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子难为_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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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公主与明艳年纪相近,驸马乃永安公府嫡孙温长枫。
  太子宣召,温长枫草草换了衣裳整理形容便赶紧进了宫。
  明湛闲来无事,正半躺在榻上看吏部送来的官员履历卷宗,自从开调西北军,约摸一个多月了,应该快到江南了吧。何玉进来回禀:三驸马求见。
  温长枫也就二十出头儿,眉目清秀,很郑重的行了礼。
  明湛搁下卷宗,略抬手,笑道,“都不是外人,三姐夫不必多礼。搬个座儿来。”后一句是吩咐何玉的。
  一时,小太监搬来锦凳,温长枫谢座,方坐了。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敢乱看。
  “是这样,听说三皇姐府传了两次太医,想来皇姐身子略有不适,”小太监们端了茶来,明湛握在手里呷一口,笑道,“正好以往家宴,也未与三姐夫怎么说过话。亲戚之间就是这样,走动起来方显亲热。问太医也能问个究竟,不过,有姐夫在,我何必要去问外人呢。”
  温长枫规矩是极好的,此时,明湛一提话茬,美玉一般的脸却渐渐胀红了,羞惭道,“回殿下的话,实不相瞒,微臣也听说了公主玉体不适的消息。几番上门,都被公主府的女官拦了下来。微臣没办法,想找给公主殿下看病的御医问一问,因事关公主,御医也不敢吐口。微臣实在无能。”话到最后,很有几分郁色。
  明湛听的稀罕,不解的问,“你不住在公主府么?你是公主的丈夫,女官焉能拦你?”
  温长枫微讶,觉得太子殿下竟不懂这个规制,忙跟太子解释道,“殿下,公主是君,微臣平日里住在家里,公主有宣召,方去给公主请安。若公主没有宣召,微臣是不能去的。”
  明湛仔细打量着温长枫,见他年纪轻轻,眉心却有几分褶皱,似常年蓄着几分心事。御医虽然嘴马要严实,不过温长枫是驸马,打听公主的病情并不为过,那御医因何不肯透露给他呢?这其中必有缘故的。
  按下好奇心,明湛随意的开口,“这样啊,正好我今日无事,你同我一道去公主府瞧瞧皇姐吧。”
  温长枫大喜,“微臣谢殿下,微臣遵命。”
  明湛向来是说去就去的,换了身常服,带上二十几个侍卫,备了辆普通的马车,携温长枫一道坐在了车里。路上无聊,便细细的问了温长枫家中几个兄弟姐妹,然后如今在朝中为何官职。
  温长枫忍住心中的激动,条理分明一一答了。
  “我看姐夫一直在帝都,明年我要用人,只是要远下江南,怕是有些辛苦……”
  明湛话还没说完,温长枫已经在车厢里跪了下去,激动的说,“殿下但有差谴,微臣万死不辞。”
  明湛一扶温长枫的肩膀,后者顺势起身,眼圈儿微红,脸上有十分感激。明湛靠着马车里的榻板,漫声道,“我喜欢听到真话,也不喜欢去猜别人的心,尽管我都能猜到八九不离十。现在朝廷都知道我要动江南,我需要忠诚的人,笨一点儿没关系,当差时间短也没关系,年轻也无妨,这些都可以学。如果良心坏了,那就不成了。所以,我希望用自己人。”他觉得温长枫可用没别的原因,公主府陈腐的规制明湛早一清二楚:驸马只有在公主宣召时才能与公主亲近一二,而公主的宣召要得到王府女官的允准;驸马甚至要贿赂公主府的女官才能见公主一面儿,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只是当明湛问别的公主的时候,一概都是好,驸马的回答也是如此,倒是这个温长枫说出一二艰难之处。当所有人都说“是”的时候,有人能站出来说声“不”,十分难得。
  “是,臣定当竭尽所能,为殿下尽忠。”温长枫又要跪一跪表忠心,被明湛拦了,温声道,“姐夫不是外人,记在心里就是了。”
  两人有问有答,有说有笑,并不觉时间难挨。
  公主府的地段儿都是极好的,温长枫按明湛的吩咐,先上前叫门,给门房塞了角银子,那门房才懒懒的将明湛温长枫等人安置在茶房,自己跑进去通传。
  在门房坐等了约半盏茶的时间,方有小厮出来领他们去二门,明湛只命黎冰相随,余人在外等侯。到二门,又有个穿金戴银的婆子在前引路,三人到了一处小厅,里面坐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
  这妇人不过四旬,皮肤白皙透光,乌鸦鸦的头发盘的紧实发亮,插戴着一二首饰,俱是精美雅致之物,一身贡锻的小毛褂子,下面是湖蓝绣富贵花开的马面裙,通身上下带足了富贵气息。那妇人正在捧着茶碗喝茶,见了温长枫并不起身,只勾起唇来,淡淡的敷衍一笑,声音也带了漫不经心的调子,“驸马爷来了,今儿真不巧,公主刚喝了药睡下,劳驸马爷白跑了一遭。”
  温长枫还是有几分机变,如今有明湛做后盾,颇有几分胆量,笑道,“嬷嬷,这是我姑家表弟,自幼跟着张神医学医,医术极是了得。公主玉体久不见好转,不如让我这表弟瞧瞧,换副方子,兴许公主能快些痊愈。”
  明湛听温长枫给这嬷嬷挖坑,心里有几分暗笑,看来温驸马没少受这嬷嬷的恶气,逮着机会把人往死里坑。
  这嬷嬷原本最慈善不过一副眉眼,闻言瞬时不悦,眉眼一吊,煞出几分厉害,随手将茶盏放在一畔的案几上,兴许手劲儿有些大,那杯盏啪的一声轻响,溅出几滴茶水,嬷嬷口气甚是不悦,“驸马这是什么话?老身一辈子在宫里,什么没见过,再没听说什么神医能比宫里的太医好!公主千金玉体,岂是什么草野的蒙古大夫能轻易给瞧病的,驸马也是出身世家,怎么连这等规矩都不懂!”
  温长枫嚅嚅不敢言,缩手缩脚露了怯。嬷嬷眼风扫过,方觉得气顺了几分。
  明湛从容上前,笑道,“表哥念书念逾了的人,又着急公主的病情,嬷嬷不要与表哥记较。头一遭见嬷嬷,家母听说表兄尚了公主,在家念足了四十九天的佛经,直说表哥福气好。”明湛不着痕迹的往这嬷嬷手里一送,嬷嬷低头瞧了,凌厉的眉眼瞬间复位,又恢复了和煦恬淡,整个身体轻松的靠着软榻,和悦的笑着, “公主有恙,驸马不急谁急呢,驸马爷的心哪,公主一清二楚。这样,驸马特意请了神医来,又是表亲,不算外人,我进去瞧瞧,若公主醒了,就请神医进去给公主请个脉吧。不瞒你们,这些个太医啊,传一回说些车辘轳话,再传一回,又是那些老话。只是公主总不见好,真是愁煞老身了。”
  明湛客气一笑,“有劳嬷嬷了。”
  那嬷嬷一走,温长枫脸色非常尴尬。
  明湛找了把椅子坐了,给温长枫使了个眼色,温长枫也坐了。
  这次等的并不久,便有穿戴体面的侍女出来请温长枫与明湛过去相见。那侍女对温长枫福了福,正待说话,眼风扫过明湛,忽而脸色剧变。
  琳琅本是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时常跟着三公主进宫的,有幸见过明湛,忽然见了太子殿下微服在此,险些惊吓的晕过去。明湛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琳琅暗暗深呼吸几次,方战战兢兢的引着三位去了。
  到了公主居住的内室,外面一位青绸衫子的嬷嬷不悦,老辣的眼睛落在黎冰身上,责问琳琅,“怎么下人也跟着进来了?”
  琳琅惊色未褪,小声道,“命他在外侯着就是了。”
  三公主其实不是什么大病,前儿晚上吃过饭受了凉,胃口始终不好受,皇室贵女,便宣了太医。其实还有一点心事,她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见到驸马了,温长枫虽出身国公府,不过,他家里继母当家,上头几房叔叔,下头十几口堂的亲的嫡的庶的弟妹,手头儿并不很宽裕,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打点公主府的嬷嬷。
  三公主正恹恹的卧在榻上看书,汉白玉的香薰里燃着怡人的百合香,听到浅浅的脚步声,三公主连忙放下书卷,一双美目遥望着门口,带了几分羞又带了几分喜。当那双眼睛从温长枫滑至明湛时,虽免不了吃惊,三公主还是表现出了良好的皇室贵女的素质,优雅的一掀腰间的毯子,连忙起身,嬷嬷皱眉相拦,“殿下,请注意仪态,纵使思念驸马,也该驸马先给殿下请安才是。”
  “快闭嘴吧。”三公主脸颊微红,斥嬷嬷一句,在侍女的服侍下穿好软鞋,明湛已先道,“三姐姐不必多礼,我闲来无事,听说姐姐身上不大好,与三姐夫一道过来瞧瞧姐姐。没扰了姐姐养病吧。”
  三公主笑着请明湛上座,温柔道,“只是这几日胃口不大好,并没有大碍,让太子担心了。”命侍女煮茶,期间还抽出几个眼神儿迅速含蓄的瞟向温长枫。
  温长枫笑道,“殿下,微臣陪着太子从宫里出来,殿下还未用过午膳呢。”一句话便显出了温长枫的机伶。
  三公主见明湛并未有推辞之意,脸上更加欢喜,忙不迭的吩咐,“收拾一桌上好的席面儿出来,还有,上次父皇赏的屠苏酒,要烫的热热的。让小厨房先上些点心,”笑对明湛道,“虽然粗陋些,也请太子尝尝我府里的东西。”
  “三姐姐一说,我还真有些饿了。”明湛扫了刚刚威风八面、如今威风扫地的嬷嬷一眼,淡淡地,“先关起来。”
  那妇人顿时委顿在地,还要哭求什么,已被黎冰单手缷了下巴,呜咽着说不出话,倒流出许多口水,眼睛通红面带祈求的望着三公主。三公主别开脸去,并不说话,妇人便被迅速拖走。
  三公主眼圈儿微红,挥挥手,示意侍女们退下,方强笑道,“李嬷嬷定是不认得太子,又索要银钱了吧?”
  明湛并未说话,三公主掉下泪来,羞愧道,“说来真是难以启齿,我说起来也是金枝玉叶,出嫁后有府第有陪嫁。只是朝廷规矩,驸马自住家里,非公主宣召不得觐见。李氏是我的奶嬷嬷,公主宣召是要奶嬷嬷同意才成的,故此,每每都要她点头方见得到驸马。人皆有贪心,每每我赏赐了,驸马那里还要打赏,一个月能见一面儿就是好的。”
  “三姐姐怎么不与父皇说呢?”
  “这种事,女儿家怎么好说。再说,哪一个公主都是这样过日子。贸然开口,得罪了奶嬷嬷不说,若因此引来宗人府的训斥,这辈子就不必见人了。”三公主脸梢微红,眼中还带着泪,细声细气道,“太子,您不是外人,我求您,这次既然给您遇着了,索性就帮我打发了李氏吧。”等闲人为了面子也不会发落自己的奶嬷嬷,李氏这样跋扈,三公主在心里早万分厌弃了她,自然不愿放过这等良机,索性出言相求。
  “小事一桩。”明湛温言道,“规矩也是人定的,索性将这些规矩废除,便让驸马搬到公主府吧,正常夫妻哪里有长久分居的。姐姐们是女人,脸皮儿薄是有的,我去跟父皇说。父皇向来疼爱公主,定无有不允的。”
  三公主听明湛这话,顾不得脸面羞怯,感激道,“若真能如此,就是公主们的福气了。”
  温长枫趁机给公主递了块儿帕子擦眼泪,三公主柔美的脸上便透出几分嫣然之色来。明湛暗叹,总的来说,这家伙还是十分有眼力介儿的。
  话说,平白无故的,明湛怎么会突然想起给公主们改善婚姻环境呢。
  宗室是个很特殊的群体,如今皇子一个全无,福亲王一门绝嗣,朝中有个慎亲王,是先帝的皇弟,德高望重。其余再有血缘就远了,过了三代,王爵不复存在,降为普通宗室。
  那么公主们就成为了宗室的主要代表,公主降于豪门,所代表的往往并不只是公主府的势力。明湛被立为储君,他又非凤景乾的亲子,自然要向公主们示好。他早早研究过公主的处境,对于驸马这样憋屈的存在表示不可思议。
  怪道等闲人家宁愿娶郡主也不愿尚公主呢,太憋屈了。在父权社会里,驸马真是一个无比悲催的特殊群体,种种憋屈,比之等闲人家的小妾都有尚且不如之处。
  明湛一直在等一个契机,好好儿的屁事儿没有,这种制度大家适应的很好,这样的话,他出头做什么?太闲了,找抽么?而今,温长枫终于送来了这个可以施恩的契机。
  明湛怎能放弃,不然以他无利不早起的性子,焉何随温长枫亲往公主府呢?又焉何要为三公主出这个头儿呢?
  不过,明湛算盘虽打的精,却没料到,因自己的举动,引来了一场长达数月的礼仪之争。
  其实,在后代史学家的研究中,他们都会发现这样一个事实:武帝对于女人有一种天性中的同情,在那个年代,他提高了妇女的地位,解放了妇人种种约束的桎梏。甚至有人说,武皇帝真是当之无愧的“妇女之友”。
  当然,或许就是因为武皇帝对于女子特殊的宽容与信任,以至于武皇帝在位期间,多次与文睿太后商议国事。这也间接导致了文睿太后在武帝退位后大权独掌,哪怕文帝皆不能抗衡。
  176、番外皇帝难为之十二
  明湛在三公主府用了午膳,又说笑了会儿,便起身告辞坐车回宫,并未要温长枫相随。开玩笑,小两口这日子过的也就比天上的牛郎织女略强一些:人家是一年见一面儿,他们是一月见一面儿。明湛向来善解人意,怎忍耽搁这对小鸳鸯金子一样宝贵的恋爱时间哪。
  回到行宫,他先去泡了个温泉。
  明湛生来就爱享受,人家也会享受,天一冷就撺掇着凤景乾来行宫,然后,他占了二号池,又宽大又舒坦,每天一泡,把身上那张皮子泡的溜光水滑,再加上他滋补有道,脸梢泛圆,白里透红,穿上一身精工细做的大毛衣裳,真叫一个滋润富贵。
  连凤景乾偶尔都忍不住捏捏明湛的脸,那手感真叫一个妙啊。可惜他家好好的孩子,竟然便宜了那个妖孽,凤景乾每每想起明湛对阮鸿飞那死皮赖脸的喜欢,都想喷血。
  不争气的东西,手上用力狠拧一把,明湛叫痛,“摸摸就行了,把我拧的破了相,我家小飞飞不定多心疼呢。”
  凤景乾心理素质好,早习惯了明湛这种恶心肉麻的称呼,拉他在身边儿坐下,转而问,“三公主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碍,我们一道用的午膳,我看三姐姐心情好,吃了一碗饭。听说以前都只吃半碗的。兴许是我们去了,人多,她胃口就好。”明湛带了几分愤慨道,“只是公主府的女官架子很大,对驸马说话都用训示的口气,要见三姐姐,还得塞红包。什么狗屁老娘们儿,装B货……”
  凤景乾斥道,“你是不是欠掌嘴,这是太子该说的话吗?”
  “我就跟你说。”明湛哼哼两声,“在外头我还是很斯文的。我听说三姐姐跟驸马一月也就见一两次面儿,您说,夫妻哪有这样子的。大姐姐年纪跟三姐姐差不多,俩人一前一后成婚,都是在同一年。现在大姐姐已经两儿一女了,三姐姐还没动静儿。您这准外公也不着急?”
  “行了,有话直说,在我跟前儿还拐弯抹角?”敲明湛大头一记。
  “我是觉得公主们这样太委屈了。像大姐姐,她虽然只是个郡主,可在永安侯府里说句话也是管用的,那还是在婆家。如今三姐姐在自己的公主府里说句话,都要奶嬷嬷点头才行。”明湛忽然想到《红楼》里贾母对奶娘的评价,真是一针见血,明湛道,“大约这些奶嬷嬷们是觉得奶大的公主,一个个的劳苦功高,奴大欺主了。公主不同于皇子,女儿家本就娇贵,脸皮儿也薄,心地也软,父皇,要我说,公主驸马本是夫妻,断没有分成两处儿居住的道理。还有,那什么宣召的事儿,差不多就免了吧。这宣召,是富裕了奶嬷嬷,委屈了公主、驸马,实在有些不人道。”
  凤景南耐心的听明湛说完,叹道,“你知道太宗时嘉善公主的事么?”
  “嘉善公主?”明湛隐约记得这个名子,却又记不太清了,史册中除非是极特别出众或者是引发历史事件的公主,否则鲜少有详细记载的。
  “嘉善公主是太祖皇帝的小女儿,被太宗皇帝许配给了陈国公家的嫡长子。那时,公主并未单独开府,都是住在驸马家里。”凤景乾将一段往事徐徐道来, “嘉善公主生性柔弱温顺,非常贤淑,她两年没有身孕,陈驸马便纳了一房妾室。后来,这房妾室产下一子,却妄想记到嘉善公主名下,嘉善公主自是不肯的,她还年轻,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焉能让妾生子占了国公府嫡长孙的名份?后来,嘉善公主果然有了身孕,不料被这名妾室心肠歹毒,竟然在公主的饮食中下了药,最终嘉善公主流产身亡。”
  “公主的侍女偷跑出陈国公府,到宗人府申冤,太宗皇帝听闻后大怒,派大理寺追查嘉善公主的死因,后来,陈国公府满门抄斩。”凤景乾看向明湛道,“太宗皇帝说,公主为君、驸马为臣,君臣尊卑,必要分明。太宗皇帝也是有女儿的,自此便开了公主赐府、驸马待召的先例。”
  “这,这也有点儿矫枉过正了吧?”明湛道,“陈国公那一家子是不是缺心眼儿哪?”连公主都敢害,脑袋有病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公主的地位自然尊崇,若是嫁到驸马家里去,面对的困境就如同你刚被立为太子时相仿,大臣们面儿上恭恭敬敬,其实还是要试一试水深水浅,你有本事能降伏他们,则他们臣服;若你是个草包,那就有好戏看了。公主到了婆家,那一府的下人婆子,并不好相与。如同嘉善公主,身边也有忠心的侍女,可最终为人所乘丢了性命。”凤景乾道,“与其说公主们幸不幸福,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不然,纵使将陈国公府满门抄斩又如何,嘉善公主也不能死而复生。”
  明湛向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他听凤景乾说完古道完今,仍在坚持争取,“父皇,我觉得可以综合考虑一下,公主与驸马虽有君臣名份,说到底还是夫妻。嘉善公主那是个例外,我们翻翻史书,像陈国公府这样愚蠢的家伙也是少之又少的,我们也不能因为一块臭肉就坏了满锅汤啊。正因为面对的是公主,我们应当更加谨慎。太宗皇帝可能是气昏了头,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实际上,就在帝都,我看福昌姑妈与敬敏姑妈都过的还可以。”
  “福昌是自己有手段,她的奶嬷嬷早早的收拾包袱回了老家。后来朕登基,她在朕跟前儿求了恩典,将公主府换到了北昌侯府隔壁,两家府第只隔一堵墙,中间开扇门就是了。敬敏身份摆着,没人敢拿捏她,她的公主府就在魏国公府对面,抬腿串个门儿。泰阳皇妹少在宗室里露面儿,皆因当年杖责乳母一事受到襄仪姑妈的责斥。”只是,帝都好地段儿几乎都被人占满了,纵然是皇帝,也不好为了把女儿安排在驸马隔壁,就把驸马家的隔壁强行清空吧,因为基本上,权贵的隔壁还是权贵。皇家行事,也不好太过霸道的,凤景乾道,“说起来也是一团乱麻,襄仪姑妈是先帝的胞姐,驸马曾为救驾身亡,先帝深觉对不住襄仪姑妈,原本想在驸马族内过继一子给襄仪姑妈为嗣,襄仪姑妈说不忍生离人家母子,便未应允。后来,先帝将襄仪姑妈的女儿封为安悦郡主,喜爱有加。襄仪姑妈行事端正公允,在宗室中说话很份量,不过年纪大了,近来笃信佛祖,去年到五台山礼佛,还没回来。”
  “我在帝都也没见过这位姑奶奶啊?”明湛在帝都不是住了一年两年。
  凤景乾笑,“你虽在帝都住的时久,襄仪姑妈却不大出来的。再说了,襄仪姑妈当年与方皇后就不和,对你母亲也意态平平。她脾气很固执,当年其实她想把安悦郡主许配给你父王,不过,方皇后力推永宁侯府,最后先帝还是赐婚永宁侯府。因这个,襄仪姑妈连先帝都没个好脸色。她是先帝的姐姐,纵使拿出一二脸色来,先帝也只有忍了。襄仪姑妈行事讲究规矩,为人方正,她比慎王叔都要年长,是宗室里辈份最高之人。就是朕,也要理让她三分。”
  “襄仪姑奶奶只有安悦郡主一个女儿,焉何要许给父王呢?不说别的,日后远在云南,见一面儿都不方便。”明湛不解的问。
  凤景乾露出一抹古怪的笑,“襄仪姑妈倒舍不得,只是安悦郡主幼时常常进宫,早就对你父王有情意,那会儿是死活要嫁给景南的。襄仪姑妈就这么一个女儿,女儿要死要活,自然想遂了女儿的心意。”
  “天下女人的眼睛莫不是瞎的?我父王除了相貌不差,脾气一塌糊涂。”明湛唏嘘,“没想到他年轻时还是香饽饽啊。”
  凤景乾坏笑,“香的很。”
  “要不说头发长见识短呢。”听了凤景乾的描述,基本上明湛对襄仪大长公主的性格有了几分把握,又问,“安悦郡主是不是嫁入定安侯府了?我记得好像有一年的探花儿是出自定安侯府吧?”
  “记性不错。”凤景乾笑,“郑开浚才学教养皆不错。”
  “你要想动一动公主府的陈规,先得说服朝臣与宗人府,慎王叔向来是好说话的,只是襄仪姑妈平日里最看重规矩,她又年高德韶,等闲顶撞几句,其实拿她真没办法。”凤景乾为明湛分析,明湛接口,“是啊,何况我母亲还是她闺女的情敌呢。”
  “在襄仪姑妈面前,你可别提这事儿。过去多年了,她一个老太太,说起来,当年太子被废,还是襄仪姑妈为朕在先帝面前进言,她是先帝的姐姐,与先帝感情很好,她说的话,先帝也听得进去。朕能立储,襄仪姑妈功不可没。”凤景乾对这个姑妈的感情绝比他那皇帝爹要深厚的多,“她在宗室中向来不偏不倚,说话公道,朕是极敬重她的。”
  “知道了,我会好生劝说襄仪姑奶奶的。”明湛的思绪渐渐偏离正轨,嘀咕道,“也不知道我家小飞飞现在做什么呢?”
  太子殿下的小飞飞正在与人围着热腾腾的黄鱼锅吃酒。
  黄鱼锅的热气熏腾中,马维的脸色极难看,当然,谁与朝廷钦犯吃酒,那脸色都好看不了。关键是,这名钦犯与他还是发小儿。前些日子他爹奉命回帝都帮着逮钦犯,是星点儿没帮上忙,让钦犯大摇大摆的逃出帝都。
  皇家人心眼儿贼多,他们家与钦犯先前有些交情,不知道皇室有没有怀疑他们通敌呢。这次太子殿下忽然要北军南调,就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如今他刚进杭州城,就被故人寻上门。
  阮鸿飞脸上微做修饰,那画像与他本人原就有些差距,如今等闲人认他不出,只是他这手艺还是从马家学来的。马维虽然不比阮鸿飞天份好,不过祖辈相传的东西,他认人还是准的。一见阮鸿飞那脸色,真是绝了。
  阮鸿飞拉张椅子坐在马维跟前,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怎么,故人见面,你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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