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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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自认脑子不好使的杜若都当没听见,跟笑眯眯的林守成一样,飞快应下来赶紧往外走。
  当着奴才们的面儿说错了话的静嘉,也不敢再向前头一样肆无忌惮,甚至心里有些懊恼自个儿今天以下犯上舒坦过头,这才秃噜了嘴,可惜她前头那么费力气哭了,这才得意了多会儿呀。
  用过膳,两个人稍稍喝了会子茶,叫奴才松了头发通头散味儿,又重新用香熏过后,才相携着去歇晌儿。
  将床幔帐放下来,魏嬷嬷出来门儿瞧见孙起行冲她笑时,有些晃神儿。
  自己才伺候小主不到半年,就习惯了那从来都叫人敬畏不已的万岁爷,在小主面前自在如平凡人家夫郎的模样,魏嬷嬷都有些怀疑自己过去那么多年的记忆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而暖融融躺在幔帐之间温软锦被中,还不知道在奴才们眼中已经快走下神坛的皇帝,懒洋洋抱着娇软的小东西,并没有多少睡意。
  羊肉性燥,他又许久没碰静嘉了,今儿个还见识了她从未见过的一面,皇帝心窝里没能发出去的怒火消不下去,慢慢就变了味儿。
  “呜呜……您干吗呀?我困……唔……了。”静嘉感觉这位皇主子不老实,颇有些心里发苦,嘟囔着把话说完成全自己的倔强。
  只是细碎而灼热的吻如同火星子洒落在心上,烫得人好好一句话娇软得不成样子,仿佛猫儿梦中的呢喃一般。
  第73章  太后身子是不……
  丽景轩内暖意融融, 静嘉被拉进火热旋涡里,已经没功夫寻思白日里大公主说的话。
  而南三所大阿哥的住处,嘎鲁代窝在哥哥怀里哭个不停, 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 她只抱着大阿哥的腰哭,怎么都不肯回去。
  “奴婢给大阿哥请安。”门外书文轻柔的声音响起, “主儿听说有小宫女吓着了大公主,特意叫奴婢过来看看。”
  嘎鲁代哭声听了一瞬, 眼神里闪现着小孩子独有的恨意, 飞速从炕上冲下去, 及拉着棉鞋就要出门儿:“我就要打死她……呜呜, 打死她!”
  书文听着里头先是劝慰,随后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着低声劝慰, 哭声也低了些,却多了点子气急败坏,她心里警惕莫名少了些, 可还是存着试探的心思。
  大阿哥毕竟是中宫嫡子,即便身子不好, 也是独一份儿的尊贵, 不管德妃私下里如何, 书文是不敢硬往里闯的, 只是站在门口不肯走。
  过了好一会儿, 门才打开, 小苏拉掀开帘子, 脸色略有些发青的大阿哥冷着脸出来:“叫姑姑久等了。”
  “不敢当,奴婢该当的。”书文赶忙躬身,“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大阿哥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好一会儿才叹气:“皇额娘曾留给我一个荷包,嘎鲁代讨了许久,我借她把玩两日,谁知……”
  说道这儿大阿哥眼眶子也有些发红,紧着咳嗽了几声才虚弱道:“那小宫女直接给掉进了火盆子里。”
  门里头哭声蓦地变成了嚎啕大哭,孩童尖锐的哭声在这夜里听着颇有几分渗人。
  书文虽然因为自家主子对皇后心里也有恨,却也能理解这对兄妹难过的原因。书文自己的娘亲也没了,若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就被人掉进了火盆子里……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只怕她也要恨死对方。
  她心里无声叹口气,可好不容易在大公主身边安排个贴身宫女,就这么死了实在是可惜。
  书文轻声道:“手脚这么没轻重,很是该好好打一顿……”
  ‘嘭’一声,嘎鲁代直接将门摔到墙上,红肿着眼站到门口,盯着书文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我已经命人将她杖!毙!姑姑觉得不妥?”
  书文叫她盯得心下凛然,龙子凤女的威严即便是小,也不是她一个当奴才的可以违逆的。
  她脑子紧着转了转温声道:“损毁皇后遗物,她该死!奴婢明儿个一早就去禀了内务府,叫再给您送个宫女过来,还请大公主别因为那等子不省心的奴才伤了自个儿身子。”
  嘎鲁代眼泪唰又掉下来,也不吭声,扭头又回了屋里。
  大阿哥这才温和道:“那就有劳姑姑了,我会安慰嘎鲁代的,姑姑替我多谢姨母,又要劳她操心了。”
  书文赶忙道:“奴婢定会跟主儿说的,主儿照顾大阿哥和大公主也是应当的,您千万保重身子。”
  等书文走了以后,大阿哥才叫他贴身的小苏拉看着门口,回去看嘎鲁代。
  嘎鲁代抱着保晖哭到脑袋都疼:“大哥,她想要我们死,她为什么这么狠呀?”
  保晖眼神淡然,并没有像嘎鲁代这样伤心又害怕:“是皇额娘做错了事,她没把我们当亲人,以后嘎鲁代对上姨母,也要跟对其他娘娘们一样谨慎,知道吗?”
  嘎鲁代点头,眼神中有些迷茫:“大哥,她们都想要害死你,锦娘娘为什么会告诉我呢?”
  嘎鲁代即便年幼,也不会认为静嘉只是为了报复德妃。毕竟若是宫中没了嫡子,对谁都好,这件事嘎鲁代从懂事起就偷听很多奴才嚼过舌头,她不明白静嘉为何要帮她。
  大阿哥倒是略有猜测,只怕这位锦娘娘是站在皇阿玛那边儿的,可据他所知锦嫔该是太后的人,后宫形式就是这般诡谲,不管锦嫔是为什么,到底算是救他一命,他不打算给静嘉添不顺气。
  嘎鲁代还小,这些就不必告诉她了。
  所以保晖只摸着嘎鲁代的脑袋轻声道:“以后待锦娘娘不要过于亲近,还是跟以前一样便可,不然是要害了她的。”
  嘎鲁代似懂非懂点点头,还是后怕居多,又抱着哥哥哭了好一会儿,哭累了昏昏欲睡,大阿哥才叫奴才背着她回自己的院子。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隐卫从外头静悄悄进来:“给大阿哥请安,这是万岁爷叫奴才给您送过来的药,用于温补身子解除毒性的。”
  保晖年纪也不大,等得早就快睁不开眼了,只勉强将药包藏在炕头的密格里,见隐卫离开,这才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德妃听书文禀报后,倒是也没怀疑,她知道保晖那里该是有几样皇后留下的遗物的。
  嘎鲁代平时脾气一直不错,静嘉去御花园的事儿又叫皇帝派人给擦干净了尾巴,她并不知道上午两个人见过面,想着嘎鲁代能发这么大的脾气,想必事儿是真的。
  她眼神中带着几分厌恶:“不过是个荷包,嘎鲁代这性子有些太过暴戾,该替她挑几个教养嬷嬷了。”
  书文知道主儿这不是冲着大公主,只是听到皇后的事儿,下意识厌烦,她也不多劝,恭顺道:“是,明儿个奴婢就去尚仪局递牌子,叫她们安排。自打大公主身边的奶嬷嬷被挪出去,也有两三年功夫了,翻过年到公主就七岁,也是该学学规矩了。”
  为了叫嘎鲁代身边都是德妃的人,皇后安排的奶嬷嬷自然留不得,德妃早就安排那奶嬷嬷生病被挪出宫去,出了宫自然就不会再有命回来。
  “都打点好了,别挑那记不清自个儿身份的过去。”德妃淡淡吩咐,“记得敲打一下嘎鲁代院子里的人。”
  德妃是打算对保晖动手,却不屑于叫人欺负这兄妹,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注意这些细节上的功夫,总会叫人抓住把柄,面子上的功夫德妃一向做的不错。
  书文也清楚这个道理,点点头:“您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第二日静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许是因为外头积雪未化,掀开幔帐后,寝殿内格外亮堂,照得人眼发晕。
  顾忌着静嘉身子还未完全康复,昨儿个皇帝只要了静嘉一次,可许久不曾伺候,对上皇帝那总是过于孟浪的行为,还是叫静嘉有些吃不消。
  用过早膳,她就歪在软榻上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小主,苏叶有事儿要禀报。”魏嬷嬷见她疲乏,声音轻柔道。
  静嘉揉着腰强打精神坐起来:“叫她进来吧。”
  苏叶进门便跪下了:“奴婢请小主安,康老爷子托奴婢给小主带个回信儿。”
  “说。”静嘉并不意外道。
  苏叶:“康老爷子说,安国公夫人所作所为不代表墨家,墨家所作所为也不代表她,您想做什么她不管,您不动仪嫔就好。”
  见静嘉面色看不出喜怒,苏叶抖着声儿继续道:“康老爷子还说这些时日雪景动人,慈宁宫的雪景儿自来都是最好的,只盼着明年下过雪后,可以去咸若馆赏雪。”
  静嘉眼神微缩,手中帕子紧了紧,不动声色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给安国公府传话的事儿,晚些杜若会跟你说。”
  苏叶叩头下去:“是,奴婢告退。”
  等苏叶出了门儿,静嘉特地起身将殿内后窗打开,叫冷风吹进来醒了醒神儿,察觉左右无人,又叫杜若过来在门口守着,她这才凑到魏嬷嬷跟前低声问——
  “太后身子是不是不成了?”
  魏嬷嬷乍一听这话脸儿也有些发白:“这奴婢也不清楚,左右奴婢借着替您供奉佛经去慈宁宫的时候,可是闻见药味儿一直没断。”
  静嘉眯了眯眼,她本来是打算虚晃一招,先叫脏水泼到容贵妃身上,最好是叫太后怒急伤身时,她再帮着容贵妃洗脱嫌疑,再将事儿捅出来将德妃摁死。
  如今看来……她还可以对自个儿再狠一些,贵妃还是交出宫权比较好……康太妃递了□□,她不往上爬倒是对不起她给的暗示。
  慈宁宫一直庄严肃穆,哪儿来的雪景可瞧,可若是太后薨逝,停灵之景儿跟雪景也无异了。
  静嘉想了想,对着魏嬷嬷吩咐:“叫人给鄂鲁传话,三阿哥那里的事儿不必再管,不管尚药局做什么,都不必插手。”
  魏嬷嬷刚拧起眉,静嘉便继续吩咐:“叫杜若去找蓉娟借花样子,将德妃把柔妃安排的药换了的事儿告诉她。”
  见魏嬷嬷还有迟疑,静嘉冷着眸子盯着她:“嬷嬷最好记清楚你是谁的奴才,若是你护着万岁爷,那就回尚仪局去,我这里不要吃里扒外的。能不能护住三阿哥,端看柔妃自个儿,我没那个义务帮她护着孩子,更没那个闲心替万岁爷护着满宫的子嗣。”
  魏嬷嬷赶紧跪下:“奴婢不敢,奴婢即便传信儿给乾清宫,也是知道您不拦着,奴婢很清楚自己是丽景轩的人。”
  “嗯,去吧。”静嘉并不多说,不冷不淡道。
  真心站在她这边的,她会尽自己所能护着,若是谁打量着她好说话有外心,静嘉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心狠。
  魏嬷嬷叫静嘉垂着眸子冷淡的表情盯得心下凛然,出来门儿才发现后脊梁都是细汗,实在话儿说平日里小主并不难伺候,这个时候才能窥见小主最真实的一面——
  能跟万岁爷自在相处,且得了万岁爷青眼的,怎么会是个没手段的呢?
  魏嬷嬷再次在心里警告自己,千万不能仗着主子好说话,太有自己的主意,打着为主子好,私下里瞒着主子做事儿的奴才,她就没见有几个能囫囵着活下去的。
  待得魏嬷嬷去找刘福时,静嘉将杜若喊进来,先跟她吩咐了叫她去永寿宫的事儿,随即才低声吩咐她:“你跟苏叶私底下说,叫她跟墨勒氏传话,就说安宝赫留着还有大用,别的一个字都不许多添,即便有人进来问也不用再回,这事儿不必叫半夏知道。”
  杜若有些不明白,先利落答应下来才有些担忧道:“夫人要害三少爷?只说这一句,夫人那么……她会收手吗?”
  静嘉微笑着并不多解释,那得看是谁传话,苏叶可是康太妃的人,她传出去的消息代表着康太妃的意思,墨勒氏既然能把人交给康太妃,就不会违逆她的话。
  康太妃显然也知道她这是准备狐假虎威,才会用一个暗示换静嘉的利用,也是为了借苏叶的嘴告诉她,要保住安宝赫,就要帮她叫太后死的更早一些。
  对嘎鲁代来说,是叫小宫女死还是叫大哥死都不用选就知道该怎么做。
  同样,太后是静嘉如今只能活在这四方天地的罪魁祸首,也是她要往上爬的投名状,要安国公死,还是太后死,也不难选。
  见杜若还是担心,静嘉想了想,只靠着康太妃,显然也不够妥帖,她便继续吩咐:“过几日去浆洗处送衣裳的时候,你跟苏木一起去,私下里叫陈掌事给淮骏传个信儿……”
  杜若听小主仔细的吩咐,越听眼神越亮,直恨不能自个儿变成纳喇小大人,好叫墨勒氏赶紧去地底下找安家老夫人算账去。
  “这事儿,要瞒着魏嬷嬷吗?”杜若出去前低声问。
  静嘉:“不必特意瞒着,再别有第四个人知道就成。”也该是看看魏嬷嬷自个儿的选择了,最坏不过是叫万岁爷知道,这事儿没什么可瞒着的。
  很快便到了除夕宫宴,这种大日子太后自然也是要出席的,静嘉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确认太后身子是愈发不好了,粉打得特别重依然能瞧出她眸子里的血丝。
  宫宴开始好一会儿,太后除了开始说过几句话,后头一直精神头儿不太好。
  静嘉低眉顺眼坐在嫔位的位置仔细琢磨康太妃的话,出了正月基本上就不会下雪了,康太妃那意思是太后活不过正月?那她未必没有动手。
  静嘉扫了端坐上首的皇帝一眼,这事儿皇帝想必也知道,所以他才不愿意多提康太妃,事关太后身体安康的事儿,到底身为儿子,皇帝不愿意留下任何把柄。
  “锦嫔妹妹在想什么呢?”柔妃身子已经养好了些,见静嘉沉默,便笑着低声问,眼神里的感激和了然并不需要多言。
  静嘉闻言笑了笑:“我惦记着额娘和阿玛呢,他们从去年到现在都一年没进宫了。听说二人身子都不大好,我有些担忧,也没瞧见我弟弟,想问都没处问。”
  “一会儿放烟花的时候去城楼子上就该看见了。”柔妃虽然知道静嘉未必是在想这个,还是顺着她的话道,“只盼着待会儿也能见到我额娘,我也一年没见着她了。”
  一旁平妃本来正跟德妃说话,闻言扭过头来笑道:“这安家小公爷好歹算是国公府子弟,能近前是应当的,只怕总督夫人处的位置,妹妹不好多说话,最好是提前过去些时候呢。”
  静嘉垂下眸子不说话,柔妃脸上笑容也淡了些:“姐姐说的是。”
  平妃扫了静嘉一眼,又见柔妃没有多说话的意思,心里更苦涩了些。过去她仗着自个儿家世好,还有个公主傍身,不曾跟别人交好,如今想要借机好好说几句打探消息都插不进去。
  平妃指甲死死掐进掌心,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扭过头去又笑着跟德妃说起话来,明明也不见德妃跟她多说话,平妃依然僵着脸努力找话题。
  柔妃跟静嘉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平妃素日里可没有把身份放这么低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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