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 第1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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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妾——”
  “朕怎么不知自己那几间宫殿这么值得人惦记?”冰冷的声音忽然从门外响起。
  冯岚惊了一跳,“何人在外!?”
  话音未落,数十名暗卫齐刷刷从房梁落到了地上,两把锋利的刀就明晃晃地架在了冯岚的脖子上,他身旁的美妾尖叫了一声,被旁边的暗卫一个手刀砍晕了过去。
  “冯大人,”梁烨笑吟吟地走到了他面前,捻起他桌子前的点心放到鼻子前闻了闻,“原来你对美食这般有研究?”
  冯岚面色惨白地看着面前的梁烨,哆哆嗦嗦地想下榻跪人,但腿软到不能动弹,旁边的李木见状一脚踹在了他的浑圆的肚皮上,“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冯岚被踹到地上,连滚带爬跪下磕头,“微、微臣冯岚……叩、叩叩见陛下!”
  梁烨负手站在他面前,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口点心,难吃地皱起了眉,“又腻又甜,冯大人年事已高,还是少吃些膏脂吧。”
  冯岚跪在地上抖得说不出话来,须臾间一股腥臊味便从他腿间溢了出来,竟是生生被吓尿了。
  吃的那口糕点忽然变得恶心起来,梁烨用帕子擦了擦手,居高临下的睨着趴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冯岚,阴恻恻笑道:“冯大人害怕早了。”
  “带走。”
  冯岚的府邸大到离谱,王滇逛了小半个时辰连前院都没逛完,便看见梁烨阴沉着脸出来,“怎么了?”
  “吃了口脏东西。”梁烨听冯岚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结果吃进嘴里只剩了恶心,总能联想到吓尿了的那坨肥肉。
  王滇抽了抽嘴角,“你是三岁小孩儿吗?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敢往嘴里塞?”
  梁烨不爽地冲他龇了龇牙,还没龇完,王滇就拧着眉摸到了他的肚子上,“疼吗?”
  梁烨看着摸到肚子上的那只手目光微顿,慢吞吞地摇了摇头。
  王滇就无情地将手拿走,看着周围精美的造景感慨道:“冯岚一个外放的官员都这么有钱,冯家那得多有钱?”
  “与谈家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梁烨舔了舔嘴角,抓住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肚子上。
  王滇眼睛亮了亮,“谈家抄出来的那点东西全花粮草上去了,你那小国库又空了大半,回去咱们装满它。”
  梁烨喜滋滋地点了点头。
  “至于冯岚这些东西……还是哪来的回哪儿去吧。”王滇拧眉道:“虽说暂时开了粮仓,恐怕百姓一时之间也缓不过来,而且上行下效,安汉郡各处的官员都沾亲带故,能放多少粮到百姓手里还未可知,你那些亲兵镇着倒是可行,但非长久之法,得找个手段强硬的人来坐镇。”
  他倒是想亲自来,但放梁烨自己一个人回大都,怎么想都不放心。
  “百里承安?”梁烨沉思片刻,“不过朕想将他留在大都用。”
  “曾介?”王滇想了想,自己否决了这个提议,“曾介圆滑,恐怕不能斩草除根。”
  两个人正苦恼于找个合适的冤大头来处理安汉这吃力不讨好的烂摊子,李木来报,“主子,许修德大人求见。”
  “许修德?”梁烨转头看向王滇,“谁?”
  “八字胡那胖老鼠。”王滇低声道。
  梁烨恍然大悟,“他从东辰回来了?”
  “是。”李木点头。
  王滇道:“许修德此人,大智若愚。”
  许修德无妻无子无家室宗族,老师是晏泽,晏泽和卞沧素来不和,又因为之前从崔氏一党,师徒两个素来战战兢兢,谨慎小心,许修德虽圆滑但不是毫无底线,这几次交给他的事情都做得不错。
  片刻后,许修德挺着他那又瘦了两圈的胖肚子颠颠跑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哭天抢地仿佛他和梁烨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陛下——陛下啊——老臣我终于活着回来见你了!”
  他跪在地上,头发都白了不少,眼含泪光道:“臣许修德幸不辱命,东辰皇帝已答应跟我们大梁通商往来!”
  说着还故意将自己绑在胸前的断胳膊展示了一下,“臣九死一生,臣不畏艰险,臣——”
  “微臣叩见陛下,叩见丹阳王。”文玉对上梁烨嫌弃的目光,干脆利落地打断了许修德的诉苦,“许大人前日下马车被自己肚子担了一下不幸滑到,摔了一跤,摔断了胳膊。”
  王滇忍着笑别过了头,许修德冲着梁烨讪讪一笑,讨好道:“对,对,多亏了陛下护佑,老臣才有惊无险没摔了另一只胳膊。”
  “许大人辛苦了。”梁烨主动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
  许修德顿时受宠若惊,连连摇头,“不辛苦不辛苦!为陛下排忧解难都是老臣应该做的!”
  “有爱卿这句话朕便放心了。”梁烨冲他咧嘴一笑。
  许修德对上他骇人的笑悚然一惊,求救地看向王滇。
  王滇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许大人虽然脚程慢,却来得很是时候。”
  冤大头这不就找到了。
  第159章 回魂
  “公子, 前面就是安汉郡了。”龙骧刚说完,就见前面的路口转过了一支守兵,下意识摸上了后腰的短刀。
  “哎——站住!你们是干嘛的!?”那领头的高喝一声, 拦住了他们的马车。
  “龙骧。”马车里传来了百里承安的声音。
  “军爷, 小人带着家眷去安汉郡看病。”龙骧从马车上下来, 连连拱手作揖,攥住那军汉的手塞了一大锭银子, “还望军爷让咱们过去。”
  “哦——”那军汉拖长了声音, 撩起眼皮地扫了一眼那破旧的马车,掂了掂手中的银子,“算你小子还有点眼力价,不过不是我不放, 是上头有令说有要犯从大都逃出来了, 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下来搜!”
  他高喝了一声,将那银子塞进了鼓鼓囊囊的钱袋里,手里的刀砰砰地砸在马车轮上。
  龙骧攥紧了拳,刚准备动手, 马车帘子忽然就被人从里面撩开。
  车里出来了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怀中抱着个四五岁的女童, 那小女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脸上布满了红疹子, 含糊不清地喊爹爹喊娘亲, 那女子赶忙拍背去哄, 柔声道:“军爷见谅, 孩子生了疹子, 都快烧糊涂了。”
  那军汉看那女娃红肿的脸和上面的疹子赶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生怕传染, “快走快走!赶紧的!”
  “哎,谢谢军爷,军爷辛苦!”龙骧赶紧跳上马车将人扶进去,甩开鞭子就继续往前走。
  “头儿,不是要找小孩吗?咱就这么放过去啦?”有人不放心地问。
  那领头的一巴掌抽他脑袋上,“你傻啊,上边要找的是个男童,那明显是个女娃娃,没看见他娘的染病了吗,那女的手上都是疹子,你他娘的找死老子还想活呢!”
  马蹄声哒哒,直到出了那群官兵的视野,龙骧才算松了口气,“公子,孩子好些了吗?”
  “还是发热,须得找个大夫来看。”百里承安拍着怀里呓语的梁寰,担忧道:“再烧下去恐怕会出事。”
  “再过三十里便有城镇,属下去找大夫。”龙骧沉声道。
  百里承安拍着怀里不停抽泣的小孩儿,轻声哄道:“殿下,别哭了。”
  梁寰费力地睁开眼,小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带着哭腔喊他,“娘亲……”
  百里承安哭笑不得,“殿下认错人了,臣不是。”
  “难受…”梁寰已经烧糊涂了,皱着鼻子哼唧,“不要穿……小裙子……”
  “只穿一会儿。”百里承安将湿帕子覆在他的额头上,“等找到阿叔就脱下来。”
  “要娘亲…”梁寰瘪着嘴开始哭,“阿寰不是没娘的孩子…阿寰有爹爹,为什么没有娘亲……不要阿叔,不要梁烨…要阿寰的娘亲…”
  百里承安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背,“请殿下再忍一忍,马上就会好了。”
  梁寰被他拍得安静了片刻,水汪汪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抽噎了一声,“姐姐?”
  “不是姐姐,”百里承安不习惯摘下了耳坠和头上的钗环,冲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叫叔叔。”
  梁寰抽了抽鼻子,“哥哥。”
  百里承安摸了摸他的小脸,“殿下还没烧糊涂呀?”
  梁寰抓住了他的手指,覆在了自己烧得滚烫的脸上,“娘亲。”
  “……”百里承安无奈地叹了口气。
  待龙骧找来大夫,梁寰已经烧得半睡半醒,百里承安和龙骧两个人生疏地将药给小孩灌下去,才同时松了口气。
  “公子,属下已经按崔大人教的办法给陛下发了信,只是尚未按时收到回信,咱们还要往东去吗?”龙骧飞快地瞥了一眼他嘴上的口脂,不自在地垂下了眼睛。
  “陛下也许有事耽搁了。”百里承安轻轻拍着梁寰,沉思片刻道:“你我二人带着殿下危险太大,必须将殿下送到陛下和王爷手中。”
  梁寰这场病生得太是时候,大大减少了他们被仔细盘问的可能性,而且龙骧在人前鲜少露面,暴露的可能性不大。
  龙骧看了一眼他脸上精致的妆容,不太自在问道:“公子要一直女装吗?”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举。”百里承安面不改色道:“怎么,扮得不像?”
  龙骧瞬间涨红了脸,疯狂摇头。
  倒不是不像,而是……太像了。
  百里承安打趣道:“应该像吧?小殿下一直拽着我喊娘亲呢。”
  龙骧又僵着脸拼命点头。
  百里承安轻笑了一声:“可若真是女子,怕是人人都要容不得我了。”
  “公子若为女子,定然也有一番大作为。”龙骧干巴巴道。
  “你错了,龙骧。”百里承安抬起头来,温润的眉眼在烛火下带着肃杀之意,“若为女子,我恐怕连百里家的第二道门都迈不出来。”
  所谓不世出的天才,四公子之首,内阁最年轻的宰辅……诸多名号,他们不会容许落在一个女人头上。
  龙骧有些愕然地望着他。
  “世人对付一个女人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世俗将她栓在一个男人身边。”百里承安神色冰冷地盯着他,“所以,不管你看到了什么,怀疑了什么,统统忘记,否则我不会留你,明白吗?”
  龙骧倏然抱拳跪地,“公子救过属下的命,属下对公子绝无二心!”
  百里承安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拍了拍险些被惊醒的梁寰,过了许久才温声道:“你自是最忠心不过,不然我也不会带着你,起来吧。”
  “是。”龙骧狠狠松了口气。
  ——
  安汉郡守府。
  许修德苦哈哈地搓着手,看着对面老神在在的王滇,卑微乞求道:“王爷,你就帮我多替陛下美言两句吧,你看看我,我都瘦成什么样了?老臣也不求别的,只想回大都继续帮陛下排忧解难。”
  他一路从安汉郡东边过来,安汉什么惨象他是看得一清二楚,从文玉口中得知梁烨去了郡守府,正幸灾乐祸冯岚那老匹夫死期将近,进门前还在猜测会是哪个倒霉蛋接手,转眼倒霉蛋就成了他自己。
  “许大人,陛下金口玉言,这是陛下看重,才将如此事交给你,陛下在朝中最信任的人便是许大人你了。”王滇笑道。
  许修德的脸色顿时如同吞了苍蝇,苦笑道:“哈哈,哈哈哈,对,对,但我实在是——”
  “许大人,许大人啊。”王滇起身拍了拍他的肉墩墩的肩膀,“凡事你不能只看表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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