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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只要你不放弃……那么我也不会放弃。我会努力……试着活下去。”
  “恩,我们约好了。”通宵过后的医院长廊只剩相互依偎的二人。长发青年搂住等待化验结果的弟弟。“我们永不分离。”
  “约好了。”
  他们如同幼年一样,小指相扣,许下约定。】
  ***
  用餐时,依旧有蒙面的下级体站在一边侍奉。少年回想那个低级ai的警告,一时百味杂陈。
  他现在是这庄园里一人之下的人物。被世上最可怕的人捧在掌心,除了他得不到那个人的爱,又哪里有什么危险?
  哪里轮得到,这庄园里最底层的仆役来可怜?
  “这庄园里的ai,都是什么来源?”少年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
  身旁的管家ai躬身。“少爷,是否有谁触怒了您?您想要怎么处置?我们立刻……”
  少年轻轻握拳。
  忧忧也闻言赶来了。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哥哥,没有什么。”少年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为什么庄园内其他的ai都拥有高级智能,只有他们一模一样,却言语都不能。”
  不知为何,美青年面上泛起罕见的迟疑。
  “它们……它们只是一些废品。不值得你注意。”
  “怎么?”少年逐渐皱起眉头。“如果,是我想知道呢?”
  “罢了。”青年一瞬间失去耐心。“我答应你。你自己掀开看吧。”
  少年随手向最近的低级工种伸手,扯掉了它覆面的简陋面具。
  小工毫无防备,也不觉有异。它们都乖觉地垂着头,只当做日常任务的一部分。
  “怎么会……是这样!”少年几乎尖叫。
  在那面具下,他看到的是一张和自己极其相似,却年轻几岁的脸。
  但说是相似也有些不妥。因为它的眼瞳涣散,没有焦点。嘴上也贴着金属封条,那是未获得出厂证明的印戳。
  配合机械似的动作,纵然相似,却更像一个模仿人类的ai,而非人类自身。
  忧忧叹息。
  “我本不喜欢你被这种事烦恼。既然看到了,我也不妨告诉你。你不会以为你现在的身体就是原来的吧?即使是我也无法做到。你原来的身体损坏严重。为了唤醒你,我用你的基因研究、制作了很多复制体。大多数复制体并无法成功载入意识,更别说记忆。但毕竟和你有同源的基因,立刻销毁也不合适。就让他们在这里待着直到死亡。反正……这些失败品的寿命本身也很短暂。”
  他的逻辑似乎能够自圆其说,但言语模糊地带过了细节。
  复制人体虽然骇人听闻,忧忧绝对有能力也有意愿去做到。少年感觉自己又燃起了希望。原来自己和“老舒”的出入,是因为换过了身体?
  只是这一模一样的面容,更让他有些恍惚。有这么多复制品,如何证明自己是本尊呢?制作了“一些”复制体是多少?记忆加载是什么?少年不愿深究。
  “可是……”
  “不用担忧。”忧忧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也不顾众人的眼光,亲吻少年脸侧。“教团的人已经招供,庄园所有的卧底都已经被清理,没有人会威胁到我们……你要是不想看见它们,我立刻将它们调去墓园。”
  并不是这样。
  少年努力压下心中的秘密。他知道,还有一个漏网之鱼,比普通的下位体更瘦小,却能用眼瞳发出电码,在前夜对他发出警告。
  那孩子的命,哦不,这个庄园的ai的生命就在他的一念之间。只要他点头,它瘦小的身影就会永远地从世上消失……没错,仗着忧忧的宠爱,他有横行无忌的权力。
  可就是那样一个卑微的、聋哑的复制体,却知恩图报,还想对他施以援手。而他呢,只要一挥手,就可以处死这个,在偌大宅地中真正关心“他”,而不是因为“小舒”才关心他的人。
  他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恩将仇报?
  是的,自他醒来,从没有人真正关心他,注视他。纵使忧忧给他滔天的宠爱,也不过是把他当做弟弟的祭典来供奉。
  他们敬他,畏他,爱他,并非因为他是一个活人。
  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竟都是没有心的人。而他和忧忧待久了,也耳濡目染,失了恒心。那女孩说得没错,这是个彻头彻尾的魔巢,为首的魔鬼最会吞噬人心。
  少年厌恶这样的自己。那魔鬼用爱来诱惑他,他空手而回,愈发堕落。
  “算了。”少年挥挥手。“我乏了。”
  *
  “忧哥哥。”
  穿着丝质睡衣的少年突然出现在书房里。月色皎洁,他白皙的皮肤笼着淡淡的银光,仿佛一抹林间精灵。半透的丝衣衬托出少年逆光的躯体,勾出纤细的腰肢和几乎用力就能折断的脚踝,别有一种引人蹂躏的纯洁和诱人。
  而这书房里,还有更多沉默的幽魂。那种凝固目光仿佛有一种骇人的重量,让他不敢抬头。
  “小舒,怎么了?”忧忧放下手头的事务。他深邃的眼瞳有一种魔力,可以看穿人类心中所想。“你做噩梦了?”
  “嗯。”少年眼睛通红。“我梦见一千个没有面目的人和我争抢你,我梦见人们如兽一般相互撕咬,啃噬血肉。我梦见……你不要我了,把我留在黑暗的房间……”
  “胡思乱想,我怎么会放弃你。”美青年仍然以无瑕的怜爱安慰他,顺势将泫然欲泣的少年拉入怀中,枕着少年秀气的肩窝。“我们不是约好了,永不分离么。”
  少年微微一动。他知道这是不属于他的约定。忧忧的精神紊乱日益严重,已经不再顾忌他是替身。
  或许,是他已经分不清了呢?
  “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忧忧沉浸于往日的深情中,一边隔着半透的纱衣,抚摸少年逐渐成熟的肌体。“哥哥答应你的事,哪有没有做到的?不要怕。不论我做了什么,都是为和你在一起。”
  “好。”少年扭头去吻青年形状优美的唇。在这样的深夜里,面对这失心也噬心的魔鬼,他终于说服自己,下定决心。“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他们没有再言语。
  月光拂过肌肤。两个寒心的人,用尽全力压榨对方身体的火焰,如交缠的蛇。
  没有什么技巧。他们疯狂地用力贴近对方。少年肌肤在月色下白得如玉,稍稍用力,就会压出嫣红的印记,令人痴迷。
  睡衣已经撕破了,七零八落地披在他身上,仿佛几片慵懒的雾。而欲望的主人将他抱上书桌,摊手伸入纱雾,揉捏涨红的乳珠。少年后腰没有支撑,只能任他摆布。修长的手指下移到腿根,刮擦起少年敏感的大腿内侧。然后在少年意识迷离时,猛然挺身进入。
  他们在坚硬的桌面上不断交换姿势,仿佛失去理智的兽。青年蛮横的突入,和背后桌板的反馈一下下夹击着少年,让他的呻吟碎不成声。
  青年不知疲倦,弯折着少年漂亮得几乎透明的身体,在每一处都留下残虐的印记。他粗暴按动那比例修长的腿,托住薄而韧的腰部,以便进入更深。交合处一波赛过一波汹涌的刺激,令少年不断扬起秀气的下颌,婉转鸣叫,线条优美的脖颈不断在眼前晃动,如垂死的天鹅。
  窗前轻纱舞动。
  粗重的喘息和淫靡的水声相互交缠。每一个动作都迫不及待,仿佛怕被什么追上一样,只遵循本能律动。除此之外一切安静。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激烈,最忘我的一次。少年眼前一片空白,数次攀上高峰,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这种凶狠的极乐中。
  无数静止的视线,越过这场放肆的欢愉,在书架间心照不宣的交叉。
  仿佛一种无声的悲悯。
  *
  少年无止境地搜集着历史上舒的信息,如同一种不可言说的瘾。
  那样传奇人物的事迹,流传到他手上,竟如宴会上被传了一圈的餐盘,添油加醋,且细节模糊。
  和永远是人们焦点的忧忧不同,舒成名较晚。当他上学时,忧忧已经是着名的反社会boss,小舒只是被他万丈光芒盖过的影子。
  同时,小舒患有罕见的长眠症,他一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忧忧从记忆中提取的影像,都是不同角度酣睡的少年。他们真正相聚的时间,其实非常短暂。
  即使他最大的成就,也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是拯救众生的圣徒,为了扭转世纪前的灾难,惨烈牺牲了自我;也有人说他是阴险的恶魔,差点就要酿成另一场灭世灾难。但不论是谁,都不能否认,竭尽全力价做出了横空出世的混沌型超级电脑,和超拟人的ai的青年舒,是一个绝世天才。
  一个注定无法被理解的天才。
  难怪庄园里的ai们对自己毕恭毕敬。后代的超智能ai,都沿用了青年舒开创的框架。
  当今的ai衍生出了两代体系,一个是舒系统,一个是忧系统。忧系统的模拟更灵活生动,并且绝对忠诚于主人,体系内讲究的是嫡系忠诚,譬如庄园内的各个部门头目。而舒系统的运算性能更好,但由于舒的离世,后续开发进展有限。系统内最讲究的是直系传承,譬如系统渊。
  如今科技发展了百年,电脑技术成熟到了瓶颈期,人们对曾经开发出混沌机制的青年舒无比痴迷。可惜不知为何,青年舒所设计的超级电脑也随着那次大劫难的落幕,而永远被尘埃掩埋,成了无法重现的奇迹。如今在全世界推行的脑机智能链接系统,其实不过是超脑开发中的一个小环节而已。
  也难怪忧忧不愿少年再接触这些。对于毫不关心世界命运、甚至巴不得一切毁灭的魔鬼而言,正是这些无谓的东西夺走了他亲爱的、唯一的兄弟。
  “我不怕你们。”
  少年对梦境中假面们大喊。“我会代替青年舒,永远陪伴他!”
  黑幕发出一阵阵嘲笑。
  【就凭你?】【就凭你?】【就凭你?】【就凭你?】
  【呵呵呵】一个假面凭空移动到他面前。【就凭你,也想和青年舒相比?】
  黑雾发出无数触手,裹住少年的身体。【你只不过是贪婪。我们都知道。你的身体和你的心,已经无法离开魔鬼了。我们都知道】
  “我……”少年心虚地退了半步。“可我会爱他,我不会辜负他。”
  【哈哈哈哈……】假面发出大笑。【你真以为忧忧把你当做替代?你跟本什么都不懂。】
  【你不懂青年舒,也不懂忧忧。】假面围绕着少年飞舞。【想知道你真正的身份吗?想知道忧忧真正的面目吗?去北边那栋小楼看看吧……】
  【说得好听,你想留在他身边,却连他真正的面目都不敢知道吗……】
  在这片庄园里,有两个真正的禁区。
  一是西边尽头,被大片墓地环绕的钟塔。少年舒从未听到那钟塔被敲响。但是根据记载,钟塔会在特定的时候被敲响,彼时全世界都能听到哀恸的钟鸣。
  那必是小舒真正的生日和忌日。
  另一个,则是北边的一片小洋楼。
  这倒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但ai们出于好意,多次明示暗示他,不要靠近。
  忧忧每月都有精神不稳定的时期,变得六亲不认、残暴异常。严重时ai们会给他注射镇定药物,抑制他的狂暴。此时他就会从少年面前消失,且不在宅邸的任何一处。少年几乎可以肯定,哥哥就是将自己锁在那片楼里。
  下定决心的少年,决定接受那主人的一切。忧忧消失的时段越来越长,越不愿谈及精神失控期,少年就越难以释怀。
  除了少年,几乎所有事物都会受到那异常的波及。有时美青年只是安静地坐在书桌前,凝视空气中的某一处,甚至自言自语。有汇报事物的ai走近,就惨遭粉碎。
  “没有什么特别的。”美青年总是这样敷衍。“和永生相比,这代价很划算。”
  少年的好奇越来越重。他可以不在乎很多事。但是关于忧忧的精神和健康,他无法忽视。
  终于,在忧忧消失超过一周时,他再也无法忍耐,不顾ai们的劝阻,冲向了北方。
  “让开。”少年心意已决。“我和你们不同。他不会伤害我。而且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他的。”
  暮色渐沉。
  这一片连绵的小楼,灯火通明,不舍昼夜。却没有任何人声。
  晚风有些寒意。少年舒裹紧了外衣,小步向前。
  先是一个破旧的孤儿院,然后是几个狭小的公寓,学校等等……
  他越看越是心惊。这里的一切都非常古老,从装饰到器具,统统是古董,并且按照百年前的原始的布置摆放,无一遗漏,仿佛有人截取了时空片段降落在此。可纵然精心维护,这些场景也散发着陈腐的气息,如百岁老妪努力扑粉,以掩饰身上的酸腐气一样怪异。
  这些场景,全部在少年记忆中出现过。只不过不如那么光鲜。他难以想象忧忧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来布置这么多记忆的博物馆。相比之下,在主堡布置一个现代学校简直易如反掌。
  这里是属于忧忧兄弟的,真正的过去。是执念累积的纪念馆。
  除了陈旧,少年还能嗅到忧忧独有的那种馥郁香气,显然他时常在这地方逗留,并不像忧忧所说的那么简单。
  那么自己究竟算是什么呢?
  少年强行按下心中的不祥,继续寻找忧忧的身影。
  终于,他循着浓郁如酒如血的香气,找到了美青年的所在。
  美青年正在公寓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假寐。最后一段夕阳踏窗而入。和平日里魔魅惑人的形象不同,闭着眼的忧忧,宛如受命下凡的大天使长。
  却早已背叛了所有爱戴、信任他的众神,准备挑起生灵涂炭的大战。
  隔着玻璃,少年近乎贪婪地看着长发青年。
  他没有穿戴华贵繁复的衣饰,而是简单的衬衫西裤。但这丝毫无损他逼人的美貌。很多词汇可以修饰美,但美只能成为他自身。
  公寓内的陈设也悉如百年之前,连寻常打扮的美青年神态安详,仿佛身处时空的另一端。
  窗外的少年看痴了。不知不觉中,他碰倒一个花盆。
  陶土花盆摇晃几圈,终于没撑住,摔碎在地。
  随着这个响动,窗内的美青年蓦然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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