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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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抬头,果然对上陆森那张阴霾密布的脸。
  不同于先前嘲讽不屑中还带着点顽笑,此时陆森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他近乎是咬牙切齿地问她:“那些照片,是你放上去的?”
  “你这样自导自演——很好玩吗?”他握着阮恬手腕的手力道倏地收紧:“说话啊。”
  阮恬吃痛,难耐地皱起眉头:“疼……”
  她秀气的鼻子皱成一团,眉心上也渗出了点点冷汗,可陆森却丝毫没有松开她的意思。
  眼下说什么也没有用了,阮恬也根本无法解释——那些事的确不是她做的,可她却又不得不为此背黑锅。
  不然她能说什么呢?说她不是书中的阮恬,说她和陆森其实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会信吗?
  阮恬咬紧嘴唇,抬头半是委屈半是难受地看着陆森:“对不起……”
  陆森怔了一下。
  她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浸水的葡萄,看他的眼神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陆森心里莫名起了烦躁,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狠狠地甩开了阮恬的手:“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
  回去后阮恬的情绪一直处于十分低落的状态,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本来以为能够稍稍消除陆森对她道固有印象—不求他能够对她彻底改观,只求他对她的厌恶憎恨能够减少一些,不至于后期对她下那样的狠手。
  本来一切都在朝着变好的方向发展,结果私家侦探的一句话一下子把这一切打回原形。
  现在陆森知道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的,还不恨死她?
  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费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过好像也不是全都白费了……”斜靠在床头的阮恬呢喃道:“起码我帮陆森澄清了传闻,他妈妈不会因为这件事跟他生气不理他了,也不会因此加重了病情……”
  阮恬手里捧着一杯热牛奶,袅袅升起的白气将她的嘴氤氲得十分红润,她有些出神地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指甲轻轻轻轻地敲打着杯壁,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猛地睁大了眼睛。
  是啊,她怎么忘了呢,整件事最关键的明明是陆森妈妈的离世。
  倘使陆森的妈妈没有生病去世,陆森后来大约也不会那么恨女炮灰。
  陆森自然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骨子里也十分阴郁,女炮灰得罪了他,以他的性格自然也不会轻易放过她,就算不主动出手至少也会来个落井下石。但如果陆森的妈妈没有去世,那他就算报复也不会报复得这么彻底,这么处心积虑。
  所以陆森的妈妈不能死,不管是为了陆森还是他妈妈抑或是她。
  阮恬慢慢地喝着杯里的牛奶,开始仔细回忆小说中的相关细节。
  她记得陆森的妈妈是在一年后去世的,发现并确诊病情的话是在去世前的两个月——等到发现的时候,她的病情已经很难控制了,再加上她自己情绪不好,也不肯好好配合治疗,所以去世得很快。
  当时医生很惋惜地对陆森说,要是早来个半年就好了,乳腺癌的早期治愈率非常高。
  也就是说现在陆森的妈妈还处在乳腺癌早期阶段,甚至还没有得癌——书中医生告诉陆森,其实他妈妈的乳腺一直有个结节,但是b超结果显示该结节:形态规则,边界清,内回声欠均匀,未见明显血流信号——这多半是个乳腺纤维瘤,良性的,恶变的概率极小。而且因为没有超过两公分,甚至都不需要动手术,只要隔个半年定期来医院检查就好。
  当时陆森的妈妈听说这个纤维瘤没什么大的问题,所以也没放在心上,开始前几年还去医院定期检查,后来因为检查结果大同小异,纤维瘤也没怎么长大,便渐渐不去医院了。到了最后,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乳腺还长有一颗纤维瘤。
  又有谁能想得到,这颗小小的纤维瘤会突然癌变呢。
  阮恬想,要想挽救陆森妈妈的生命,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提醒她去医院检查乳腺,如果发现是早期乳腺症,那么尽快治疗,康复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如果还没有癌变,那自然是最好的,到时候再想办法让陆森妈妈切掉那颗还没有癌变的结节。
  现在离医生说的可以挽救陆森妈妈性命的时间还有半年。
  这么一想,阮恬的时间还很宽裕。但是这种性命攸关的大事,自然是越早办好越好——阮恬喝完了杯里的最后一口牛奶,舔了舔嘴唇,决定明天就去找陆森,让他提醒他妈妈去医院检查。
  她下床去了卫生间洗漱,回来之后又翻了会儿英语范文——明天早自修老师要默写,没办法,阮恬从小到大当惯了好学生,所以即使现在她的身份可以容许她不好好学习,她也不想让老师失望。
  阮恬看了三遍,自觉大约会背了,于是熄灯躺了下去。
  临睡前她又想到了陆森妈妈的事,总觉得明天去找陆森,让他提醒他妈妈去医院检查这件事似乎可行性不高……但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她刚要往深了想,睡意忽然一阵阵袭来,很快她就抵挡不住浓重的睡意睡了过去。
  第8章 第 8 章
  第二天课间。
  下课时间刚好过去一半,陆森的同桌向来是不到上课前一秒钟不回来的,所以宁非还是很安心地坐在陆森的旁边。
  陆森把一条腿架在宁非的膝上,宁非有一下没一下地替他揉着脚腕:“森哥,我这手法还成吧?”
  陆森正在刷题,闻言扯了一下嘴角:“嗯,再戴个墨镜可以去按摩馆上班了。”
  “啥?盲人按摩?”宁非笑骂了一句:“我说森哥,咱能不这么损人吗?我好歹还替你按着摩呢?”
  “嗯嗯嗯。”陆森敷衍地应了两声,一边继续演算着方程,随口问道:“还有几分钟上课?阿遥怎么还不回来?”
  “还有三分钟,应该快回来了吧……”宁非抬头朝门口望了一眼,刚好看到靳遥走了进来:“喏,森哥,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靳遥回来了。”
  靳遥也不说话,只是将手上的伤药放在了陆森的桌子上。
  宁非连忙拿过那瓶伤药,往手心上倒了一点,小心地抹在陆森的脚腕上。
  药水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陆森立刻感觉到了一阵灼热刺痛,偏这时宁非还加大了力道,他皱了皱眉,忍不住蹬了他一脚:“你能不能轻点?!”
  宁非捂住了腹部,夸张地“啊”了一声:“森哥,你好狠的心~”见陆森一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又忍不住道:“真的很疼么?森哥对不住啊,我妈说擦伤药就得劲大才有用……”
  “忍忍吧。”一旁的靳遥忽然开口,声音冷冽得如同刚消融的山涧清泉:“别那么娇气。”
  陆森低声骂了句脏话:“你说谁娇气呢?”
  宁非也开始帮腔:“就是,怎么说话呢你……”话说到一半又转头看向陆森,诞着脸笑道:“不过说真的森哥,我刚仔细想了想,不扯别人,我们兄弟几个里还真就属你最娇气了。”
  “滚!”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等我给你擦完药再滚啊。”
  “岂止?”靳遥笑了一下:“小时候我们一个大院,多少孩子,就数你森哥最会哭鼻子。”
  “真的啊?”宁非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最爱听八卦了,尤其是关于陆森的:“森哥小时候是这样的啊?卧槽,这也太反差萌了吧?他小时候真的爱哭鼻子?”
  靳遥“嗯”了一声:“爱哭的孩子有糖吃,小时候所有孩子中他最受宠,无论是女生还是男生,有好吃好玩的都尽让着他。”
  宁非居然还挺与有荣焉:“那他们肯定是看我们森哥长得好看,不然换一个人动不动哭鼻子,肯定招人嫌。”
  靳遥居然真的仔细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因素。”
  陆森深吸一口气,从桌上就近摸到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科目的书,看也不看就朝两人扔了过去:“你们有完没完?当我死了是吗?!”
  宁非连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回头笑看着陆森:“我错了森哥,我不说了啊。”
  靳遥弯腰从地上捡起课本,掸了掸灰,重新放回了陆森桌上:“物理老师最喜欢你,你扔物理书,他知道了,恐怕会伤心。”
  陆森抬头看了他一眼,嗤了一声:“我说靳遥,你今天是吃错药了还是这么地,话这么多?”
  靳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低头扫了一眼手表:“还有十秒钟上课,”他对着宁非道:“你动作快点。”
  十秒钟简直是弹指间的事情,宁非又往手心里倒了一点伤药,抓紧时间帮陆森涂抹,听着陆森一阵一阵的吸气声,宁非十分担心他会突然暴起打自己一顿。
  但又忍不住心疼他:“也是奇了怪了,昨天放学前还好好的,怎么放学路上会把脚给扭了呢。”
  一旁的靳遥刚要离开,听到这句话后又停了脚步,他瞥了陆森的脚腕一眼,淡淡地道:“被阮恬气的。”
  ——
  第二节下课后,阮恬借口肚子疼跟纪律委员请了假,等大家都走后偷偷去了三楼。
  她准备去找陆森。
  第二节下课有个大课间,一般不下雨的话同学都会下楼做广播体操,阮恬听夏芒说陆森昨天放学路上扭了脚,所以今天大概不会下楼做操。
  现在整个高一七班,很有可能只有他一个人。
  这对阮恬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
  第9章 第 9 章
  一方面她可以不被任何人发现,偷偷去见陆森,从而免去许多尴尬和非议。至于另一方面……咳咳,陆森昨天才刚说过再也不想看到她,她今天就这样不知死活地找上门去,少不了要惹人嫌,陆森要是不挖苦嘲讽她几句,那就不是陆森了。挑没人的时候去的话,她至少可以留点面子,不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陆森骂,那也太难堪了。
  至于别的什么个人尊严之类的,就先抛到一边吧。没人愿意主动找骂受,但在性命攸关的大事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性命攸关的大事,指的当然是陆森妈妈的命和她的命。
  七班的教室里,宁非兴冲冲地接了个电话:“好的好的,就放在侧门底下那个狗洞边是吧?我这就下来拿。”
  陆森立体几何刚好算到最后一步,他在纸上写上了求出的二面角度数,闻言转了两下笔,笑道:“怎么地,要去钻狗洞了?”
  宁非“啧”了一声:“男子汉顶天立地的,钻什么狗洞啊,我那是去拿外卖。”
  “说是为了陪我所以请假不下去做操——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吃外卖。”
  宁非经过他身边时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这两者并不矛盾啊森哥,是吧?”又顺手拿走了他桌上的一盒牛奶:“顺便帮你去热个奶。”
  陆森不爱喝饮料,尤其不爱喝甜的,平时除了喝水之外,喝的最多的就是纯奶了。
  陆森“嗯”了一声,从桌里又拿出了一套化学卷子开始刷——这都是他自己买的题目,打发时间用的——上次买的那套日漫被阮恬踩了,他最近跟家里闹不愉快,也拉不下面子要零花钱,所以一直没去再买一套。
  陆森想到阮恬便是一阵烦躁,结果一分心,居然把化学方程式的后半段写成了“阮恬”,气得他干脆将整张卷子给揉了。
  真是见鬼……
  宁非点的是一些炸串,他吭哧吭哧地打开包装,先往嘴里塞了一串里脊肉,完了之后拿了外卖一屁股坐到了陆森身边,把炸串盒子往他桌上一放,问他道:“森哥,要不要来点?”
  陆森只瞟了一眼便皱眉移开了视线:“不吃,拿开。”
  “对哦,你不爱吃这些油腻腻的东西。”
  宁非说着打开了牛奶盒,递了过去:“那喝点奶吧。”
  陆森接过牛奶,慢慢喝了两口,余光瞥见宁非吃炸串吃得起劲,忍不住皱眉道:“少吃点,我见过这家外卖的实体店,脏乱差的一匹,油也浑浊得不行,不知道用了多久,用这种油炸出来的东西,吃多了没好处。”
  宁非不以为意:“没事,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味道好就行了。”
  陆森“艹”了一声:“你脑子有泡啊,什么没病,致癌懂不懂?你想得癌症啊?”
  宁非当然不想得癌症了,因此笑骂了一句:“你他妈才得癌症呢。”这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宁非没想到的陆森居然会那么激动。
  他揪着宁非的领子,神情变得非常狠戾:“你说谁得癌症呢?!啊?”
  宁非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掌了自己一嘴巴子:“对不住啊森哥,我不是故意要咒阿姨的,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陆森松开了宁非,脸上的狠戾神色却还没收:“我警告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他指了指窗户:“不然我下次直接把你从窗户里扔出去,你信不信?”
  躲在窗户边的阮恬心头蓦地一跳,连忙又往旁边挪了一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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