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3开始 第2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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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条件比大杂院简陋,面包车充当储物空间,两块板子一隔就是化妆室,四处漏风,好在到夏天了。
  王志闻年纪最长,但也比许非小一岁,他看着成熟,一头卷发,瘦的棱角分明,特符合文艺女青年的审美。
  徐凡坐在对面,时不时的偷瞄。
  冯裤子在旁边,热络却不明显,他结婚没几年,还没到痒痒的时候。
  哎呀!
  许非看在眼里,就是一场波云诡谲的大戏啊!不过关我屁事咧,我只是个讲戏的……
  “昨天回去都琢磨了吧?何兵你先说说,你角色什么特点?”
  “呃,您要让我说方言,我就是外地人,您要让我说京城话,我就是本地人。”
  何兵还摸出个小本,密密麻麻的人物小传,“我觉得还是本地人好,跟他们能形成差异,比如心态就不一样,他们没有退路,我有。我虽然在混日子,但我是有家不想回,更放松一些。”
  剧本里没具体写,摄影师是哪里人。
  许非听了不置可否,继续道:“人物性格呢?”
  “贫,碎催,坑蒙拐骗,本质上保留着善良的一面。”何兵道。
  “可以。王志闻你呢?”
  “我昨天看那个张夏萍,很有感触……”
  王志闻普通话贼标准,询问道:“我想加点,就是,我这个导演有种外在的特征,就是这样……咝!”
  他说着说着,嘴角肌肉忽然抽搐了一下,整张脸都在拧。
  嗯?
  这不尼古拉斯赵四么?
  许非想了想,摇头道:“不好,他本身就是内在的神经质,没必要再弄个生理上的东西,画蛇添足。”
  “好,照您说的。”
  王志闻不太服气,却也没资格掰扯。
  “你们俩,怎么样?”
  “呃……”
  江杉和徐凡对视一眼,都很心虚,“我们想了,但没琢磨出什么东西。”
  许非没波动,直接指点:“江杉,你稍微抬着下巴说话,表情要少,因为你看不起白奋斗,有股矫情的傲劲儿。”
  “徐凡,你多微笑,别露牙,我要四个字,清纯可人。”
  “明,明白。”
  许老师讲戏,因材施教,直接告诉你细节,得这么这么演,最后都服。
  但你要追求这个,完了,这是速成的技巧,不能当饭吃。
  ……
  这两集的主要场景,是一伙人弄出来的一间“工作室”。棚内搭景,比较宽敞,设施简陋,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块黑板。
  “准备了!准备了!”
  “先走一遍!”
  “开始!”
  “摄影师我也见过,都挺装,头一次看您这样走群众路线的。”
  “嗨,咱们接触的少,是个人就装。你要碰着个孙子,说丫从来没装过,你赶紧上去记住他长什么样,那就是不要脸本人。”
  何兵推门进来,“看看,我们工作的地方。”
  “够朴素的啊?”
  “钱都砸戏里了,自己苦就苦点。来来,我给你介绍介绍。”
  其余几人各占一地儿,互不干扰。
  何兵领着他走到江杉旁边,“这是著名的青年画家杜鹃,也是我们的美术兼导演助理。”
  “哼!”
  江杉抬着下巴斜了一眼,继续在画板上瞎划拉。
  又走到徐凡旁边。
  “这是我们的女主角百合小姐,戏曲出身。”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免,玉兔又早东升……”
  徐凡身姿婀娜,腔调婉转,配上动人的脸蛋,极为惊艳。
  葛尤戳旁边傻乐,嘿嘿,嘿嘿。
  何兵把他拽到王志闻跟前,“这就是我们导演兼编剧,你可以叫他王导。王导,我把人带来了。”
  伏案写作的王志闻啪的一抬头,顿了两秒钟,突然露出一口白牙,“几岁了?”
  “快三十了。”
  “以前演过戏么?”
  “没有。”
  “哦,那就好办了。来来来……”
  他用一种诡异且逗比的语调,招呼葛尤近前,“我们这部戏,是讲一个发生在战争年代的爱情故事。
  男女主角青梅竹马,男的被征去打仗,女的苦苦等候,终于等到男人回来,发现他双腿已残。但女人痴心不改,非君不嫁,结果在成亲当晚,房子塌了,男人双手又被压断。女人不离不弃,誓要与其成亲……”
  “哎哟,四肢都没了还怎么入洞房?”葛尤惊叹。
  “那都不重要,故事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
  “嗯,我看你的外形条件也算出类拔萃,尤其这个脑袋……”
  “我这是后天的,还有点,有点富余。”
  “不不,你这脑袋瓜子正是我想要的,你就是我的男主角!”
  “好!过了!”
  陈彦民喊了一声,非常满意。
  学生演戏跟别的演员不一样,青涩,但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极具激情。刚才这一段,两个妹子差点,何兵算完成任务,王志闻真不错。
  他不笑的时候很严肃,可一笑起来,尤其把牙一露,眼睛一眯,顿时有逗的感觉了。
  这两集比较特殊,大杂院的人基本没露面。
  葛尤跟几个学生在摄影棚里磨,搭戏还算顺手,就是时不时愁眉苦脸,好像有什么糟糕的事情要发生。
  ……
  工作室内,五人围着桌子吃水果。
  何兵削着一只苹果,嘲弄道:“没成想一卖磁带的还真有钱,人也孝顺,回回给咱们带东西,我都半年没吃着苹果了。”
  “谁说不是呢,咱可得把他留长点。”江杉道。
  “这叫长期饭票。”王志闻道。
  几个哈哈一乐,徐凡问:“哎,今天你把他打发哪儿去了?”
  “最近不给他讲解放天性么?我看这人还懂点,自己应该看过书。我就说啊,装猫装狗什么的,那都是浅层次。
  真正的解放,是你内心的东西。你抵触什么,就把它做出来,做出来之后就轻松了,再让你拍什么戏,那都放得开。”
  “还挺能忽悠,你自己会么?”
  “笑话,我要是会还在这儿蒙人?”
  这边演着,那边化妆间里,许非和李健群正在努力劝说。
  “昨天不答应了么,老爷们说话算话啊!”
  “我反悔了,反悔了!”
  葛尤低声叫嚣,“这要让我媳妇儿看见,让我爸看见,我还怎么做人?”
  “为艺术献身,跟做不做人啥关系?”
  “那你也不能为了艺术,就抹杀我的形象。”
  “哪那么多废话,快戴上。”
  “我不。”
  啧!
  许非半生气半开玩笑,道:“葛尤,我告诉你,今天你这关过不去,你这辈子也就靠白奋斗活着。
  没点勇气,以后怎么突破创新?我们又不是故意难为你,故事发展到这,就必须装扮上。你到底能不能演?”
  “呃……”
  葛尤一向怂,顿时惴惴。
  李健群打圆场,“好了,你这也弄的太夸张,我们不化妆,就戴个假发。”
  “那,那行吧。”
  葛尤眼睛一闭,视死如归。
  于是乎,李健群给他戴上一顶假发,然后梳头发,换衣服,一边弄一边忍笑。
  最后成了形,形象一亮,许非前仰后合的滚出去。
  “你瞅瞅,你瞅瞅……”
  葛尤身子都在抖,“还说不是故意的!”
  “哎别动!你该庆幸西葫芦他们不在,不然你更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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