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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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昼叶哽住了。
  “……而且她一开始坐在陈……陈啸之对吧,坐在他旁边。”另一个人突然道:“抄他的太方便了。毕竟他每一次都满分啊?现在是梁乐,梁乐也是次次满分选手。”
  八卦正中心的沈昼叶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这场景太尴尬了,沈昼叶连错一个字就得抄一遍的语文听写都没抄过同桌的。一个物理随堂小测,对沈昼叶而言,连考试都算不上。
  他们却议论纷纷:“陈啸之是不是不想被她抄,才换的位置啊……”
  “很有可能诶,”又有人道:“不过她现在搭上了梁乐……”
  ——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沈昼叶手指在校服口袋里攥成了个小拳头,委屈得鼻尖发酸。
  “……据说年级排名也很差……我不是说不行。但是四百多名来参加竞赛也太夸张了吧……”
  “这么恐怖的啊……”
  “啧。”
  他们咋舌起来。
  沈昼叶从兜帽向外看,看见一片绵延下雨的天,青翠梧桐和校门口的街道,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去听他们说话,摸出了雨伞。
  “竞赛可不是什么上高中的捷径,”一个人说。
  另一个人轻蔑道:“捷径就是塞钱呗,谁不知道。建议这小丫头还是回去中考比较好哦……”
  “……不自量力……不过话说回来梁乐这个人,我真的一直不喜欢他……”
  十五岁的沈昼叶听到‘不自量力’四个字,鼻尖都红了。
  太难了。
  那个小姑娘撑开伞,低着头跟着那群人走进雨里时,这样想。
  第14章
  -
  沈昼叶坐在自己桌前吸了吸鼻子,那时她鼻尖还有点儿发红。
  沈昼叶从小就不爱哭,连在襁褓里时都拒绝掉下弱者的泪水,六个月时她头朝下摔下床都只是哭了两分钟,就红着小眼眶趴回被窝里去了。
  虽然她仍然害怕。
  那些混混是她从没接触过的人群,沈昼叶想起来都吓得难受。这小姑娘长得小,可那些人个个人高马大,否则也不能四处收保护费。
  于是她被抢了钱,甚至被翻空了自己的包。
  那些人还在她脸上拍了拍,轻佻地问这个看上去柔弱苍白的初三女孩愿不愿意做自己的女朋友。
  他们应该会走的,沈昼叶想。
  按理说,几天了都堵不到她的人,这群混混自然而然就会散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而一旦课程结束,沈昼叶就不用天天出没在高中部了,这时间并不长,只是暂时的。
  所以这件事她可以自己解决。
  别害怕。沈昼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用嘴型告诉自己要加油,可正在那一瞬间,她却突然意识到——她实在是太孤独了。
  她还没能拥有朋友,更没有能倾诉的人。
  沈昼叶确实有个很疼她的堂哥。但是这个堂哥太浪,如果她告诉哥哥自己在被混混堵截,这堂哥极有可能会带人把其中几个人砸进医院。
  所以这也不是个办法——至少是下下策。
  妈妈在外面看着书,昏黄灯光温柔地落进女儿的小书房。她突然温柔地问:“宝宝,今天课上怎么样?这几天都不主动和妈妈讲了,妈妈都好寂寞了。”
  沈昼叶还是觉得自己更不能让妈妈操心,手指绞紧,小声道:
  “很……很好呀,你不用担心。”
  -
  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多如此。
  ——将伤口闷在心里,自己设法用自己的力量解决,不对已经负担很重的父母吐露分好。这就像是被写进了每个失独家庭的dna一般,是无法挣脱的规律。
  沈昼叶坐在教室里时,仔细想了想,觉得这问题不算大。
  “今天怎么这么沉郁?”梁乐拿着复印的奥赛指导回来,将复印的那一版递给沈昼叶:“想什么呢?”
  课间正好人来人往,沈昼叶想了会儿道:“昨天,有人觉得我是抄了你的卷子,才考这么高。”
  梁乐摊开自己的奥赛指导书,难以置信地问:“这群人无不无聊啊?你抄我卷子干嘛?”
  沈昼叶:“……”
  “还作弊呢,”梁乐声音不大不小地嘲讽道:“这群loser也就只能靠这个找点平衡感了。”
  他又道:“沈昼叶你过来,给我看看这道题咋回事。”
  沈昼叶觉得梁乐这人实在太他妈毒了——这哥哥性格真痛快,嘴比狗还毒,跟着梁乐坐在一起非常省心:她都不用努力措辞去骂人,梁乐就不带脏字又夹枪带棒地羞辱完了。
  难怪昨天那群姐们也不喜欢他。
  她凑过去看梁乐没看明白的那道题,发现那道题的确刁钻,她刚拿了自动铅,咔哒了一下笔,就听见梁乐又优哉游哉地道:
  “小妹妹你放心,”梁乐拍了拍在读题的沈昼叶的毛茸茸小脑袋,轻柔又不失尖酸刻薄地说:“预赛结束你就见不到他们了。”
  “……”
  沈昼叶由衷道:“学长你什么时候能教我骂人?”
  梁乐礼貌颔首:“这都是天生的。你没天赋。”
  沈昼叶:“我才不信呢,我觉得我内心一定住着个狂野的灵魂。搞不好一杯小酒下肚就会开启我的另一个凶悍人格……”
  梁乐一刀见血:“那你成年了吗?”
  “……,”沈昼叶呆滞了一下:“没有。”
  梁乐充满嫌弃,推了沈昼叶脑袋一下,示意她赶紧滚。
  沈昼叶发现自己的脑袋特别招致蹂躏——大概是她天然卷的缘故,一头小黑毛总毛躁躁地炸着。不过梁乐尤其喜欢跟她脑袋过不去,以助于沈昼叶有时甚至会怀疑梁乐这个猫系男子是把自己的脑袋当毛线球玩的。
  但是沈昼叶本人不介意这个,甚至已经习惯了。
  沈昼叶把那道题解决完,给梁乐点了一下思路,又摸了摸饿着的肚皮。
  梁乐:“咋了这是?”
  沈昼叶叹了口气,诚实地说:“午饭钱被抢了。”
  梁乐沉吟:“附近那群混混?”
  沈昼叶点了点头,心下登时了然:那群嚣张跋扈的混混应该已经嚣张了很久,高中部的都知道。
  然后梁乐从包里拿出他垫饥的牛奶味百奇,撕开包装袋,分给沈昼叶吃。
  沈昼叶确实饿,她不敢让妈妈知道自己被抢了,如果她妈知道的话,钱尚在其次,问题是她肯定要亲自来接送她上下学。然而这个学期沈妈妈带了两节北语的大物课,来回路上就非常疲惫,沈昼叶不愿给她添堵。
  梁乐捏着百奇道:“小心那群混混。”
  沈昼叶一愣。
  “他们有刀。”梁乐漠然地说:“我之前见到过,他们捅了个人,但是没出人命,被压下去了。高中部的基本都知道。”
  沈昼叶笑了一下:“我又遇不到他们。”
  梁乐瞟了她一眼:“但愿吧。”
  过了会儿他又说:“如果你回家的时候害怕,可以跟我说声,我把你送去车站。”
  沈昼叶充满感激,点了点头。
  -
  ……
  那天午饭时,外头仍然暴雨倾盆,天际闷雷滚滚作响。
  棒约翰门店里,靠窗一排,坐着一群大小伙子,安静地围着一块披萨和小食拼盘开啃。
  “诶,你们说。那些趁着十一出国玩的,能玩得开心吗?雨下得这么大,不得天天在酒店抽鬼牌?”陆之鸣突然问:“我这几天在家连t恤都晾不干。”
  “……”
  众人立刻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
  陆之鸣迷茫摊手:“??我说的哪里有错?”
  诸君一片沉默,陈啸之看了一眼陆之鸣,撕了块披萨下来。
  周成解释道:“……有充足的证据和常识表明,北京下雨,不代表全世界都在下雨。”
  “……”
  陆之鸣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了,整个十一假期,我们天天都来这个培训,”慕容俊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后脖颈道:“我都没时间陪我女朋友了,这几天她估计要和我闹。”
  慕容俊,陈啸之见过的唯一一个高贵的慕容氏,据说曾在小学幼儿园时靠着天龙八部的“我户口本上其实叫慕容复”的玛丽苏姓氏把妹法来骗小姑娘,一个接一个地换小女友。
  上了初中之后,似乎因为他的哪个远房表亲慕容云海的缘故,姓氏把妹法有些行不通了。
  周成极尽嘲讽地冷笑一声。
  慕容俊则装没听见那声‘呵’中嘲讽的意味:“陈啸之你呢?你女朋友和你闹不?”
  陆之鸣擦了擦手:“他没女朋友。”
  “哈?”慕容俊充满震惊:“他?——你说的是陈啸之?”
  他指向这个少年——陈啸之进入了神游天外的状态。陆之鸣看了这个长得高而且帅,家境优越而且学习稳居年级前三的运动健将、模范型‘妈妈同事家孩子’的弟弟,慢吞吞道:“确切来说,他,没有,过。”
  慕容俊:“……”
  这句话听上去特别假,尤其是结合陈啸之的外在条件。
  “追他的女生真的不少,至少收了二三十封情书吧。”陆之鸣撕开奥尔良鸡翅根:“他对大多数女生也都挺好的。但是他本人一任都没谈过。说自己不想伺候小丫头,什么翻墙去给小丫头买姨妈巾,什么给她买零食……都嫌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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