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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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呼啸着冲出了上海闹市,得了消息的数百个警察一字排开,严阵以待。
  王亚樵大叫一声“有种——”
  一个警察大喊道“抓活的——”
  汽车疾速地打了个回旋,冲向一侧的里弄。
  被汽车颠簸的几近昏迷的孟水芸看着迎面而来的围墙,大惊道“要撞上了——”
  一只大手按在这个惊慌失措的丫头的头上。
  “趴下——”
  无数的玻璃碎屑,砖头,纷飞而来。
  被墙壁掀掉车盖的汽车继续咆哮着冲向远方。
  追来的警察们站在被撞塌的墙壁处,大眼瞪小眼。
  风呼啸着撕扯着两人的衣服和头发,穿过一道道里弄,跨过一条条街巷。
  远远的是黄浦江的滔滔江水。
  “丫头,我们该下车了——”
  在汽车即将冲出岸堤,落入江水时,孟水芸被这个疯狂的汉子从车里一把拽了出去。
  早已被惊吓弄得脸色发白的孟水芸朝地面扑去,王亚樵快速就地打了一个滚儿,平平躺在地上,生生接住扑倒的孟水芸。
  四目相对,鼻翼贴着鼻翼。王亚樵满脸的狂傲之笑。
  白皙纤细的手举起,狠狠抽向这个瘟疫一样的男人。
  亚樵猛一瞪眼睛,呵斥道“别闹——”
  这个天杀的瘟神快速从地上爬起,猛的夹裹住孟水芸冲向一艘正逐渐靠近岸边的驳船。
  “嗖——”一个跃起。
  王亚樵像夹住一个洋娃娃般,夹裹着孟水芸,双脚稳稳当当地落在驳船的甲板上。
  忽听阵阵呼啸,七八辆警车呼啸而来——
  驳船快速掉转方向朝远处开去。
  几个身穿便装的男人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众人朝王亚樵齐齐抱拳,道“王大哥,都督已安排妥当——”
  王亚樵点了点头。
  看着越来越远的上海市区,孟水芸惊骇道“这是要去哪里?”
  王亚樵眺望着广阔无垠的大海,信心满满,豪气冲天地道“取道杭州,前往湖州——”
  孟水芸惊慌地朝四周望去,大声道“你这个疯子,放我走——”
  王亚樵得意地看着这个惊慌的小女子,道“能和我短暂地相守在一起,你难道不珍惜吗?”
  孟水芸瞪着这个刚刚杀过人的疯子,道“你就是个杀人魔王,残忍的疯子——”
  “残忍?疯子?”王亚樵一把抓住孟水芸的手腕,吼道“你知道这世界上什么是真正的残忍吗?人都是有私心的,任何政府和主义都无法让这个乱世消停下来。只有真正没有私心的人有能力的人才能平抑各种战乱和军阀割据。
  我自认自己不是个有能力的人,我也自认自己不是个大公无私的人,但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除暴安良,用鲜血建立一个新秩序。”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眼中的决绝和严肃,孟水芸大声道“我不懂政治,我也不喜欢政治,但我更不喜欢血腥,如果你真的把我当做朋友,希望你不要继续这样残暴的举动了。”
  “残暴?”有泪在这个曾狂傲无比的男人的眼角闪烁。
  大手用力抓着小女子的手,朝船舱走去。
  “我要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残暴——”
  “砰——”一块门板被掀起,甲板下是黑暗的船舱。
  船舱里横七竖八地躺着百多个老弱病残的,苟延残喘的人。有丢了胳膊的,有失去双腿的,有被弹药炸飞耳朵的,更有失去手指的。
  王亚樵指着这些面色枯黄的人,声音颤抖地吼道“天赋人权,人人生而平等。凭什么因为出身就注定他们要被挨打,要被羞辱,要被随意夺去生命?
  军阀割据,硝烟不断,倒霉的永远是老百姓。只有建立一个强大的武装,消灭一切不平等,成立一个无私的组织才能保障人生而平等的权利。”
  孟水芸这个从乡间走出来的丫头,这个向来性格温婉的女子,哭泣了。她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是为勇往直前的王亚樵而流,还是为甲板下面这些受了不公命运屈辱折磨的百姓,亦或是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悲哀。
  驳船的螺旋桨快速旋转着,翻起滚滚浪花。海鸟在空中滑翔着,盘旋着。
  一脸肃穆的王亚樵眺望着远方,这个满眼大无畏的汉子的胸膛中似有着永不熄灭的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
  驳船途径葫芦弯村的时候,在王亚樵严肃的目光中,孟水芸被几个人送下了驳船,岸边停靠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王亚樵走了,义无返顾地走了。
  王亚樵因刺杀徐国梁深得卢永祥信任,被卢任命为浙江纵队司令,划湖州之地为练兵之地。王亚樵即在湖州八雀寺、三对门二山之间招兵买马。当有方振武、余亚农、戴笠、胡宗南、胡抱一、黄文迪等前来参军,均受编任队长之职。
  各方人才汇聚,使湖州八雀寺的司令部生气勃勃,别动队的面貌逐渐变得庄严雄伟起来。期间,王亚樵与戴笠、胡宗南义气相投,经胡抱一提议,王亚樵与胡抱一、戴笠、胡宗南四人结拜为异姓兄弟。
  看着渐渐远去的驳船,孟水芸感觉有一丝神伤。
  车里一人低声道“人已走远,还是早回吧。”
  回身一看,却是卢筱嘉。
  孟水芸不发一言上了汽车,汽车快速朝上海开去。
  一切都是设计好的,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尽管中途冒出了自己这个满眼莽撞惊诧的小女子,但这丝毫打乱不了这些人的所有“既定计划”。
  汽车平缓地行驶进上海市区,一切是这样平静,仿佛从没有一个人因为枪击而死,似乎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路灯下依然是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男女。
  生命,正义,权利,这三者间是什么关系?
  这个小女子想不明白,她也不想去想。她只是单纯的愤恨一切为了目的而采用暴力手段导致的一切流血事件。
  她茫然了。
  ……
  十六铺。
  一众人等等待在三层小洋楼的一楼大厅内。
  众人见到孟水芸和卢筱嘉,均是长喘一口粗气。
  “水芸姐姐,真是吓坏我们了,我们听说你被那个暗杀大王劫持了。”唐瑛说道。
  孟水芸看向众人,歉意地说道“水芸让大家担心了。”
  韩云珍甩着丝巾,微笑道“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看来我们水芸必然是福气冲天。”
  唐瑛的母亲笑道“对,对,福气冲天。”
  “水芸,我已经把房子抵押出去,你就大刀阔斧地干吧。”老画师萧竹道。
  “水芸姐姐,你寻到办公楼了吗?”唐瑛问道。
  孟水芸烦恼地在地上来回踱步道“没有,太难找了,人流量大的地方,许多地方都太嘈杂,完全突现不了高端大气,更别说情调。”
  众人沉闷。
  卢筱嘉微笑道“水芸,你要开什么公司?”
  “服装公司,定位高端人群的服装公司,专门为明星和名人定制高端服装。”
  卢筱嘉得意地笑道“我到知道一个非常适合的地方可以供你考虑。”
  众人齐声道“哪里?”
  “霞飞路。”
  孟水芸摇头道“霞飞路在法租界,环境高雅,多是外国人和侨胞的商店和公司,购物与消费环境之雅,设施之舒适,堪称上海之最,是一条充满异国风情的高雅商业街。可是门店和办公楼的租金太高昂了,每间普通的办公楼,每月租金高达二十个大洋,我至少要租用五间,我的资金不足以支撑这样高昂的租金。”
  一把钥匙举了起来。
  “这是霞飞路129号尚园公寓的钥匙,是我的私人物产。”卢筱嘉微笑道。
  众人吃惊。
  卢筱嘉诚挚地说道“既然是做生意,我自然要按照生意人的规矩,房租我一分不少收,但我可以晚收,一年后给我房租和房租的利钱。”
  孟水芸不好意思地看着卢筱嘉,道“水芸要怎么感谢卢大哥?”
  “好好做,一年后按时缴租。”卢筱嘉笑道。
  ……
  霞飞路从东至西分为四段,从敏体尼荫路至马浪路,以华商中低档西服店为主,有的只是经营旧西服或以旧换新业务;再至马斯南路,是中外商混合经营,以时装、珠宝为特色;马斯南路至善钟路,是俄商为主的外侨商店集中地段,经营高档服装、鞋帽、化妆品,以及咖啡、酒吧与西餐馆。善钟路以西,除诺曼底大楼一带有些商店外,则是住宅区。第二、第三两段街区,店面小而密,商品精又特,伴以绿树成荫的优雅环境,是上海外侨和高收入华人购物休闲的商业街区。霞飞路,这条充满异国风情的高雅商业街称誉世界。
  上海的冬天极少下雪。然而腊月十三这一天,人们惊喜的发现天空飘落许多晶莹的小雪花,十分清洌,十分透彻。
  宽敞的柏油路,笔直列队的梧桐树。空气中弥漫着高级咖啡的味道。高鼻梁,蓝眼睛,金头发的外国人三三两两地闲适地游逛在这条优雅的商业街上。
  一栋高三层,红砖黑屋檐的中欧混搭建筑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这个三层洋楼被彻底改造成一家宽敞明亮,窗明几净的服装公司。靠近街道的墙壁全部改造成了落地橱窗,橱窗里架着聚光的投射灯和幻彩的霓虹灯。
  一排或站或坐的硬塑模特身穿各式各样的高档服装,做着抚摸的姿势。
  人们簇拥在橱窗前看着这些做工精湛的服装赞叹不已。
  洋楼一楼的大门前铺设了大红地毯,地毯上一队西洋乐队正演奏着《欢腾的海洋》。
  众多的记者朝这边涌来。
  一辆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三层洋楼前的停车平地上。
  镁光灯闪烁中,众多的女明星身穿高领、细腰、盘扣、刺绣,长度刚好及脚背的旗袍从洋楼的大厅内走了出来。
  针线交织勾勒出女性的线条美,精美的刺绣让每一个女子散发着由内而发的灵韵。
  优雅、端庄、娴熟、淡定、妩媚、精致。
  在众人的簇拥下,面对众多的围观者和众多的记者及霞飞路各家商户的店老板,一个温婉的女子激动地拿起缠绕着红稠布的竹竿将门楣上的一块匾额上的红布挑了下来。
  记者们纷纷对准匾额上的几个大字拍摄着。
  孟水芸看着老画师萧竹,唐瑛、唐腴庐、卢筱嘉、饶菊生、韩云珍等人,激动地说道“云裳服装公司正式成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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