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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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轻声问“你吃吗?”
  随着她话落,那少年先是戒备的看了她一眼,许久,等确认她无害后,这才接过她手上的纸袋,飞快的啃了起来。
  很快,地上便多了一堆啃得七零八落的栗子壳。
  时葑担心他吃太快会不小心噎到,还将她随身携带的水袋递了过去。
  “你慢慢吃,还有我不会跟你抢的。”
  “不过他们为什么要抓你?你为什么又要跑?还有你是怎么进来的?”半蹲下来的时葑只觉得她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大大的疑问。
  “我是被我爹娘给卖进宫里当太监的,然后我不愿意就咬伤了那人,跑了出来。”
  少年时的莲香还不叫莲香,他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唤——言安。
  “反倒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有你一个女孩子怎么穿男人的衣服,不嫌害臊。”许是吃饱后,使得言安的话都多了起来,并且他不认为一个弱小的娘娘腔能对他有什么威胁。
  “我…我是男的,怎么不能穿男子衣服。”再一次被人叫做女孩子后,连时葑都带了几分恼意,白|嫩的小手下意识抚摸上了脸。
  不禁纳闷道:难不成她真的像他们说的一样,长了一张怜儿脸吗?所以才会导致母后不喜她?
  “哦,你是男人啊,还真看不出来。”吃饱后的言安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不带半分留恋的转身离去。
  “这里是皇宫,你要是随意走动被当成贼人抓起来,或是被那些抓你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时葑看着好不容易有一个不嫌弃她,肯跟她说话的人要走后,下意识的出声挽留。
  “我不走,难不成你收留我不成。”言安不过随口一说,想不到那傻子倒是生怕他会反悔一样,飞快地应了下来。
  连带着现在躲在床底下的他都还是纳闷不已,特别是这屋子给人的感觉比外面还要冷上几分时。
  另一边的时葑等月上柳梢,繁星点罗盘,才得以回去。
  “白姑姑,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时葑看着还欲跟她进来之人,忙出声制止,只因她可没有忘记她的房里还藏了一个人,更是她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胆大之举。
  “好,不过殿下可记得要早点睡,明日还需早起。”
  “我知道的。”
  时葑接过那盏月缸,进殿后并将其放在床边的紫檀绿柳几上,将前面藏在怀里的肉包子给拿了出来,眼眸亮晶晶道。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本来快要睡着了的言安听到她的声音,这才从床底里钻了出来,接过她手里已经凉透了的肉包子便狼吞虎咽了起来。
  等人吃完后,时葑又给他倒了一杯茶,等他喝完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出声道:“那个,你能不能和我说一下话,无论说什么都好,可以吗?”
  此时连她的手指头都在不安的绞着衣服上花纹,生怕他会拒绝。
  “好啊,你想说什么。”人在吃饱喝足睡好后,总会变得格外好说话。
  “你能不能和我说说宫外的世界。”
  “你想听?”
  “想。”时葑担心他不信,还重重的点了好几下头。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说的你爱不爱听,那我就随意捡几件我认为不错的说给你听可好。”
  “好,谢谢你。”
  等今夜他的故事说完后,连带着时葑的梦里都充满了自由的味道,接下来的几天同样如此。
  可这天底下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后面好像是因为她犯了错,被罚跪在冰天雪地中。
  躲在床底下的言安担心她不是被活生生饿死就是冻死后跑了出来,就是为了给她送一块早已硬邦邦的馒头。
  直到现在,她都依稀能回想起那个馒头的味道,很甜,比她最爱吃的桂花糕还要甜。
  后面的后面,十四岁的言安被母后发现后带走了,二人再次相见时是在她即将满十七岁的那个生辰里。
  而那时的言安已经不叫言安了,他叫莲香,是母后给她安排的通房丫鬟。
  一个男扮女装的通房丫鬟。
  往事仿佛历历在目,可明眼人都知过去的便是过去了,谁都无法挽回。
  许是站在雪地中久了,觉得有些冷了的时葑裹紧了身上的雪白狐裘,脸上那抹追忆之色很快收回。
  许久,她看着那枝疏香问,“你还可记得,这是我们认识的第几年了。”
  “回王爷的话,已有近八年了。”
  “原来不知不觉中,七年之痒都过了。”时葑望着满被白雪覆盖的黛青高墙,幽幽叹了一声。
  “王爷可是在想那人。”
  提到那人时,莲香从来不会用名字或者他的官职来称呼,往往用的是‘那人’或是‘他’前来代替。
  “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何况我与他本就是形同陌路之人。”时葑回想起那人的脸时,漆黑的眼眸中更是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随即是那滔天恨意。
  “走了,天寒了,最是适合喝杯梅子酒暖身不过。”
  “酒虽好,不过王爷也得少饮些才好。”
  “我自然知道,我又不像你是那等贪杯之人。”
  “奴虽贪杯,可这酒量与酒品比起王爷来倒是要好上几分。”
  随着那两道声音渐行渐远,一直躲在假山后的男人方才缓缓现身,走到他们刚才说话的位置,弯腰捡下那枝断落在地的红梅。
  随着年关将近,到处都忙碌了起来,即使是这被层层把守的宸王府中都贴红带喜,染上了新年的气息。
  连原先的嚼用都比往月翻了一倍,更别说这府里又不知被悄悄地换上了多少新人,不过这些皆与她无关,只因现在的她在他们眼中与那苟延残喘的疯狗无二。
  今日并未着红纱,而是换了一身在普通不过的海天霞红圆蜜合袍子的时葑,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跪地给她穿罗袜之人。
  男人纤长浓密的睫毛于眼帘处投下一小片浅色阴影面积,唇瓣则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手上握着的不像是他最为厌恶之人的脚,反倒是一件再为赏心悦目不过的珍宝。
  等他好不容易帮她穿好一只时,她的另一只脚又总会将其勾褪,使得他重新为其穿上。
  如此反复多次,她仿佛乐此不倦的一步步挑衅着男人的底线,更多的是她想要看看当初不可一世的林大公子到底能隐忍与做到何等地步。
  跪在地上,半垂着眼睫给人穿罗袜的林拂衣倒是失了最初来府里时的满身傲气,更像极了那等认命之人。
  可若说他真的愿意认命,谁会信。
  说不定就是一只暂时收起了锋利爪牙,到时等敌人放轻警戒心理后,反咬人一口的畜生才对。
  “如今墨染给本王穿袜子的手艺倒是越发娴熟了,就连府里头的小厮都比不上你半分,你说若是这一幕被那些迷恋你的贵女们瞧见了,他们会不会马上冲过来杀了我,毕竟我可是如此折辱他们那位高不可攀,宛如谛仙的林大公子。”
  时葑抬起另一只未曾着袜的脚将之抵在男人的肩膀上,笑得恣意,忽地身体凑了过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男人不放。
  “说来本王爷被关押在这府里多年,也未曾忘记派人出去打听过林大公子。”
  第7章 七、那人回来了吗?    时葑微顿……
  时葑微顿了下,继而冷着声儿道:“听说林大公子现二十有五都未曾娶妻纳妾,就连房里的通房丫鬟都无半个,这样很容易令本王怀疑林大公子是在为本王守身如玉,毕竟本王爷可是有幸得过林大公子的亲口赐名。”
  “你说出这话时不嫌恶心吗。”强忍着厌恶的林拂衣别过脸,阻止了她的触碰,咬破舌尖后尝到了满嘴的铁锈味时,方才制止了他拂袖离去的冲动。
  他此时竟觉得这满室的甜腻之味熏得他犯呕,更别提那一向被他视为狗彘之人正以折辱他为乐之时。
  而昔日的燕京第一公子,又何曾有过如此憋屈之日。
  “我怎么会嫌恶心,毕竟我说的再恶心又何曾比得过林大公子干的那些事。”
  “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折辱我吗,又何必说出这等令人作呕的冠冕堂皇之话。”
  “谁让我这人作恶之前总得喜欢找些理由,还是说,难不成林大公子以为这就是折辱你了吗。”
  许是时葑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不过的话,苍白的手指穿|插|进男人乌黑浓密的秀发中,使得他被迫与她四目相对。
  “我告诉你,现在不过才是刚刚开始,若是林大公子受不住了,本王府里的三尺白绫倒是多得很。”
  “是吗,就是不知宸王可否给自己备好了入土的棺材不。”林拂衣不愿在看她那张狰狞得宛如恶鬼的脸,随闭上了眼,这次任由对方如何出口辱骂都不再应声。
  此时的时葑见对方这宛如烂肉的模样时,却无端失去了几分乐趣。
  正在此时,刚从外面回来的莲香正掀帘入内,手中还带着一封信。
  因着他肩上落了雪,人一进温暖的室内便洇湿落于那浅色衣襟中,宛如无根深花。
  “可是墨染哥哥又惹了王爷生气,不是奴说墨染哥哥的不是,而是墨染哥哥那么久了都学不会伺候王爷,也不知是真不会还是假不会。”
  眉间带笑的莲香将那封信递过去时,人也顺势跟条无骨的软|蛇往时葑怀中躺着。
  “墨染哥哥怎连半点儿眼力见都没有,都不懂得过来给王爷捶捶腿。”青年红唇轻启,满是小人得志。
  “还是宝贝你贴心。”时葑撩起身侧男人的一缕青丝,低头吻下,余眼却在看着那仍不为所动的男人。
  林拂衣此刻倒是乖巧的上前,将先前搭在他肩上的腿给细细敲打了起来。
  檐下的雪又落了,院中种植的红梅渐艳,色泽秾颜,就连这香气都满是馥郁迷人。
  转眼进了十二月,驻守边疆五年之久的虎威将军奉召回京,一同随行的还有他的妻子小儿。
  收到消息后的时葑第一时间,便是赤足着往那红木柳缠莲衣橱里翻找着他曾经说过,她穿时定然极为好看的衣服,可是当她拿在手上的那一刻,眼眶却渐渐的湿润了开来。
  试衣镜中的衣服还是那件崭新的,不见半分皱褶的,镜子人眉眼一如当初美艳动人,甚至比之当年更添了几分成熟的妩媚。
  可是等她披发,赤足站在镜中转了好几个圈,做出一个又一个微笑的表情后,人便再也控制不住的蹲在了地上,不断的用袖子擦拭着眼泪,一张红唇则被咬得破破烂烂。
  明明当初说好了会对她好一辈子的人,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抛下她。
  是不是就是因为她这个难听的废太子称呼,还是单纯因为她顶着一个男人的外壳,或者像他们说的一样,他只是看她脸生得好看,所以玩玩她而已。
  还有那日她偷听到的,他们用她打赌,赌她这傻子什么时候会上当受骗,可哪怕是骗她的,为什么不能在多骗她一段时间,哪怕只是多一点点。
  他们不知道长期生活在阴暗潮湿地的人有多么渴望阳光,哪怕只是那么一点儿都足矣令她拼尽全力的去抓住。
  刚从檐下走来的林拂衣听到里面压抑的哭泣音时,端着乌木托盘的手下意识收紧几分,随顺着原路返回。
  毕竟他也是当年的知情者之一,更是其中推波助澜之人。
  十二月的燕京是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的寒,也是那黛青山脉都似洒了一把细盐的白。
  重兵把守的宸王府上,一队人马路过时,不由停下了脚步。
  “听说里头关押的是当初的废太子,现在的宸王。”其中一个容长脸,头戴苍色结式璞头的男子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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