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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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椿芽都快长成叶子了,差点给错过, ”郁容拿过一根椿木枝,送到鼻子前嗅了嗅芽叶的香味,“要是错过这一茬,再想吃就得等到明年春天了。”
  聂昕之应了声:“本月之内椿叶尽可啖食。”
  郁容忍不住笑出了声,看不出这家伙还挺接地气。
  “笑甚?”
  郁容摇了摇头, 仍是忍俊不禁。
  聂昕之没再追问,目光落在少年大夫的笑颜上, 久不见挪移。
  早习惯了被这男人这般直盯着看, 却又想起在荷蛰小院发生的事,郁容默默地撇开眼,轻咳了声:“还以为可能要好久都见不到昕之兄你了。”
  毕竟他拒绝了对方,再希望能够跟以往一样“做朋友”, 着实强人所难……到底是皇亲贵胄,位高权重的, 被抹了面子, 不恼羞成怒算是心胸开阔的了。
  “公务繁忙。”
  “哦。”
  像是解释一般,聂昕之补充说明,道:“春分之前赴往南疆, 近日才归。”
  郁容点着头,倏而觉着两人间的对话有些奇怪,莫名想到无数肥皂剧里妻子打探丈夫的行踪,丈夫应付着说忙的场景……瞬时囧了。
  “怎了?”聂昕之相当敏感,察觉到某人的异样。
  郁容连忙敛神,暗自为自己的脑洞发寒,语气略急:“咱们回家吧,站在这儿跟傻子似的。”
  “给你带了礼物。”聂昕之突然说道。
  郁容:“……”
  知道了这人的心思,再收其礼物,总有种“口嫌体正直”的感觉……压力山大。
  可人家态度太过自然,真坚决说不要,好像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各种思绪纷乱,郁容面上未有改色,笑言:“南疆的特产吗?”
  聂昕之“嗯”了一声。
  倒是引起了郁容的好奇:“南疆有什么特产?”第一时间想到天朝的各种南方美食。
  聂昕之的答案却是不一样:“珍兽。”
  “这样啊,”郁容微微颔首,想到穿越前才去过某大型动物园,对这个时代所谓的珍兽瞬间没了期待——尽管本身就没抱着什么期待之心——随口问道,“是什么动物?”
  聂昕之没有故作隐瞒,给个惊喜什么的,有问必答:“角端貘。”
  “角端……”郁容不确定地问,“我记得好像是什么瑞兽。”
  聂昕之肯定地应了声:“端似麒麟,非麒麟。”
  郁容有点囧。
  所以,“角端貘”到底是个啥东西?
  他可不信现实中有类似麒麟一样的动物——哪怕穿越了一个位面。
  也不追问了,反正马上到家就能看到。
  还没到家,远远地隔着栅栏,就能感觉到家里今天好像特别热闹的样子。
  两名身穿甲胄的力士,守在院门外,院内,摆有一个大木笼,四角方位上站着好几个壮汉。几个小孩儿胆怯地站远,又好像被笼子里的东西吸引了,控制不住地探头张望着。
  见到这好大的阵仗,郁容不由得愣了愣,旋即想到男人所谓的“珍兽”,顿时起了无限好奇,目光投了过去,因着视角问题,被挡着了视线……隐约就看到,一片毛茸茸的白色,禁不住地想让人上手摸一把。
  对毛绒生物没什么免疫力的少年大夫,瞬时心生一股喜爱之情,便打起了精神,脚速加快,三两步走到栅栏门。
  “大熊猫?!”
  郁容难得失态,惊呼出声,猛地眨了眨眼——没看错,果真是国宝滚滚——遂是小跑到木笼前,瞪圆了一双桃花眼,死盯着抱着细竹啃着的黑白大胖子。
  心潮澎湃。
  少年大夫忘了周遭一切,满心满眼都是滚滚,心脏简直快被萌化成一团水,不自觉地伸出手,想探入笼子里狠狠撸上一把毛绒绒。
  手臂忽地被人捉住。
  男人沉声提醒:“此兽甚猛,莫要惊着它。”
  郁容下意识地点头,滚滚当然萌了,少刻才反应过来,昕之兄所说的是“猛”而非“萌”,咳,明明可以靠实力养活自己,偏偏整天卖萌混吃骗喝,害得他差点忘了对方是为猛兽。
  这样想着,少年大夫情难自制地围着木笼子转悠,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想继续看……觉得自己可以一天啥也不干,就看着滚滚“吃饭”。
  “可欢喜?”半晌,聂昕之问了这声。
  郁容总算收拾好了心情,眼睛仍是舍不得离开黑白团子:“喜欢。”极为坦诚,“昕之兄你真要把它送给我?”
  送一只大熊猫什么的,简直不敢相信。
  聂昕之没让他失望:“此后你便是它的主人,”微顿,建议道,“可以为它取个名字。”
  “就叫滚滚吧,”郁容脱毫不犹豫地脱口,抬眼看到眉目冷冽、眼神却莫名温和的男人,发自内心地微笑,“多谢了,昕之兄。”
  能家养一只滚滚,什么不好意思啊矫情啊各种纠结的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他觉得自己都快爱上昕之兄啦!
  凝视着少年大夫欢喜的面容,聂昕之目光沉静:“此处不适宜圈养角端貘。”
  郁容一时没意会到男人的意思:“嗯?”
  “我有一座灵囿,”聂昕之继续说明,“便在荷蛰郊野山林。”
  所以……
  “灵囿之内有竹林,可供此兽栖息。”
  郁容这才回过味,犹疑了一小会儿:“你不是说滚滚送我了吗?”
  聂昕之颔首,语气淡然:“只是养在灵囿,你为其主人,可随时前往荷蛰探视。”
  “……”
  被滚滚的“美色”冲昏了头的少年大夫终于意识到这个男人的“险恶用心”了。
  一提到荷蛰,就想起了他被关在小院的那些日子。
  昕之兄难不成以为,他会因为一只大熊猫就以身相许吗?这想法也实在……
  确实感到心旌摇曳啊。
  郁容囧囧地回过神。还以为自个儿能做到富贵不能淫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被某人的“糖衣炮弹”给攻陷了……玩笑之言。
  “也是,”郁容认真思考了下,“我这确实没法子养滚滚。”
  附近没什么大片竹林,再则,大熊猫是为猛兽,不是没有攻击性的,养家里肯定不合适。最主要是,自己从没养过大熊猫,万一照顾不周,真真是罪孽深重……尽管清楚大熊猫的生存能力还是很强大的。
  聂昕之表示:“你若不舍,尽可去荷蛰小院暂宿一些时日。”
  郁容:“……”
  这家伙,是在诱拐自己吗?
  懒得计较,郁容继续欣赏着滚滚的吃相,遂是想到什么:“就这一只大熊猫?”
  聂昕之微微点头:“此兽数次夜闯逆鸧卫营地,偷食铁锅,被手下人发觉,后费九牛二虎之力将其捕捉。”
  郁容了然:“食铁兽嘛。”转而问道,“只有这一只……送我可以吗?”
  一般遇到珍兽,不都得进献给圣人?
  聂昕之听明白了郁容的意思,解释:“御兽苑已有数只角端貘。”
  “原来如此。”
  因着一只大熊猫,郁容与聂昕之之间微妙的尴尬,不知不觉地消失殆尽。
  年初在荷蛰小院的那些事,默契不提,两人好像回到之前的相处方式。
  好容易终于舍得从装大熊猫的笼子前离开,郁容捡起被扔在一边的香椿枝,准备去做晚饭。昕之兄送来如此重礼,他当然得好生表示一番,请对方吃顿好吃的。
  “见过公子。”
  屋里多了一个虬髯大汉,冲着郁容恭敬行礼,比聂昕之还高的个子,身形壮得像座山,再细观其面目,一字连眉,五官丑陋到近乎狰狞……让人第一时间想到古籍里常会出现的“奇人异相”。
  胆子相当之大、也不以貌取人的郁容,在看到这个人的第一时间,也难免被对方的外形相貌给惊了一把。
  “这位是……”他疑问地看向聂昕之。
  “唤他石砮即可。”男人简短说明,“往后他便是你的随扈。”
  郁容默了,片刻后,摇头:“不用的,我一个乡野大夫要什么随扈。”
  聂昕之语气淡淡:“可作看家护院之用。”
  郁容笑了笑:“不是有哑叔吗!”
  “我已命他离开。”
  郁容:“……”
  这家伙怎么就说穿了哑叔的真实身份,搞得他不知该作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半晌,他问:“哑叔离开去哪?”相处了好几个月,还是有几分不舍的。
  聂昕之没有详说:“另有安排。”
  郁容旋即没再打探了,差点忘了逆鸧卫可不是什么普通人,转而看向石砮:“石先生在我这怕是大材小用了。”
  聂昕之平静开口:“你若不喜,便换他人。”
  郁容连忙表示:“没有不喜,就是……”有些为难,“这样劳烦昕之兄,太不好意思了。”
  男人理所当然地表示:“你尚且年少,我照顾你本为应当。”
  郁容张了张嘴,一时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话。
  聂昕之忽地伸手在他眉眼旁轻触了一下:“无需多思。”
  “……哦。”
  郁容愣愣地应声。
  厨房里,少年大夫正往碗里磕着鸡蛋,忽而动作一顿。
  后知后觉地想道——
  昕之兄的逻辑,也太奇怪了吧?为什么他年龄小,这家伙就必须得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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