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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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国公挺尸一般被人拖出去,那老妪并怀了孕的婢女是人证,也均被带下去了。
  堂下只剩下姚泰和,他始终佝偻着身埋头抽泣。
  廊下冷风鹤唳,堂内寂静无声。
  王怡宁背对着他,身子踉踉跄跄,虚弱得如同随时能坠地的枯叶,失声不语。
  长公主叹了一声,看着女儿问,“你要为他求情吗?”
  王怡宁空洞的眼神无声转了转,沉默许久,她缓缓摇头,“您说的对,是他无能,才让他母亲肆意作践我,他是罪魁祸首,我不会替他求情。”
  长公满意地点头。
  侍卫将姚泰和拧了下去。
  事情处置妥当,长公主目光这才落在谢云初身上,又看了她隆起的小腹一眼,
  “你有心了。”对于上位者来说,话越少,分量越重。
  谢云初屈膝,“小姑姑一直很疼爱孙媳,孙媳哪能不为她费心。”
  长公主来的路上,知道是谢云初率先发现了迹象,请王书淮帮忙,夫妇二人里外配合,算是立了大功,这不仅是救了王怡宁的命,也是救了二老的命。
  至于三太太,长公主原先因王书煦婚事对她生了嫌隙,经此一事,也都歇了心思。儿媳妇旁的不说,行事敞亮大气,再者,她自个儿骂贺氏插手儿女之事,她何尝不是如此,不由心中戚戚。
  王怡宁一把搂住谢云初,趴在她肩头大哭,“多谢你跟三嫂……若非你们,我现在还不知道做什么迷梦呢,真是死了还在替人数银子…”
  国公爷心疼地看着女儿,跟着红了眼眶。
  不一会,两个孩子被寻来,由乳娘带着登车回王府,谢云初累了,由王书淮搀着上了马车,留下三老爷收拾残局,其余人陆续回府。
  长公主的马车内,夫妇俩纷纷将上方宽大软塌让给小女儿,王怡宁还躺在上头抽泣。
  范太医给王怡宁扎了针,身上毒性去了一半,余下尚需慢慢调理。
  好在她只吃了两回,毒性不深,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长公主不擅长安慰人,只干巴巴道,“行了,别哭了,为男人哭不值得,赶明儿将你自个儿那栋宅子妆点一番,挂上郡主府的名头,一辈子无拘无束,不挺好?”
  国公爷抚了抚小女儿发梢,怜爱道,
  “好孩子,好好睡一会儿,明早起来,什么都过去了…”
  王怡宁越发抽噎得厉害。
  马车行了片刻,外头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急迫嗓音在帘外响起,
  “长公主殿下,臣听说怡宁出事了,恳请您让我看她一眼,一眼便好。”
  是高詹的声音,带着撕裂的沙哑。
  长公主睨了女儿一眼,王怡宁将脸往被褥里一蒙,喊道,
  “我什么男人都不见!”
  她被男人伤透了心,厌恶极了。
  国公爷讪讪摸了摸鼻子,“那爹爹出去?”
  王怡宁一懵,气得瞪了国公爷一眼,
  “没说你呢,爹爹。”
  国公爷扶额,他也是男人哪。
  第61章
  高詹一路追至国公府门口,被王家侍卫留在门外,王家马车停入垂花门内,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谢云初累极,路上便一直在马车内假寐,王书淮将软塌让给她躺着,坐在下方的锦杌,一双深目牢牢锁住妻子不动。
  原先便有察觉,今日的怪异感越甚。
  她仿佛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又想起那个三月十五……
  眼见马车停下,谢云初依旧没有苏醒的迹象,王书淮等王府长辈离开了,方轻轻将人往怀里一抱,打算抱她回春景堂,这下谢云初警醒,双手被搭在他双肩,他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双目堪堪对了个正着。
  谢云初下意识去推他,王书淮第一下没松手,手跟铁钳似的箍着她腰身,她腰身太细,盈盈一握,王书淮手穿过来覆在她小腹,带着小心翼翼。
  谢云初不习惯离他这么近,立即往后脱身,“二爷,我醒了,自个儿来…”
  王书淮对上她的目光,清凌凌的,拒绝的意思很明显,王书淮气笑了,舌尖抵着齿关,压下一丝冷笑,松开手,先退出去,随后搀着她下马车。
  谢云初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春祺见状,连忙将斗篷往她身上一罩,簇拥着她回了春景堂,至石径处,王书淮没有去书房,而是跟着谢云初回春景堂,谢云初听得身后脚步声,心里有些犯嘀咕。
  今日事出突然,她实在无暇周全谋划,怕是露了些马脚。
  王书淮怀疑又怎样,他查不出任何痕迹,压根不会晓得她重生而来,这种事匪夷所思,跟谁说,大约对方只会说她做梦吧。
  二人一道进了东次间,谢云初先问孩子。
  乳娘指了指谢云初的拔步床上,“姐儿刚睡下呢,先前哭闹得很,后来搁在您的床上方睡着。”
  枕着她的枕巾,能闻到母亲的味道。
  谢云初心一软,掀帘进去先看了一眼孩子,珂姐儿眼下还挂着泪痕,小脸粉嫩嫩红彤彤的,睡相很乖巧。
  她风尘仆仆,也就没亲她,折了回来。
  王书淮手中捏着茶盏看着她,谢云初疲惫坐下来,任由丫鬟七手八脚给她褪外衫,泡脚解乏。
  谢云初感觉到王书淮眼神一直攫着她不动,脸上生了几分不自在,
  “二爷,时辰不早了,您还不去歇着?”
  王书淮忽然试探道,“我今晚歇在后院。”
  谢云初喉咙一哽,猜到王书淮这是怀疑上了,她往里努了努嘴,“姐儿睡在这呢,我今日乏了一日,还请二爷体谅。”
  王书淮没有做声,单薄的眼睑沉沉压着,就看着谢云初不动。
  谢云初没心思再泡脚,往罗汉床上一躺,春祺替她擦干水汽,端着木桶出去了。
  林嬷嬷察觉到不对,示意众人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王书淮与谢云初。
  谢云初没有看他,而是往引枕上靠着,语气算不上好,也算不上坏,就是十分疲惫,
  “二爷,我给你纳妾,你又不许,我现在怀着孕,身子不方便,实在伺候不了您。”
  王书淮顾左右而言他,“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他语气不疾不徐,眼神幽深,
  谢云初心里咯噔一下,佯装迷糊,“二爷什么意思?”
  屋子里点了几盏晕黄的宫灯,灯芒在她周身镀了一层光晕,那张脸又白又嫩泛着迷糊,因神情虚弱从而消减了往日眉棱那一抹冷色,恍似少女的娇嗔,
  她在跟他装!
  王书淮目光盯住那一开一合的饱满红唇,脑子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祖父的事,到今日小姑姑的事,你屡屡料敌于先,上次是做梦,这一回又是什么呢,我审问过那丫鬟,姚泰和不曾给她买过胭脂水粉…”
  谢云初解释道,“没给丫鬟买,那没准是给别人买呢?我当时也只是猜测,觉得不对劲,才让你去查,哪知道顺藤摸瓜查出来了呢,二爷你在怀疑什么?”谢云初挪了挪身,迎上他的视线。
  这正是王书淮最匪夷所思之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怀疑什么。
  一切无迹可寻。
  “那太医把脉时,你说了什么话?”
  当时旁人的注意力在太医身上,唯独他一直盯着自己妻子,他担心姚家人狗急跳墙,伤到谢云初。
  谢云初语气一顿,沉吟道,“我瞧见小姑姑吐出一些黑血丝,我有些担心,便告诉了范太医,范太医常年行走宫中,见过的大风大浪比我吃的盐还多,必定是有所察觉,才取血验毒,这是范太医的功劳。”
  王书淮眯起眼。
  信王说过,她每每撒谎,便有迟疑。
  眼下也是如此。
  只是她说话滴水不漏,王书淮无法反驳。
  不能逼她。
  王书淮这样告诫自己,逼着自己压下心底深处戾念,换了话茬,“明日我要去一趟河州。”
  谢云初有些猝不及防,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口问道,“去多久?”
  谢云初看着他那双深沉的眼有些害怕,恨不得他离开一段时日。
  王书淮淡声回,“五六日吧。”
  也不久。
  谢云初有些失望,“那我吩咐嬷嬷给您备行囊。”
  林嬷嬷在一旁听见了,立即去里屋。
  柜子里有针线房新做的衣裳。
  王书淮敏锐察觉到妻子的失望,心里发堵。
  就这么盼着他走?
  见谢云初频频打哈欠,念着她身子不适,王书淮忍耐着性子,决定不予计较,起身离开了。
  清晖殿这边,长公主吩咐嬷嬷等人将王怡宁安置在偏殿住着,没舍得让她回出嫁前的院子,夫妇二人则回了内殿,长公主梳洗后躺在塌上,神情略有颓丧,好半晌没有说话。
  国公爷换了衣裳过来,打算躺进去。
  长公主忽然开了口,“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女儿的遭遇给了长公主很大的打击。
  国公爷心里也难过,坐在床头看着妻子,“咱们做父母的盼着孩子嫁个门当户对的,不愁吃不愁穿,没有错,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殿下莫要自责。”
  长公主拧着长眉,叹了一声,“如今我这心里膈应着,也生了几分忌讳,你说煦儿这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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