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鲤好逑_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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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源面无表情地望着看似幼小绵软的季三昧,心软成水,努力调集着面部肌肉,想要露出一个稍微和平一点的笑容。
  季三昧直起身子,和卫源平视了片刻,就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逼近他那双薄薄抿起、色泽冷淡的唇,低声赞美:“源儿,学会帮爸爸捡东西了,真乖。”
  卫源脑内的粉色泡泡被无情戳破,脸立马就绿了,一把把烟枪夺来,耳根发红,神情冷冽:“姓季的,我弟弟呢?!”
  卫源根本不相信当年的季三昧死在了烛阴城。
  那个煞笔虽然煞笔,但绝不是一杯毒酒就能轻易放倒的人。
  此外,还有一个铁证能证明季三昧当年没死——自己从小疼宠到大的弟弟卫汀,从小就星星眼地望着邻家季大哥的卫汀,在季三昧死亡的当夜,从家中失踪了,只留下一封字迹潦草的书信,说有要事要办。
  这一办就是八年之久。
  妈的,拐走阿汀的定然是那个直娘贼!
  这些年来,隔壁的季六尘失了兄长,自己失了弟弟,也算是同病相怜,在季六尘接到一封疑似来自他兄长的信件时,季六尘来找了自己,自己二话不说,就收拾了行李,准备来找季三昧讨还自己的宝贝弟弟。
  在来之前,卫源想过无数种可能:弟弟死了;弟弟病了;弟弟疯了;弟弟和这个断袖生活在了一起,这个忘八蛋后来又抛弃了弟弟,害得弟弟流落成了小倌儿,在外面艰难谋生,遭人欺凌……
  在脑内编出九九八十一个负心人薄情寡幸、痴心人伤心远走的话本后,卫源总算抓到了活的季三昧,哪里肯放手。
  要不是指望他能说出卫汀的下落,卫源恨不得把他的牙全部敲掉,以泄拐走弟弟的心头之恨。
  季三昧眨了眨眼睛,反问:“你有弟弟?”
  卫源:“……”
  这么断子绝孙式的回答,把卫源给干懵了。
  他再怎么想,也想不到季三昧竟然这么无耻。
  他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咬牙切齿,伸手就要拎季三昧的前领:“季三昧,你别给我装傻!”
  季六尘听到这个名字,猛然回头。
  而此时,卫源的手却没有办法再前进分毫。
  ——他打算去拎季三昧的手掌凝结在了半空。
  ——一层厚约六寸的冰一路从他指尖冻结到了肘部,封住了他的动作。
  ——他的双脚亦被冻死在原地,嘁吱咔嚓的结实冰层沿着他匀称的小腿肌肉一路攀爬,寒意直逼他的双膝。
  卫源立即催动法力,却发现竟然无法融化那冰层,心下大骇,没被困住的手掌攥成拳头,一拳砸下,冰层纹丝不动,厚实□□一如季三昧的脸皮。
  内心已经痛得龇牙咧嘴的卫源只能靠意志力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面子,瞪视着远方安然而坐的沈伐石,死咬着牙齿,把腮边迸出一圈坚硬的肉棱来。
  他举步维艰,只能扎着马步,远远地凭借着一张嘴发泄怒火。
  卫源:“死断袖!”
  沈伐石安之若素,向他举杯,欣然收下这声夸奖。
  季三昧倒是很淡然,从卫源被冻僵的手指上取下那柄金玉烟枪,熟练擦火,燃起烟草,一缕青烟从他口中直直舒出,绕着卫源上下翻飞,甚是糟心。
  季三昧伸手挥散烟雾,笑眯眯道:“呀,你冒烟了。”
  看表情,卫源很想把季三昧摁着打,可惜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在酒楼里吃饭用餐的食客不在少数,季三昧这边的动静已经招惹来了不少人的注意,纷纷侧目,季三昧丝毫不慌乱,右眼里涌出一片绵密复杂的咒纹,随后伸手入怀,掏出一大把白纸,哗啦啦往大开的酒楼窗外一扬。
  他说:“这些钱送你们了。”
  不过一句话的功夫,白纸化为了银票,借风势翻卷漫天,每一张面额都不低于百两,路人和酒楼里的人都疯了,纷纷涌出去争抢。
  ——反□□力维持的期限只有一天,随便他们抢去。
  经此一闹,整个酒楼一下空寂了一大半。
  注视着那人手持烟枪、隽逸潇洒的身姿,季六尘呆愣在了原地。
  ……兄长?
  他回头看了一眼和季三昧相貌一模一样,气质却大相径庭的长安,以及那个站在卫源身边的小孩子,喉头丝丝缕缕地绷紧起来。
  在进行过比较后,他总算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季三昧衔回烟枪,一转头,就看到季六尘眼圈通红地向自己走来。
  他身上的艳光统统被收敛干净,融化在了一汪眼泪之中。
  季六尘做梦似的低声唤:“……兄长?”
  ——他从来不信兄长死了。
  那天夜晚,兄长分明说过,他去孙家赴宴议事,不会耽搁太久,会早些回来,顺便给季六尘带他最喜欢吃的豌豆黄。
  在兄长离开时,他正在鲤鱼池边揉碎馒头喂鲤鱼,他应了一声,随后一动不动地守在了鲤鱼池边,一守就是一整夜。
  前半夜是在等豌豆黄,后半夜是在等兄长。
  一夜过后,他等到了一个荒诞的消息。
  兄长的死讯是孙家的孙斐带来的,他的话语间充满怜悯和哀痛,但是季六尘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他说哥哥死了,是烛阴的荣光,烛阴的英雄。
  季六尘失去了那段前尘往事的完整记忆,只能猜想出,自己那时候的状况一定很糟糕,不然孙斐不会被逼无奈、令人将自己用锁仙链绑住。
  季六尘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摆脱锁仙链。
  那时候的他,心里唯有一个念头——他要去把那个躺在棺材里、冒充哥哥的冒牌货揪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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