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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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驾驭着思念的马车,来滋润我圣洁的胸。】
  热情倒是热情,就是不适合学习正经的知识。
  泊瑟芬面无表情将这张新的学习资料卷起来放到不会误拿的地方,然后才叹息。
  很好,她又学到一个生僻短语,圣洁的胸。
  ——
  冥府的马车飞驰在黑暗的地下世界,鬼哭狼嚎的死魂看到马车纷纷避让,扯着缰绳的哈迪斯大半张脸藏在黑色的布帽下,他冷漠地看一眼那些鬼魂。
  他们没有一直发出尖叫,而是乖顺地蹲在贫瘠毒气的土地上,呆呆看着里面生长出来的纤细种苗。
  冥府的惨叫声消失了不少,他昨天沉睡的时候没有受到过度的打扰。
  醒过来的时候,他看到满床都是花卉,而泊瑟芬侧脸靠着自己的粉润的手臂,安静地睡在床沿边。
  野花从她的坠落在床下的长发上,疯狂开到黄金大门上,她身体里的生机更加丰满了。
  信徒越多,神灵越强大。
  他如恶神般低下头亲吻她发上的花朵,体内像是奔流着一整条火亮的佛勒革河,熔岩从心脏流到铁石般冷漠的四肢百骸,最终热意透过气息落到她皮肤上。
  这种无法自控的情感滋养着爱情的箭,导致胸口的疼痛更加剧烈起来。
  哈迪斯耐心地忍受剧痛,贴在她身侧寻求慰藉好一会后,才开始起身清理了满屋子的花朵,清干净后他走出去准备祭品。
  然后他发现,冥府宫殿四周的大片土地的死魂都安静下去了,他穿过黄铜墙壁看到大片黑暗的土地,蓬勃的生机从充满死亡毒气的土壤下拱钻出来。
  生机安抚了痛苦的亡灵,他们三三两两地围绕着一颗新生种苗,得到了暂时安宁,也不在哭泣。
  生机得到死亡的供奉,已经能自主在这片属于冥王的土地上为所欲为地成长。
  哈迪斯驾车出来巡逻,记录一下泊瑟芬溢出来的生机抢夺了多少死亡的的领地。
  他的车子在阿刻戎河停留下来,卡戎在运载死魂,看到冥王立刻停止了划桨,低下高长的头颅恭顺说:“哈迪斯。”
  哈迪斯没有看他一眼,而是在河边巡逻一遍,记录下出土的种苗数量后才奔驰过河流,他顺口下达命令。
  “如果看到大地深处开满了大地上的植物,别惊扰它们,也别打折了茎叶。”
  死亡神权下的神明领地,如果被大地上的神权占据会非常难受。
  而泊瑟芬的神职毫无疑问是属于光明的大地上。
  卡戎看向河边稀稀疏疏的花苗,听从地放缓划桨的速度,免得拍起河水淹死了刚出生的种子。
  哈迪斯顺着阿刻戎河往上,暴烈的速度很快就将他带到了佛勒革河,检查了这里滚烫的土地,没有发现生存的生机力量。
  高温沸腾的岩浆无法让泊瑟芬的力量生存下去。
  哈迪斯拿出记录板,在上面绘制出力量蔓延的地图,然后圈出了佛勒革河,这里对种子来说是危险地带。
  看到时间差不多,哈迪斯收起记录板刚要驾驭黑马回去,却听到什么仰头看向头顶厚实的土层。
  狂女的歌唱声,在大地上欢欣鼓舞地前进着。
  是狄奥尼索斯的信徒在祭拜神明,这位时常游荡在生与死的地界上的宙斯之子,身侧永远伴随着祭祀他的人类。
  祭祀。
  哈迪斯想到泊瑟芬对他供奉祭品的排斥,她是不是长期接受德墨忒尔的供奉习惯了,所以不接受新信徒的祭品?
  她接受哪个信徒的祭品越多,就越会听到哪个信徒的声音。
  而她不接受他日常想到献祭,最坏的结果是以后德墨忒尔有机会呼唤她,他的声音大不过农神,而只能看着她离开这里。
  哈迪斯眼神幽暗望着头顶,黑暗中,他的目光穿过石层,扒开盖亚束缚他的视线的力量,然后伸出修长干燥的手掌,像是要抓住什么般往头顶狠狠一拽。
  大地裂开一道深渊巨口,浩浩荡荡的歌舞队尖叫着落入无尽的黑暗中。
  率先落到哈迪斯脚边是羊人们,羊铃大响,羊人摔得没了生息。
  很快的几头豹子带着车子轰隆翻滚下来,坐在车上的神明醉醺醺地躺卧在地上。
  他头戴的花冠被黑雾侵蚀成枯叶,泛红的脸颊如阿佛洛狄忒的玫瑰在上面盛开,唇瓣的酒液有一种迷幻人心的气息。
  哪怕突然摔入地下,也一副没睡醒的懒样。
  哈迪斯站在马车上,冷眼俯视他,挺拔高大的身躯像是凝固在无边的黑暗中,冷酷得让人不寒而栗。
  从黑雾中冒出头的豹子一颤,立刻躺卧装死过去。
  哈迪斯毫无情绪唤他:“利克尼特斯。”
  酒神迷狂般的神情被死亡的声音浇了一头冰冷的气息,受到刺激地坐直身体,身上曾经从阿瑞斯身上分享来的一点战斗恶意也被激发出来。
  死亡天生克制迷乱的享乐,自带绝望的颓丧。
  他靠着自己带着的酒罐,用葡萄藤手杖拨开黑雾,“我可不喜欢这个名字,哈迪斯,将我扯入幽深的冥府是缺少使唤的奴仆了吗?”
  哈迪斯却一点都不好糊弄,“你带领你的信徒正在接近冥府的道路,看来是来拜访我,我只是给你节省了脚程。”
  狄奥尼索斯笑了:“我带着友好的心意来送酒,顺带宙斯让我带来问候,当普亚诺普西昂月来前,七颗星降落的日子,你是否归还德墨忒尔的主神。”
  这个日子的冬耕开始的时间,也是宙斯带领风神布置云雨,滋润土地的时候等到种子发芽的时候。
  哈迪斯伸出手,黑雾爬上酒神的手杖,一阵侵蚀后木头化为腐渣。
  而黑雾像是伸出尖牙的蛇类,已经爬上酒神的脖颈。
  狄奥尼索斯收起了笑容,眼睁睁看着眼前这位威严的地下之主从马车上缓步走来,对他这位小神纡尊降贵低下头,一字一缓说:
  “告诉德墨忒尔,泊瑟芬的神庙会在地下建立并且接受敬奉,她如果想要给泊瑟芬献祭品,就埋入地下,我代劳帮她拿。”
  说完,哈迪斯抬起头,如同下达不容更改的神判。
  “她永远属于地下,属于我。”
  狄奥尼索斯听出意思,归还是不归还的,冥王想要占为己有。
  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黑雾,自己能说生说死的灵巧舌头也收敛起来,担心多嘴一句就要将头留在冥府。
  重新长头可是很痛苦的。
  哈迪斯冷漠地转身,刚要离开又想到什么重新来到狄奥尼索斯身边。
  他眼神阴冷看着酒神好一会,终于轻声问:“你可有取悦神明的方法,或者让神开心的祭品?”
  狄奥尼索斯:“……”
  第52章 圣洁
  略糙的莎草纸有点硬, 泊瑟芬用杜松树油汁将纸草软化后卷起来,然后放到石制的书柜上。
  高得碰顶的柜子长而宽,旁边放着长梯子, 整个储存文书的大片地方就她一个空柜子, 这是哈迪斯腾出来给她放练习册的。
  泊瑟芬数了一下自己放在底格的作业卷数,少得可怜,又仰起脖子看向剩下的书柜空格子。要是哈迪斯命令她写满整个柜子,她估计得写到老死。
  对了,她死了可能还不用挪窝,变成鬼还要一脸皱纹继续留在冥府写作业,这个画面光是想象就让人缺氧。
  泊瑟芬伸手揉了揉开始发酸的后颈,制止了这个吓人的想法, 然后收回视线往外走。
  放在隔壁书柜上的文书跟泥板像极了黄金周的旅游区,挤得面目全非。没等走两步,肩膀蹭碰掉了一块被挤出来的泥板。
  她反应速度极快地伸出手去接掉落的板子,手指刚抓到一角,倔强地坚持了半秒。泥板还是因为太重从她手指坠落, 摔成几瓣躺在她脚边。
  泊瑟芬连忙蹲下去, 试着将长方形的泥板拼凑回来, 她的手指按压在泥板的文字上,感受到字体的粗糙, 还有古朴的捏塑所带出的异域美感。
  这是一张某个地区的死亡名单,死亡日期好像都是这个月下旬的。
  泊瑟芬歪着头观察了一下泥板的边缘跟末尾,没有看到印章痕迹才松一口气。
  自从摔财富这种灾难发生后, 她就多学到一个冥府小常识。
  只要是哈迪斯盖章的东西都有神力加持, 损坏了上面的东西会遗失, 而没有印章就是普通物品, 弄碎了誊抄一遍就可以。
  泊瑟芬将碎裂的泥板捡起来放到桌子上,她看到埃阿科斯正在监督运送名单的侍者,其余两位判官也在忙。
  而书写员有自己的特定工作,她还不习惯去使唤它们。
  泊瑟芬盯着这块破损的死亡名单好一会,终于还是不安心地去拿带着湿气的泥板,然后挑了一根新的硬笔,试着刻下第一个字。
  冥府事多人少,工作人员个个忙得连表情都没时间做,她一个被掳来的看久了,都不好意思拿自己的事去麻烦他们。
  泥板半软的触感,被笔尖划开,第一个字体顺利写完,后面就越写越顺。
  先是名字、地区,然后才是日期、死因,有些还后缀着陪葬品数量。
  死亡的单子对人类来说并不是容易面对的物品,泊瑟芬边写边皱眉,特别在写死亡原因的时候心里堵得慌。
  其中一个是在战场上被开膛破肚,哀嚎一天才死,这种死法异常惨烈。
  她下笔迟疑了下,还是硬着头皮照抄。
  吃生鱼死于腹泻,海上死于风暴,被强盗击中头颅等。
  这就是哈迪斯每天在处理的公务吗?
  泊瑟芬开始理解他为什么一脸苦大仇深了,谁天天盯着这些玩意还能笑得出来,不精神变态就算是心理素质过硬。
  在沉重的心里折磨下,泊瑟芬终于抄好最后一个字。
  她揉着手腕忍不住感叹,自己才写一块泥板心情就跌到谷底。哈迪斯在这个阴暗又潮湿地下巢穴,没日没夜干了那么多年,竟然还没罢工,果然是非人类。
  将泥板交给负责烘烤的工人后,她将自己的学习资料从陶缸里拿出来一一摊开。
  古老的阿卡德语开始半熟不熟,陌生的地图也勉强有了点头绪。
  她用手指摸了摸地图泥板,从塞浦路斯岛摸到皮洛斯,最终停留到西西里岛。
  泊瑟芬垂下眼皮,专注看了一会地图后,才伸手撑着下颌沉思起来。
  哈迪斯是个好老师,只要他情绪不失控,她认真学习的话应该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学到各种各样能让人生存下去的知识。
  毕竟她不能一辈子当哈迪斯的挂件,总要离开这里。
  她又看了一眼摊在桌中间的神明接受祭品的流程图,高高在上的神明画得伟岸无比,卑微渺小的人类如同尘埃。
  想到自己也是其中一粒尘埃,她忍不住往椅背上靠。如果有机会离开这里,也只能尽量不跟神明牵扯上关系。
  没有哈迪斯的顺手保护,随便一个神都能踩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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