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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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前就是这样,我的桌子能乱成狗窝,腾不出一块写字的地儿,陆召的桌子总是干干净净。我有时桌上堆不下了,就扔到陆召的桌子上。陆召不会喊我理,他只会把我压在那堆我乱放的课本上,把我弄到求饶。
  然后我就会为了自己的腰考虑,自觉地帮他重新收拾干净。
  问就是:下次不敢了。
  但我记吃不记打没几天就忘了,以至于不知道多少次,我捂着硌到发痛的腰,哭唧唧地求饶,好哥哥,放过我这一回吧。
  结果适得其反,陆召疯得更过。
  我惨得更彻底。
  一个上午没有任何人打扰,时间过得飞快。等我再抬头,已是过了十二点。我去了趟卫生间,这里的无障碍设施大抵也是新装的,扶手全都崭新锃亮,没有任何使用的痕迹。
  回去时洛丘河送了餐食过来,那打包袋上明晃晃印着隔壁五星酒店的名字。很显然,这一份午餐的价格在三位数。
  倒不是惊讶陆召餐食的标准有多高,只是觉得好笑。
  我们俩以前最穷的时候,买一个面包两个人啃。逢年过节我才舍得抠抠巴巴地买一块蛋糕,也是两个人分。不过陆召通常都不吃,我独占。
  那个时候我们也舍不得开空调,那儿的电费贵得离谱,偏偏冬天又寒冷异常。我啃面包啃得浑身冷,洗完澡之后就跟树袋熊一样缠着陆召。我把头贴在他紧实的手臂上,呢喃:陆召,以后我一定努力赚钱。
  嗯?他皱眉看我,像是不知道我又抽的哪门子疯。
  我养你。我大言不惭地说,我以后一定赚很多钱养你。
  呵。他冷笑了一声,用手往我头上一盖,将我压进被子里,显然是不想听我乱逼逼。
  我握着他的手腕,真的。我以后一定多赚钱,再不要不让你跟我过这么苦的日子了。
  陆召垂了点眼皮看我,嘴角崩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隔了好一会儿,我快睡着的时候,才沉着声说,如果真的太辛苦,我可以
  我将他抱得更紧,带着睡意的鼻音抢先说出一声,不要。
  你又知道我要说什么?陆召的声音几乎贴着我的头皮。
  知道。
  我从没听陆召提起过家里的人和事,所以猜测陆召和家里不合。陆召这个人又独又倔,我不可能因为觉得苦,就让他向家里低头要钱。而我家境一般,能出国都是父母把家底掏空给我付的学费,还差点要把房子卖了,再管他们要生活费就太不像话了。
  没事的,也就今年课程重一点,熬过了就可以出去多打几份工了。我拍了拍陆召的背,哄他道:你别怕,我养的起你的。
  那人低笑一声,唇可能是落在了我的发顶,弄得那边有些痒。他说:行,我等你养我。
  事实证明,陆召不是我养得起的人。
  陆召一点左右才回到办公室,我正好在撑着扶手左右挪动身体解压,最近我痉挛频率变得有些高,转移的时候臀一抬,腿都要抖两下,脚又没力气,控制不住很容易打滑。索性就在轮椅上做这些。
  我见他回来,也不继续了,准备重新投入工作,被他拉着轮椅扶手给拽了回去。
  我瞪着他:你干嘛?!
  你就这样做解压的?陆召好笑地看着我,你这是敷衍我,还是敷衍你自己?
  这样就够了。我冷冷道。
  他撑着扶手,弯低了腰,凑近了下来,你真当我不懂?见我变了脸色,他才站直了,修然你啊怎么老把我当傻子骗?说着,他看了一眼沙发,我抱你,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转移到沙发上,抄着膝窝将两条腿叠放,然后扶着椅背的边缘慢慢侧躺下去,背对陆召。
  那人从鼻腔哼笑出了一声气音,脚步响起,气息愈发的靠近我。本不想在意在又要干嘛,可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睁眼看去,就见他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靠枕,垫在了我双膝之间。
  我皱眉用眼神剜他,他装得无辜:网上是这样说的,侧卧的时候得垫一下,防止膝盖碰伤。
  的确是,瘫痪后肌肉萎缩,膝盖骨会变得十分凸出,看上去仅是骨头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皮。交叠侧放的时候容易因无可避免的痉挛磕碰到,我自己不用眼睛去看就感觉不到腿上的动静,所以经常满腿淤青。
  但我嘴硬,丢下一句,不劳陆总费心,我还没那么脆。就把脸重新埋向了沙发靠背。
  不闷呐?陆召给我盖了条毯子,小猫小狗才喜欢脸钻缝隙里睡。
  我咬着牙,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搭理陆召,一定不能!
  好在陆召识相地闭了嘴,在那安静地吃饭。他动作放得很轻,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我躺着躺着有些犯困,也是前一阵在医院养出来的毛病,毕竟在医院那会儿除了吃喝睡没其他事,人被养得有些懒了。
  我努力撑着眼皮,思绪却越来越沉。
  陆召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困就睡会儿,
  我重重咬了下唇,用痛觉刺激自己,让自己清醒,然后扒着靠背撑着坐起来,不用。
  陆召伸手过来,还没碰到我的唇就被我偏头躲掉了。他捻了捻指尖,抬手把我压回了沙发上,你都累出三眼皮了,还倔?
  我闻言抬手揉了揉眼皮。
  陆召笑起来,睡,我守着你。见我还想挣扎起来,他又道:还是你想现在起来,坐我边上陪我一起办公?
  我是挺乐意的。
  我把毯子拽上来,连脸带头一起蒙上了眼不见为净。
  第23章 、本能反应
  我不爱睡午觉,即便很困通常就是强撑着,或者去厕所洗把脸,掐自己大腿、冬天吹冷风吹到脑壳疼的事儿我也都干过。
  只因我睡午觉特别容易被梦魇,十次里面九次醒不过来,一遍遍挣扎,以为自己醒了实则还在梦里,想叫叫不出,想动动不了。我尝试设过闹钟,但收效甚微,我依然很难在第一时间走出梦境。
  每每醒来都疲惫不堪,全身血液流动会带起丝丝疼痛,手脚无力,有时甚至连虚实真假都分辨不清。
  梦里那些无力、撕心裂肺的负面情绪被无限放大,黑暗和恐惧一层层拢着我,像是要将我拉向无边的痛苦。
  我给整怕了,之后再困再累都不敢睡午觉。这个情况直到遇见陆召才有所好转,他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睡得比较安稳。如果真又被魇住,他会负责把我喊醒。
  所以后来我养成了个不好的习惯,睡午觉的时候总要陆召守着我。
  车祸造成的瘫痪让我的身体素质急剧下降,就像是坏了根的植物,枯死的一半拖累了健康的部分。这具身体最一开始哪怕只是坐上一两个小时,都会让我疲惫不堪。
  我那时睡得很多,但能真正睡过去的时间又很少,大部分时间都是陷在噩梦里挣扎,恶性循环让身体越发的差,最后不得不借助安眠药。这两年才略微好转了些,吃点褪黑素能勉强睡上几个小时,但依旧做着些支离破碎的梦。
  我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中午睡得这般安稳过如果我睁眼没有看到自己抓着陆召的手,枕在他手背上的话,我应该会更加感恩一点。
  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心梗。
  醒了?陆召甩着手,表情有些痛苦,想必是被我枕麻了,看来睡得挺好。他岔腿坐在茶几上,很不舒服地抻了抻腰。
  我刚睡醒,身体还有些发僵,想坐起来却是手软撑不住自己。陆召轻轻托了一下我的后背,帮我坐稳。
  就是睡得时间短了些,才二十分钟。陆召看了眼时间,原本想让你睡一个小时再喊醒你。
  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睡觉的。我冷着脸道。
  陆召扬了下眉。他手很白,手背上还留着我牵着他时压出的红色指印,异常扎眼。他睨着我,另一手的拇指慢慢沿着红痕摩挲着,表情玩味。
  我将自己的腿粗鲁地扔下地,压着陆总真不好意思了。
  陆召转了转腕子,音调懒散:你这可不像是不好意思的语气。
  我咬着唇,深深吸了口气,假笑:那就请陆总下次不要在我睡觉的时靠近我。
  陆召将红了的手背转向我,怎么,你对我这么敏感?连睡着都能感觉到我?
  我差点没将口腔内壁咬烂。
  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陆召压了压眉,明明是你牵着我不肯松
  陆总!我咬牙切齿地打断。
  陆召凑过来,眼眸沉沉地看进我眼底,修然,你的身体可比你的嘴诚实很多。他的手落在了因被我粗糙对待而反抗的腿上,平息了那儿的颤动,腿是你自己的,别跟自己生气。
  门被适时地敲响,洛丘河进门先看了看我,表情有些痛苦,痛苦中又带着几分无奈,然后对陆召道:陆总,那边在催了,对方等了您他看了一眼表,二十八分钟了。
  我垂着头,简直要在心里将自己捶死。陆召的轻笑钻进我的耳朵里,让我拳头攥得愈发的紧。
  行,走吧。陆召声音一出,我才稍稍松了口气,我怕再不走,有人要挖洞了。
  陆召!!
  陆召将我的轮椅推到沙发边上,手悬在我头顶,但没落下来,留下一句:小心点,别摔了,便跟着满脸急色的洛丘河一起走了。
  我兀自陷在沙发里坐了会儿,等内心冷静了,才把自己弄回轮椅上。
  陆召很少待在办公室,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开会,只是每天会赶回来吃个午饭。我为了避免和他面对面交锋,后面几天都趁解压的时候假寐,他知道但也不揭穿。等我自己实在装不下去,起来之后,他会眼带笑意,明知故问地问我一句,醒了?睡得如何?
  据洛丘河说,陆召把下午的会都延到了一点半之后。我一点儿也不想将这个联系在我自己身上。但偏偏洛丘河看我的眼神,让我很是心虚。
  我的车取回来后,不再需要麻烦洛丘河接送。虽然很想早干完早离开这个鬼地方,但我总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心思,波及下面的人,让他们陪着一起加班。
  所以我通常六七点会离开陆召办公室。
  我没见过洛丘河比我早下过班,每次问,他都说一会儿陆召要回来,他还有工作要汇报。知道他的工作时间至少有那么多长出来的半小时是因为我,多少有些愧疚
  刚好今天还有几个同事在加班,于是我给王定安打了个电话,让他帮我准备点餐食,我等下开车过去拿。
  五份主食?
  嗯,给还在加班的同事买的,也不知道他们爱吃什么,就看着点评上的点了。
  那你自己呢?我卡了一秒,王定安啧了一声,把自己忘了?
  我用干咳掩饰自己的尴尬,没事,我回家吃。
  等着。王定安道,你不用过来,等我过去。
  不用。我忙阻止,我没在自己公司。
  那你在哪儿?
  我我在上城集团做项目。
  他那停顿了几秒,好,知道了。等我四十分钟。他挂的比我嘴快,没给我拒绝的机会。
  裴老师,您怎么还没下班?洛丘河过来给陆召送签字文件,有些诧异地看了看时间,您吃饭了没?要不要我给您点?
  不用。我示意他把文件放下,我看你也还没吃吧?
  嗯忙忘了,等下点。
  我给你和我几个同事点了餐,再等等就能送来。你先吃点别的垫垫。
  啊?他还有些懵,回过神来便是一通谢。
  将近八点的时候,王定安的电话打了过来,让我下楼。他自己提着两个大袋子过来,见到我眉头便是一蹙,怎么不穿外套就下来了?
  被小孩子训的我,摸了摸鼻尖,转言道:我来拿。
  你带路就行了。王定安轻巧一避。
  回到楼上,同事们见到王定安比见到我激动多了,一个个跟看见亲人似的,光吹出来的彩虹屁就能把王定安吹上天去。
  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一个个这么能说会道?
  我话一出,他们立马变了风向,换着法的把我也捧上高台。说要不是我认识老板,他们大概这辈子都排不上队,吃不上这人间美味。
  洛丘河更是小心翼翼地蹲到我边上问,裴老师,你居然认识这家店的老板啊?
  嗯,实属巧合。
  这店开放预订的位置都订到两个月后了,平时我下班晚,过去居然也排不上。洛丘河苦哈哈地说,我之前鼓起勇气排了一次队,排了4个小时啊!都快排到了,陆总一个电话
  噗
  裴老师你还笑
  我看他这么怨念,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你这次生日,一定让你吃上行不行?
  裴老师怎么知道我要生日了他疑惑道。
  你日历上明晃晃标着,我也不瞎。洛丘河之前给我办理了门禁卡,但他那天被陆召叫走跟着开会去了,便喊我自己去拿。他桌上有本台历,用HIGHLIGH笔把26号圈了好几遍,想来是个重要的日子。
  我随口蒙了个生日,没想到还真是。
  在说什么?王定安将头凑过来。
  洛丘河其实是一个比较害羞认生的男孩子,和上班时表现出来的状态完全不一样,这会儿那些稳重、严谨的标签都跟他挂不上钩。
  看他自己腼腆得开不了口,我便道:想问你要个特权,插个队,不知道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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