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9章 荀彧的和平谈判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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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武五年初冬的这一波疯狂扩军中,曹操究竟扩充了多少乌合之众新兵,这笔账着实需要费不少神才能算得清楚。
  新兵里面,人数最少的一个组成部分,就是曹仁生前从淮南往淮北撤退掳掠的那批人口。
  当然,由于曹仁自己都死了,这些人最后是跟着李典和曹真且战且退被裹挟走的,主要是靠曹真,毕竟他那一路的撤退算是相对最有序的。
  这些民夫一开始被征的理由也不是当兵,而是押运淮南的早稻到淮北。服完运粮徭役后,就直接拉壮丁转为充军。总人数大约有五六万。
  新兵中最多的一个构成部分,则是从河北被拉的民夫,他们的性质跟淮南民夫是一样的,但规模大了三四倍,足有近二十万人,大多数是今年刚分到田的贫农。
  这项工作之所以能完成得如此效率、拉丁规模那么大,主要是因为其实施者执行力非常强,是由程昱这个历史上能想出某脯军粮的狠毒之士操办的。
  程昱在节节撤退过程中,有序地实施焦土政策、强制迁徙、还欺骗那些被曹操分了田的贫农,让他们对刘备政权产生恐惧,乖乖暂时来给曹操当壮丁。
  最后一部分扩军兵源,就是指望曹操自己剩下的两个半州继续强行征兵了,但这些百姓都拖家带口,不如从河北掳来的无家可归者那么容易管。
  加上兖、豫百姓也不是去年那波分田的主要受益者,不像河北贫农那么容易被曹操政权欺骗,他们对地方上也更熟悉,遇到拉壮丁还能背井离乡逃跑。
  所以最终加起来,曹操在自己固有领土上,反而只拉到了十万壮丁,大约是河北的一半。
  就这,还导致豫州三郡和徐州的彭城、琅琊两地,有超过二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偷偷越过边境往刘备占领区流亡。
  一时之间,双方占领区边缘的个别县城,甚至出现了十室九空的逃亡规模。
  给下一阶段要扮演进攻角色的双方,都制造了严重的后勤困难。因为军队打过去的时候,都没有百姓给你服徭役运粮了。
  而这也是导致曹操只能对河北来的民夫竭泽而渔、对河南百姓却无法那么高比例征发的重要原因:
  河北民夫来了之后,人生地不熟,想跑也不知道往哪儿跑。
  而且这些人已经被强运到河南,想回乡中间隔了一条黄河,所有船只都被官府搜走控制了,老百姓没有交通工具是不可能重新泅渡过黄河回乡。
  相比之下,淮河北岸已经有不少土地在李素的部队占领下了,豫州三郡和徐北二郡的曹操治下百姓要跑,不用考虑渡过淮河的问题,当然逃亡比例成倍提升。
  种种因素作用之下,当历史的时钟最终拨到章武五年腊月这个点时,曹军的总扩军达到了三十五万!
  这一恐怖的数字,几乎与原有曹军的总规模相当,也就是曹军直接扩了一倍!
  这七十万曹军中,195年官渡之战前就从军、拥有六年以上役龄的老兵,进一步下降到了五万。
  197年杀袁术之前从军、拥有四年以上役龄的老兵,大约是六万。
  199年袁绍中风后从军、拥有两年役龄的老兵,也是六万。
  还有十八万人是今年年初才扩的新军,服役期限大约在十个月。
  最后的三十五万,则是冬天才刚扩的,服役期限只有一个多月。
  基本上就是四分之一的老兵,四分之一的一年新兵,二分之一的一个多月壮丁。
  人数虽多,战斗力和纪律、士气实在是无法保证。
  另外,考虑到赵云始终在黄河对岸的平原郡伺机而动,海路还有太史慈的舰队在东莱沿岸骚扰,曹操留下至少八万新兵镇守后方,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少。
  诸葛亮和周泰威胁彭城和琅琊,也要极限分出数万人去拖延。
  所以曹军总共的七十万人,能拉到决战战场上孤注一掷的,少则五十六七万人,最多不超过六十万。
  他们对面的刘备,看似只有二十六万人,但至少十几万是五年以上服役的老兵,还有一半是两年训练、一年实战的“新兵”(也就是高顺在南阳训练了两年的那些部队,今年又跟着刘备和曹操打了大半年的相持战争)
  曹操指望靠近六十万人主动进攻吞掉刘备的二十六万,装备上还被刘备碾压,难度显然是非常巨大的。
  只要刘备发现异常选择坚守不战,光是地利上的攻防易势,就足够耗死曹操。
  所以曹操不得不配合一些计策,比如先示弱退却、坚壁清野。把刘备放进来,勾引到一处无险可守、避无可避的战场上,再转守为攻寻求决战。
  ……
  腊月初八,曹军即将完成决战准备的前夕。
  豫州陈郡的郡治陈县,县衙已经被临时改成了曹操的中军统帅驻地,
  曹操本人这些日子也是足不出陈县,在这儿部署决战前的各种细节安排。
  曹操很清楚,决战必须在十几天之内打响,最晚开战日期不能拖过腊月下旬。
  理由也很简单,这个时间节点,是己方扩军工作刚刚完成、士卒也稍加训练后的关键时间节点。
  如果再早一些,士兵征发、集结不彻底,或者是最基本的军纪队列都没来得及强调,己方战力太弱。
  如果再晚一些,拖到明年正月的话,那么对面刘备的部队就不是二十六万了。
  到时候会有更多冀州和淮南维持地方的汉军部队,会因为肃清剿匪的工作进展顺利,而能进一步分兵增援正面战场。
  按照郭嘉给曹操的估计,拖到正月,李素就能给刘备多派两三万人,河北的张飞也能再抽那么多人,
  拖到二月,如果春耕播种季过去了、刘备能把更多后方驻守工作交给临时服役的民夫,然后抽调更多正规军预备队到前线,那也能腾出数万人。
  所以,从明年正月开始,整个春季里,每多拖一个月,刘备军就可能增加三到五万人!
  等刘备彻底反应过来,就不是六十万打二十六万了。而可能是六十万打三十万、四十万。
  必须在今年腊月、就把这个决战战役打起来!
  这是双方前线实力调度曲线对比,最有利于曹操的一个拐点!
  按照往年来说,寒冬腊月用兵其实是大忌,天气太寒冷了,士卒也容易冻饿非战斗减员。历史上曹操发动赤壁之战时,一个非常明显的劣势也是冬季开战,对进攻方不利。
  寒冬开战唯一的天候优势,就只有“大规模厮杀后的腐尸型瘟疫传染会少一些”这一点了,主要是天冷尸体腐**较慢,病毒和腐虫的繁殖也慢。
  但相应的伤寒类和呼吸道类瘟疫的爆发率,反而会上升。
  曹操不是不知道这些兵法常识,可他仍然选择腊月决战,可见也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实在没办法了。
  ……
  这天,曹操把其他准备都做得差不多了、战略思路也基本捋顺,
  他正想催一催最后一批新练的河北壮丁新兵和青州新兵,什么时候能抵达前线,让前方的部队正式达到五十几万。
  可巧,当天午后,就有数万新兵从后方赶来,抵达鸿沟东岸,与陈县相距只有数十里了,然后转入就地扎营。
  毕竟,五十万人的部队,足够把大半个陈郡都处处驻扎,不可能堆到一个战场上来的,战区绵延二百里,都属于稀松平常。
  部队驻扎后,督运部队的官员,也来曹操处求见陈情。曹操本以为会是个什么将军,被镇守后方的荀彧派来押运,最后没想到,却是荀彧本人亲自也跟来了。
  曹操连忙把荀彧让进县衙的临时帅帐:“文若何故亲自督师至此?莫非后方兖、青出了什么变故?”
  荀彧叹了口气:“变故天天有,但曹洪将军还算勤勉,赵云暂时渡不过黄河,太史慈也因为寒冬收兵回去了,那些小问题,都能维持住。”
  曹操:“那这是……”
  荀彧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这一年多来他一直没有参与前方军机,就是在后面统筹生产和军需、征兵。但这种事情做得久了,他也开始不忍起来。
  之前曹操分田地,这事儿荀彧是支持的,甚至觉得曹操无私。
  毕竟如果曹操失败了,给无立锥之地的赤贫分田,这个举动本身是好的,未来得天下的统治者也能享受到这个遗产红利。
  所以荀彧一直也在支持曹操,全心全意深化改革。
  可是秋收之后,曹操的种种转变,让荀彧的良心有些动摇了。竭泽而渔狂征壮丁一波流,这个明显是对大汉的严重摧残,而且曹操就算赢了,他也不可能一锤定音得天下。
  荀彧心里很清楚:就算这场决战曹操靠着狠劲、靠着动员效率的逆天强度,打赢了,最好情况,无非也就是杀了刘备嘛。
  那也就是把冀州和淮南夺回来,不可能重新统一天下的。
  刘备的嫡长子是七年多前生的,到明年年初就是八周岁。对面只要有丞相李素辅佐,然后关羽张飞赵云等等继续卖力为“先帝”报仇,曹操是打不进虎牢关的,也可能打过长江和太行山去。
  到时候,至少又是为期十年的关东关西拉锯。
  九死一生赢了,也只是让大汉多十年超血腥的战乱,那还不如考虑考虑,如何以目前的动员力和兵力为筹码,跟刘备谈谈条件,废黜刘和,承认刘备为皇帝呢。
  虽然征兵还是征了那么多,但这些兵的战斗力,荀彧是最清楚的,那三十五万才当了一个多月的兵,是完全不能打,只能用来吓吓人。
  既然只能吓人,通过外交渠道吓人不比真刀真枪要好?
  曹操现在收手,罪孽至少还是比袁绍轻一些,袁绍是挟持宗室傀儡、一手策划了另立。曹操还能推脱说他当初是被袁绍胁迫,只是承认。
  毕竟现在孙权也投降过去了,反正了,听说也还保住了性命,给他一个太守级别的官位,留下他爹孙坚的乌程侯爵位,
  只是没承认他哥孙策的吴侯,谁让孙策当初在选边站队时,袭击了李素呢,所以刘备不承认吴侯爵位是对的。曹操一方旁观,也无法指责这一点。
  荀彧便是一路上怀着这样的心思,把他的说辞和考虑都想清楚了,才亲自来找曹操,说说他的想法。
  荀彧艰难地组织了一下措辞:“丞相……属下以为,如今我军新扩军马,看似声势壮盛,实则不能一战。
  但既然扩军都扩了,其间还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无数人枉死,这些牺牲也不能白费。不如遣使跟刘备协商,表达我军愿去……愿去陛下帝号,
  改承认刘备为正朔,以兖豫青徐四州并七十万士卒归顺为条件,恢复一统,效光武帝纳降隗嚣、马援故事。
  虽然这么说也不太贴切……但只要丞相辅汉之心过于隗嚣,将来结局总归会远好于隗嚣的。
  听说李素屡次劝刘备以信义立国,以秦始皇背信饿死齐王建为耻,当居安思危,不可因天下一统,便觉得大汉朝廷从此不需招降纳叛,而愆信隳义。
  从刘备对孙权的态度来看,他应该是真心采纳了李素的建议,所以只要丞相派出的使者跟刘备谈妥条件、刘备正式盟誓答应了,以后应该也不至于反悔。唯丞相慎之。”
  曹操听了那么久,居然没有打断荀彧。
  主要是他太震惊了,他没想到荀彧跟了他十年,居然现在想教他如何谈“投降条件”!
  他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荀彧了。
  曹操愕然地起身,跌跌撞撞往后退了几步,又捻着蜷曲而略微花白的胡须,手指如鸡爪一般佝偻颤抖了几下,还不甚揪掉了自己三根胡子,简直如帕金森病人。
  曹操自揪胡须,吃痛之下,才从不甘中回过神来,痛心疾首地指着荀彧:“文若!你糊涂啊!孤简直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你这等智数之人说得出口的!
  自古首义者赏,末降者杀。他这一切都是演的啊!包括李素散布的那么多煽动军心之论,那也都是演的!
  只因刘备此人貌似忠厚,演得无以复加罢了!李素阴险歹毒,配合也配合得天衣无缝!孙权现在能活得好,那是因为孤还在,孤要是归顺了,孙权说不定也得死!
  两军交兵,数十万士卒,填然列阵而战,那就是没有退路的!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走,不能走则降,不能降则死!复何言哉!”
  荀彧听了曹操这么说,也是心灰意冷,知道这个肯定是劝不过来了。
  最后的症结,是曹操的多疑。
  而曹操有多多疑,天下没有人比荀彧更了解。
  这话说出来,已经没可能和平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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