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章 第2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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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准?”华静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解地问道,“那个滴骨法不是颁发到各级衙门了吗?这也不准吗?”
  骆仵作叹了口气,道:“早前我也认为这是准确无误的,可是后来我遇到一个自称天外飞仙的女人,她说能验证至亲骨肉的方法,不是滴血,也不是滴骨,是叫什么滴嗯欸,别的都是胡说八道。可是我查遍医书,也没有查到这个什么嗯欸,不过我经过一次次尝试,发现无论是滴骨法还是合血法,确实全都不准确,那个女人至少说对了一半。“
  ”你没有再问问那个天外飞仙?“华静瑶是真心喜欢和骆仵作说话,不愧是骆英俊,总是有独到的见解。
  ”那女人整日说要斗庶妹斗姨娘,还要进宫当妃子斗皇后,家里人斥责她,她便跑出家门,去了书院,要和书院的山长斗诗,还说“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是她写的,就连“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是她写的,也不知她是以为大周朝除了她以外没人知道李白杜甫呢,还是她疯了。“
  骆仵作咋舌,那女人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
  “那后来呢,她斗诗斗赢了吗?“华静瑶觉得吧,如果换做是她,想把李白杜甫的诗说成是自己写的都办不到,因为她压根就背不出几首。
  “当然不会赢,她被当成疯子给轰出去了,后来我苦寻嗯欸无果,还曾去找过她,可是没有找到,据说是在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手指一根铜棍站到房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大喊着要回到她来时的地方,然后就“
  骆仵作说到这里顿了顿,他有些不忍继续说下去了。
  华静瑶双眸闪闪发光,连头发丝都兴奋起来了:”她真的变成天外飞仙,飞进宇宙苍穹了?“
  骆仵作一声叹息:”那倒没有,她被烧焦了,尸体是我验的。“
  ”死了?“华静瑶目瞪口呆,不带这样的,和话本子里写的一点都不一样。
  ”死了,她那案子归顺天府管,案宗房里还能查到,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骆仵作其实挺感激这位的,如果这位没有告诉他那什么嗯欸,他至今还会认为滴骨法是辨别亲骨的不二之法。
  华静瑶也挺遗憾,她好想见见这位勇士,听听,雷电交加的夜晚手持铜棍站到房顶上,这胆识,这气魄,这傻缺。
  骆仵作见把话题扯远了,连忙言归正传。
  宋慈所着《洗冤集录》记载:检滴骨亲法,谓如:某甲是父或母,有骸骨在,某乙来认亲生男或女何以验之?试令某乙就身刺一两点血,滴骸骨上,是亲生,则血沁入骨内,否则不入。俗云“滴骨亲”,盖谓此也。
  这便是常说的滴骨法。
  大周刑部便是依此记载,将滴骨法颁发至各级衙门,但凡以此法确认之亲属,受官方认可。
  而骆仵作在受到那位天外飞仙的启发之后,便以正当或不正当的方法,寻到数十块尸骨,这些尸骨分属不同的人。骆仵作通过亲身试验,惊奇地发现,这当中有十个人和他是至亲!
  这当然不可能,这十个人与他八竿子打不着,别说是至亲,就连七拐八弯的亲戚也不是。
  “于是我便发现,这十块尸骨都是已经死去多年的人,他们的尸骨早已腐朽干枯,就如一盘疏松的沙土,别说是人血,就是狗血猫血,也同样能够渗进去。而那些新死不久的尸骨,骨质坚硬,血滴不进,因此,所谓滴骨认亲,就是一派胡言,我找过刑部的高堂官,要带他到乱葬岗,当场挖几具尸骨滴血验骨,他死活也不肯答应”
  华静瑶心想,换做是谁也不肯答应跟你去乱葬岗挖尸体吧,这事你一定没少干,高堂官八成从没干过。
  被大周律法认可的滴骨法既然不准确,那么所谓的合血法便更加不准了。
  骆仵作曾经把他和四名小厮的血全部滴到水里,于是他一下子给自己找了四个儿子。
  这四名小厮的血液全部与他的血液相融。
  他觉得自家小厮说不定有问题,这合血之法验出的不仅是父子,或许还是兄弟呢,万一是他老爹酒醉之后干的荒唐事呢,于是他便让秦崴从秦家找来几个相互之间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厮,这一次,骆仵作与这几个小厮的血仍能融合,甚至骆仵作和秦崴的血也相合,骆仵作差一点还想拉着大皇子也试一试,被秦崴拦下了,你还想从大皇子身上取血,你不想活了?
  至此,骆仵作得出结论,这合血法也是无稽之谈。
  听完骆仵作的这番解释,华静瑶彻底蔫了。
  “听你这么说,若是想要知道华静琮和保住是否真正的父子,那就只能去找到那什么嗯欸了?“华静瑶很无奈。
  骆仵作也无奈:“找到也不知道怎么滴啊,往哪儿滴?”
  是啊,滴嗯欸,总要有地方滴啊。
  “说不定那天外飞仙就是在胡说呢,你看她自己不是也烧成一块焦炭了吗?如果她有真才实学,也不会盗用古人的诗词说是她的。“华静瑶开解骆仵作,她太了解骆英俊了,说不定骆英俊的有生之年,不再研究滴血滴血,真的跑去找那什么滴嗯欸了。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想个办法,验证华静琮与保住的亲子关系。
  原本华静瑶还想滴血认亲,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她把从诏狱抄来的尸格拿给骆仵作,骆仵作是行家,一边看一边点头,道:“英雄出少年,这个裴涣名不虚传,这份尸格做得不错。”
  的确不错,现在这个时候的骆英俊,也就是这个水平。
  接着,华静瑶又把华静琮的口供也交给骆仵作,骆仵作看完口供,重又去看那份尸格,忽然,他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小尺子,他用小尺子,在尸格附着的尸体图上量了量,摇摇头道:”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华静瑶不解地问道。
  ”方氏不是方大娘生的。“
  骆仵作语出惊人,说完后,他又看了看那张图,接着问道:”华姑娘,有没有办法让我去亲眼看看那三具尸体?“
  第四一二章 大金牌
  华静瑶没有再问,她绝对信任骆英俊的能力。
  沈逍不在眼前,华静瑶进不了诏狱,甚至也见不到巩清。
  这难不倒华大小姐,她写了一封信,连同自己的牌子,让李云泉送进了慈宁宫。
  往年,福建会赶在大年三十这一天,运送西瓜进宫。这些西瓜是朝廷御赐的瓜种在福建的一座海岛上种植的,每年八月开种,腊月收获,再精心挑选出八十颗送进皇宫。瓜种出自山西榆次,福建官员进贡时,将来年的瓜种带回。
  西瓜并非是稀罕的吃食,难得的是在腊月里吃到。
  可是今年福建的西瓜却迟迟未到,直到正月初三,运送西瓜的车马才到达京城。
  且,这次的贡瓜并非是钦定的八十之数,而是仅有五十颗。
  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皇后乃至皇子公主们,对于过年吃不吃西瓜并不在意,如果福建上书,今年台风西瓜全毁,一颗未收,皇帝十有八、九会大手一挥,免了今年的西瓜贡品。
  可是现在的情况却并非如此,福建官员带来的文书上写明是八十颗西瓜,在此之前,早有公文送进京城,也同样是八十颗。
  有经验的都知道,公文上写的是八十颗瓜,而实际不上送上来的不会是八十,至少也是一百。为什么呢,这是怕贡瓜在路上有所损坏,所以会多带上几十个备着。
  现在福建送进京城的西瓜不是八十,也不是一百,而是五十,这就说明,这批贡品损失的不是三十,而至少也有五十,整整一半之数。
  三公主在门口伸头探脑的时候,皇帝和大皇子正在说西瓜的事。
  劳公公早就知道三公主来了,皇帝现在很喜欢这个女儿,因此,劳公公一早就吩咐过小内侍们,三公主若是来了,只管让她进来便是。这会儿看到三公主正在探头,劳公公悄悄对皇帝说道:“陛下,三公主在外面呢。”
  皇帝闻言看过去,恰好看到一个小脑袋正从门缝里伸进来。
  皇帝笑着招招手,道:“佳卉,过来。”
  三公主手里提着一只花篮,花篮里是新折的腊梅,她迈着小碎步走进来,给皇帝和大皇子见了礼,便把花篮交给内侍,叮嘱一定要插到上次她拿过来的那只咏雪瓶里。
  “佳卉,听太后说你会算数了?”皇帝说道。
  “女儿刚刚开始学。”
  内侍搬来椅子,三公主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两条小短腿悬在半空,纹丝不动,皇帝不由在心里暗暗点头,当初把佳卉交给太后教养是对的,佳卉小小年纪,仪态举止,比惠妃都不差。
  想到惠妃,皇帝有些无奈,昨天为了一点小事,惠妃便又罚了一名低品级的宫人,当时皇后就在不远处站着
  皇帝一时走神,看到大皇子正和三公主说悄悄话,他这才缓过神来,问道:”佳卉,你又想让你大皇兄带你出宫玩了?“
  前阵子华静瑶脚受伤不能进宫,大皇子便带着三公主去了长公主府上看望,玩了整整一个下午才回宫。
  ”女儿只是请大皇兄帮忙而已,没想出宫去玩。“小女娃连说话的声音也是软软糯糯,让人听得便从心里舒服。
  大皇子连忙证明:”回禀父皇,佳卉的确是让我帮忙,瑶瑶不方便进宫,她正查的一宗案子需要进诏狱。“
  皇帝眉毛微蹙,他想起是什么案子了,还是他让华静瑶参于查案的。
  沈逍应该能进诏狱吧,莫非是他不在?
  皇帝略一思忖,对劳公公说道:”这倒是朕疏忽了,你拿个飞鱼卫的牌子送过去吧。“
  劳公公应声退下,皇帝重又看向大皇子,道:”你忙过了这两日,便去查查贡果的事吧。“
  大皇子起身应诺,三公主眨眨大眼睛,一脸迷惑,大皇子便对她解释:”福建送贡果来的路上,出了差错,父皇便是让我去查那件事。“
  三公主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叮嘱道:”大皇兄是要出京吗?一定要小心啊,安全为重。“
  ”嗯,我知道了。“大皇子微笑,伸手摸摸三公主的小脑袋。
  皇帝看着一双儿女,心情甚好,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场面。
  华静瑶顺顺利利地拿到了飞鱼卫的牌子,骆仵作看过那牌子,这不是普通的飞鱼卫牌子,普通的是红牌银字,这个是金牌黑字,相当于顶级配置。
  华静瑶拿到牌子便递给了骆仵作,道:”你去镇抚司找个人带你去吧,我不认识路,不知道诏狱在哪儿。“
  ”让我自己去,你舍得把这牌子交给我?“骆仵作看看手里的大金牌,这种牌子他也只是看到巩清拿过而已。
  ”这有何舍不得的,这牌子是刷了一层金漆,又不是真金的。“华大小姐毫不在乎。
  骆仵作表示,他非常非常非常佩服华大小姐的思维,太理性了,理性得不像话。
  两个时辰后,骆仵作从诏狱回来,那张又白又胖的脸上水汪汪的,闪闪发光。
  他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把手里的尸格递给华静瑶。
  这份尸格严格来说,只能算是另一份的补充,但是上面的内容却令华静瑶瞪大了眼睛。
  方大娘乃未曾生育之女子,方氏并非方大娘之女。
  经过解剖,在方氏胃中发现一团纸糊,已经看不清楚纸上的内容,现在可以确定,在凶手进屋之前,方氏便那张纸塞进嘴里,时间紧迫,她甚至来不及烧毁,只能塞到嘴里。
  方氏的尸体身中多刀,她的死因一目了然,因此裴涣并没有开腹验尸,差点儿错过了重要证据。
  仅是这一点,裴涣就不如骆仵作有经验。
  这个时候,史丙也回来了。
  他去走访方家以前的老街坊。
  方家原本住在城南的石头胡同,从一进京城便住在那里,住了整整十八年,直到方氏有了身怀孕才举家搬到六道街。
  方家以前的房子是二进的独门独院,那座宅子现在空着,方家没有卖也没有租出去。
  石头胡同里住的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街坊,根据他们所说,方家没有做什么营生,他们也并不知道方家的男人还是个裁缝。
  第四一三章 你这牌子是假的吧
  石头胡同的老街坊说,方家的女人做的一手好针线,有人看到方大娘和女儿的衣裳做工精致,还曾出钱想让方大娘做衣裳,这也是很多妻子贴补家用的方法,可是方大娘拒绝了。
  因此,石头胡同的人们都说,方家有家底,不缺钱,男人不去赚钱,女人也不用做事,还能衣履光鲜,天天吃香喝辣。
  有人问过他们,方裁缝便说是祖上留了点银子,他又没有本事,索性吃老本了,所幸膝下只有一女,也不用花钱娶媳妇。
  有房有钱,吃穿不愁,不用做事,难免会有点特殊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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