知道自己贪心……”
  穆妃还没说完,三皇子就冷冷地打断她,“她来不了了……”
  穆妃的脸上已经瞧不清楚什么表情,只是全身上下都在抽搐着,破烂的嘴唇上下煽动着。
  三皇子丝毫不为所动,依旧一脸平静地说道:“你已经把她吃了,重新吃回你的肚子岂不更好,下辈子你们还做母女,我圆了你这辈子唯一的一个心结……”
  穆妃已经僵死在地上,结束了这最漫长的一夜。
  天空骤然放晴,刺眼的光摄入这个鸟语花香的穆烟斋,三皇子想起自己小时候还在这里补过蝴蝶。那时候穆妃总是一脸笑容地叫他珏儿,那是他的乳名,他已经忆不清多少年再也无人叫过。
  第49章
  清明时节雨纷纷,三皇子踏着湿漉漉的杂草行走在临寒宫的板石路上。不远处有一处孤独的坟墓,坟墓中睡着一位美丽的女子。
  三皇子曾应允过要给自己的母妃选一处佳地,建造一个别具一格的小宫院。于是,穆妃娘娘便成了宫中唯一一位有两处容身之地的嫔妃,她人前出尽风头,背后却一直清楚地知道:这处宫院,并不是为自己建造。
  这是为另外一名女子建造,里面一些景致都是三皇子亲自动手打理的,那名女子叫临玥,二十年前嫁给了幕太师。
  临玥出生于江南水乡,性格温柔,知书达礼,是当时本地县令的侄女。她嫁给幕太师是父母之命,但是见到幕太师之后,临玥就爱慕上了这位风流俊秀的才子。
  在那个男风盛行的年代,幕太师也不例外地成了众多人争抢的对象,年轻时的俊朗让幕太师惹下不少事端,皇帝就是其中一个。
  皇帝曾允诺幕太师,假如他肯踏入皇宫,皇帝定会为他加官进爵,只是幕太师委婉地拒绝了。不是没有龙阳之好,只是那些人皆不是自己的意中人。
  临玥从未想过为自己争得半点儿位置,她只求自己可以平静度日,偶尔见得幕太师一眼她便心满意足。
  幕太师的侧房名叫穆婉儿,是穆妃的亲妹妹,后来又娶进一名女子,那女子终日不踏出厢房半步,甚至府中下人一直到最后都未曾见到她一眼。
  那女子与临玥同时怀孕,几乎同时产下一名男婴,只是幕太师直奔了那女子的侧房,抱走了长相骇人的幕雪逝。而另一个同样俊美可人的小公子,却被人暗中送到了宫中,成为穆妃争取权利的牺牲品。
  那终日不出房门的女子生下幕雪逝之后,就在屋中丧了命。于是有人传她曾经不出屋是因为长相奇丑无比,不然也不会生出如此败坏家门的儿子。不过也有下人大胆称自己见过这名女子,美得不可方物。
  幕雪逝过继给了穆婉儿,临玥在两天后离奇死去,她所生下的那个“女儿”也被过继给了穆婉儿。自幕雪逝出生以来,就一直以为穆婉儿是他的亲娘,而他的亲妹妹,就是穆妃生下的女儿幕苑青。幕苑青是穆婉儿姐姐的亲骨肉,自会多得几分照顾,而幕雪逝长相丑陋,府中上下,包括穆婉儿,都冷漠待之。
  三皇子自小生活在宫中,听闻皇帝见到他第一眼就非常喜欢,其后一直宠爱有加。不仅仅是因为三皇子长相俊朗,更多的是因为他和皇帝一直倾慕的幕太师有几分相似。
  只是三皇子从未将这些恩宠记挂心中,或者是天意为之,三皇子自出生那一刻起就记住了临玥的模样。很久之后,三皇子心中也一直只有临玥一个人。
  那时临寒宫还未搭建,那里只是一片普通的绿草地,沿着草地一直走到尽头便是东面的宫墙。三皇子少年心性,总是想知道宫墙外面是什么世界。他偷偷在宫墙的最下面凿出了一个缝隙,日积月累,那缝隙越来越大,就变成了一个可以让他钻出去的小洞。
  直到三皇子钻出那个小洞,才发现外面不过是一片牧野。而小洞旁边,跪着一位身残的妇人,全身黢黑。她看到三皇子之后,赶紧用残缺的双手朝远处爬去。三皇子一眼便识出那是自己的亲娘,于是晃着小身子追了过去。
  那段时间是三皇子仅有的一段快乐的记忆,虽然临玥已经被穆妃迫害得面目全非,但是身上的那股味道和那种亲切感,让三皇子一下便察觉出来。
  临玥当初被穆妃和穆婉儿姐妹两人下令拖至荒野,全身致残,活活打昏。本以为临玥已死,便要一把火烧了她的尸骨,但是火才燃起,就下起了倾盆大雨,穆妃的下属皆无耐性,为了避雨便擅自离开了。
  第50章
  这一切临玥都从未提起过,她只是一直守在宫墙外等着三皇子,三皇子年幼懂事,经常会带来一些吃的和用的给临玥送去。他还笨拙地帮临玥盖了一间只有半人高的小草屋,起名为临寒宫,并答应临玥将来一定给她在宫中建造一座专属的宫院。
  那时临玥身上各处伤残,每次雨后天晴,身上就会发出阵阵恶臭。她总是躲着三皇子,在远处给他扔过去自己编织的草蚂蚱,三皇子拿起来之后就扑到临玥的身旁,倚在她的腿上唱童谣。
  每到这时,临玥黝黑的眼眶里就会流下一两串的泪痕。她从未说起过自己是谁,也从未向三皇子说自己的遭遇,只是一直叮嘱他要听母妃的话。临玥也会偷偷地唤三皇子的乳名,唤他曦儿。
  幕雪逝,幕临曦——雪景消逝,晨曦将至。那是三皇子和幕雪逝出生之前,幕太师和临玥许下的约定。
  那段时间,三皇子到处找草药帮临玥疗伤,后来怕被发现就自己在穆烟斋种上了奇奇怪怪的花草。他说他要研制出一种花草,在百里之外闻到花香便可让人病痛痊愈,那样他不能踏出小院的时候也可以帮他的娘亲医治伤痛。
  穆妃那段时间一直忙于宫中琐事,很少顾及三皇子,等到发现三皇子的诡秘行踪时,才明白大事不妙。临玥未死,三皇子身世之迷必会成为今后的隐患。
  三皇子清楚地记得,他是如何看着那群官兵将自己的娘亲一刀砍死,又是如何将她送至穆妃的刑室去验查的。
  穆妃年轻气盛,心狠手辣,不仅杀死临玥,还将其削骨熬汤,分发给不知情的下人喝。因为那时民间盛传:生前被人削骨,便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轮回。
  三皇子第一次在穆妃面前开怀大笑便是亲眼看到那些下人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跪地叩谢穆妃的赏赐。穆妃记得三皇子那时的神情,几岁的孩童的眼神竟阴狠到令她骇然的地步。
  自那之后,穆妃一直待三皇子如亲子,和最初的态度大不相同。她觉得孩子的心是不会记住那些回忆的,何况三皇子那时不足四岁。只要她今后对三皇子关爱备至,定会让他忘记那些不快。
  然而,三皇子五岁之时就把曾经在荒野将临玥致残的下属一一找到,带到那片荒野,要疯狗和野兽咬上三天三夜才让其死去。
  七岁建临寒宫,将当初偷窥和告密自己和娘亲私会的下人带至宫内。偷窥之人眼眶内被塞入无数脏物,几日之内因为眼部感染导致全身溃烂,还未断气就被放置后山之上,遭虫腐蚀。而那些通风报信之人,口中的牙皆被一颗一颗拔去,并强迫其不停吞下动物粪便,最后干呕致死。
  十一岁搬入沁宜别院,三皇子将那些曾经食用过那些骨头汤的下人一一带到。先命令那些下人服下丹药,接着一同被绑在一排铁架上,并在下面不停生火烘烤。然后从脚趾,手指开始,用尖刀挖上一个小孔,将里面的骨头活活拔出。因为丹药的作用,那些下人直到最后一根骨头被拔出,还尚存一口气。
  而曾经迫害临玥的主谋,穆婉儿,穆妃,幕太师,幕雪逝,皆被列入三皇子慢慢折磨的名单。幕太师之死是上天眷宠,不过让幕太师致死之人定不会笑着活着;穆妃已然受尽折磨,三皇子看在自己唤了这么多声母妃的份上,放她归西;而穆婉儿和幕雪逝,还在未曾到来的灾难下等待着,甚至浑然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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