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臣扶良_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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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官记载:“初,新王登基,用法严酷,尝临渊论囚,洛水尽赤。纪国新法数月,人多怨之。”
  新王在纪国建立了追随济铖王的国策——耕战。
  自此,纪人只得日夜劳作,操兵备战。
  世间盛传,新王济婴虽年幼而历法,实乃纪国之大变也。
  可谁又知道,这意图“操戈列国”的新王,正钻进宫掖御花园里躲猫猫。
  “王上,别顽皮了。您在哪儿呢?快出来,可别磕着碰着了!”
  追在小小身影背后的小太监扶着高帽,焦急万分地窜进草丛堆里,提心吊胆地翻找。
  那模样,让躲在雀息桥洞下的稚童哑着嗓音低低地偷笑。
  碧水边,一个身着太监服饰的人影突然转眸,偏过头,屈膝的瞬间,便瞧见了那藏身于拱桥下的小人儿。
  “小济婴,我抓到你了!”
  蹲下身的人歪斜着脑袋,头顶的光影投下星星点点的光团。
  扶良浅笑着,拨开杂草,向呆愣片刻不回神的稚童伸出手,“小济婴,快出来吧。你真厉害,他们都找不到你了。”
  扶良摸摸济婴的鼻子,看着他的小手落在他的手掌上,良久,唇边笑纹璀璨。
  “哥哥,你真漂亮。你是宫里的新人吗?”
  初春无雪的晨曦里,微风正盈盈飘落。
  身边的小脑袋,面颊粉红,发出稚嫩的憨笑。
  那一刻,扶良眼里尽是禁不住的慈爱。将小小的济婴抱在怀里,他轻声细语,“小鬼头,哥哥只是陪你捉迷藏的一个小太监。”
  他难得求了楚睿让他入宫见见新王济婴,却不曾想此刻的小人儿一口一个“哥哥”亲热地唤着,让他想起了当年夭折的小弟。
  扶良牵着济婴走在悠长的抄手游廊里,身后,跟着寸步不离的小太监,一双聪颖的眼睛,比起面上的纯真又多了些许沉稳。
  “哥哥,哥哥!快看那儿的云燕!云燕飞得好高好高……”
  济婴满眼期待地捧着脸,拉着扶良的衣摆想要追上即将远去的云燕。
  “哥哥,哥哥……它飞走了……”
  那双澄澈无尘的黑晶眼眸里,有难以言表的失落和委屈。
  济婴皱着一张小脸儿,眼里有水珠吧嗒吧嗒往下掉。
  扶良闻言心疼地抱紧他面前的小人儿,轻柔地哄着:“小济婴,没事的,它只是回家去了。”
  他抚顺稚童的背脊,那时的济婴,国君锦袍包裹下的身子,瘦骨如柴。
  济婴仰着小脑袋,眼角还挂着未擦拭干净的泪珠。
  “哥哥,它是去见它的家人了吗?”
  “哥哥,它的家,长什么样子啊?”
  “哥哥,它飞出了这面墙,会不会死去啊?”
  小小的济婴蜷着肩,依偎在他的腿边,眼眸里含着闪烁的恐惧。
  “崔公公说,墙外面有吃人的大老虎。大老虎,会吃掉我的。”
  树荫里落下一团积雪,雪块落在肩头、衣袍上——扶良抱着双臂,有些复杂地看着紧跟他们的小太监。
  纪国的初春,比以往更冷了几分。
  “小济婴,哥哥送你回去吧。”
  随着小太监衣袖里做出的暗示,扶良苦笑着颔首,缓慢转眸,注视身旁的济婴,唇角再次噙起微笑,“小济婴,等着哥哥。哥哥下次,会带好吃的来看你的。”
  扶良摸摸济婴头顶的发冠,尔后,随着浩浩荡荡的随行侍从,渐渐消失在朱墙的另一头。
  微风又起,吹起了济婴的衣袖,那短短的乌发披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却遮不住黑漆漆的眼眸。
  济婴转过脑袋,担忧地问身后躬身弯着眉梢的小太监。
  “哥哥他,也会,被墙外的大老虎吃掉吗?”
  听罢,小太监腆着脸,有些难为情。
  ☆、周饶犯境
  白日的天色很好,阴霾了几日,总算是放晴了。
  自上次入宫之后,扶良随意出入世子府邸的机会便多了起来。
  他能够明显察觉到,楚睿已然无暇顾及世子府邸里的大小事务。
  最近的卫和城,风声鹤唳,就连大街小巷的来往商客都不愿多加逗留。
  扶良走过了通往前院的青石路,尔后,拾级而上。
  “反正都免不了一死。他们若想脱身,就地处决。”
  幽静的房檐下,有淡淡的嗓音飘出来,引得扶良惊诧地望过去。
  熏香四溢的殿堂,那端坐于鎏金彩漆龙纹椅上的人,正是多日未见的楚睿。
  前些时候,扶良听闻楚睿在义乌城里见到了周饶使臣。
  与其同行的,还有柔利、翟魏两国之使。
  三国并首——
  而今的天下,周饶、柔利、翟魏、无启、三苗已然势成连横。
  想来,不消数日,纪国必有一场血雨腥风。
  思及此,扶良垂着眼睑站在窗棂后。
  窗棂里,武将萧利俯身将一封密折交给楚睿,礼数老练而端穆。
  在扶良的眼中,作为楚睿的心腹,萧利一直未登上过百官朝堂。
  这样一个蜉蝣之人,其实还有另一身份。
  萧利——是王宫禁军统领萧谦的侄子。他能趁机爬上武官之首的位置,想来也是因为如此。
  楚睿之所以重用萧利,是打算借萧利的手,来控制整个王宫禁军。
  当然,若是萧利真如表面这般,贪图蝇头小利且头脑简单的话。
  想到这儿,扶良望着楚睿收下的密折,紧蹙眉梢。
  “世子殿下,朝堂那边,您是如何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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