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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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事,也许能帮到你。”萨沙打起精神对我说,“你还记得在墨尼本海滩遇到的那个小追求者吗?”
  小追求者?
  我想起了那个问我借书的小男孩,点点头说:“我记得。”
  “你绝对猜不到他是谁,他是奥格莱迪将军的孙子。”萨沙热切地说:“昨天我收到一封信,是奥格莱迪将军府上送出的宴会邀请函,我们家跟奥格莱迪大人毫无交集,我根本不清楚这封信的来历,直到我在宴会大厅遇到那小子,才知道是他搞的鬼。”
  “他通过我登记在酒店的地址找到了我,又在宴会上向我打听你,我本想当件可笑的事情告诉你的,但现在你遇到的麻烦,也许正是解决良机。”
  我不明白何为解决良机,急切地望着她。
  萨沙告诉我:“那小子根本不清楚你的事,还问你愿不愿意当他的家庭教师,你躲去奥格莱迪将军府上不就行了,谁也奈何不了你。”
  “可工厂怎么办呢?”
  萨沙不赞同地说:“也许你该卸下这个担子了,跟菲利斯人牵扯过深可不是理智的行为。”
  我摇摇头,没有与她争辩这个话题。
  过了一会儿,萨沙无奈道:“如果你不介意赚钱多少,就拉奥格莱迪家的女人入股,到时候谁还敢管你工厂里的事。”
  第86章 第八十章
  在普国元首兰斯特·希尔顿登上政治舞台的过程中,一直都少不了奥格莱迪的影子,乔西姆·奥格莱迪在普皇当政时就是将军,曾在9年前的战争中立下赫赫战功,虽然战争失败,可他在普国人民心中却及有分量,且是强势的反殖民主义者。兰斯特·希尔顿抓住了这点,把奥格莱迪绑上了葳蕤党的战车,利用他战争英雄的名声为葳蕤党的崛起发挥了重要作用。
  所以当我握着萨沙的介绍信抵达目的地时,心中不可谓不忐忑。
  我也见识过不少贵族的豪宅,不说小时候出入的阿瑞娜家,只说斯科蒂沃女士和卡梅伦先生,他们都是传统贵族出身,那不知道传承了多少代的奢华古宅,总让人惊叹不已。可直到见识了奥格莱迪将军家,我才意识到什么叫大贵族的庄园。在城郊的古典城堡根本不算什么,哪怕覆盖几十倾土地也不过是偏远的乡下罢了,伫立在城市中的大庄园才称得上背景深厚,底蕴悠长。
  我在门廊等了很久,才等到一位脸上挂着冷淡微笑的年轻侍者,他对我说:“请跟我来吧,别让莱昂纳多少爷久等。”
  随他穿越那古旧阴暗的走廊,走进一间明亮的大客厅。那客厅比新城的图书馆还大,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和墙纸,高耸的墙壁上挂着巨型油画,白色皮质沙发围绕玻璃茶几摆放,一个新颖的露台上放着一架白色嵌金纹钢琴,窗户是打开的,微风吹动厚重的锦织窗帘,发出柔软的摩擦声。
  一位身材瘦长,穿黑色燕尾,看上去十分严肃的中年男士正站在客厅中央,显然是在等我。咋一碰面,他就向我欠身:“鄙人是奥格莱迪将军府上的管家,您可以称呼我菲斯特。”
  “菲斯特先生。”我伸出手,可对方冷漠地望着我,我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臂。
  男人不紧不慢地说:“两天前,莱昂纳多小少爷突然命我辞掉家庭教师詹姆斯先生,转而聘请戴维斯女士推荐的一位小姐,也就是纳西斯小姐您,听说您大学都还没有毕业。”
  我底气不足地说:“是的,先生。”
  “莱昂纳多少爷是将军大人的小孙子,备受将军和夫人宠爱,他如此郑重地提出要求,鄙人也只得给戴维斯女士写信,可我认为纳西斯小姐您并非职业教师,而担任少爷的老师意义重大,如果资质欠缺,等将军和老爷回来后我难以交代,所以您不介意我多问几句吧?”对方说话近乎直截了当,见我点头,他就用那种欠缺和蔼的语调居高临下地发问了。
  “您还有多久毕业?”
  “马上进入最后学年,课程基本结束,正在准备律师考试事宜。”我说。
  “您做过家庭教师吗?”
  “我曾教过两个学前女童。”
  ……
  管家先生一板一眼地询问了许久,最后抛出一个问题。
  “我听说您经营一家肉品加工厂,而且生意兴隆,收入可观,对您这样一位年轻小姐而言着实不简单。所以我不知道您是怀着什么目的站在这里,应聘小少爷的家庭教师的,可以请您回答吗?”
  这真是个绝妙的问题,一瞬间我有些语塞,颇为尴尬地说:“抱歉,我的确有目的,因为一个秘查部队的军官在纠缠我,朋友建议躲入将军大人府上要安全些,所以我就来了。”
  管家先生明显愣了一下,又收紧表情说:“既然如此,我就不能随便同意您进来工作了,请您稍等片刻。”
  他把我留在客厅里,径直离去。我松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远处的天空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绿油油的庭院里,可以看到远处淡淡的雾霭和近处修剪得十分齐整的园林,那园林简直像小说里描述的可以捉迷藏的古典庭院一样。
  没想到是这么庄重严肃的贵族家庭啊,也许不该冒冒失失过来的,我沮丧地想。
  本以为要等很久,可没过几分钟管家就回来了,告诉我说:“夫人同意了。”我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又说:“是小少爷吵闹不休,夫人才同意的,我并没有辞掉詹姆斯先生,因为他是位优秀的家庭教师,所以虽然您得以征用,但如果惹出麻烦,我会立即辞退您,希望您明白。”
  “我需要去拜见夫人吗?”
  管家毫不犹豫地说:“不需要。”
  熟悉了环境后,女仆把我请进一间书房,说以后上课都在这里。
  一张古旧的黑色书桌上摆着墨水瓶、笔支架、印章印泥和信纸,桌面上有几幅用尖锐的钝器刻画出的小图形,可见书桌的主人坐在这里上课时有些无聊。我拿起斜放在飘窗垫子上的一本书,书名是《被谋杀的琳达》,是一本时下流行的侦探小说。
  我对墨尼本海滩上遇到的少年印象不深,只记得他红棕色的卷发和蓝色的大眼睛,过于白皙的肌肤上长满了雀斑。在房间里待了半天后,我感觉饿了,准备去楼下用午餐,谁知刚打开房门就猝不及防地遇到了自己的学生,他仿佛受到了惊吓,匆忙后退了几步。
  “莱昂纳多?”我问。
  眼前的少年比我矮一些,他站直身体,干咳了一声说:“纳西斯小姐,很高兴又见到您。”
  “我也是。”我向他微笑。
  少年的声音沙哑难听,像冬天嘶鸣的寒鸦,但他昂首挺胸,浑身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笑嘻嘻地说:“我们的课程从今天开始,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没有,一切都很满意,谢谢你。”
  “那跟我去用午餐吧,奶奶已经出门了,不到凌晨是不会回来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我们可以在餐桌上聊聊天,也许你想多了解我。”他礼貌地说。
  这似乎是个很健谈很开朗的少年,有种超脱于他年龄的成熟感,行为举止也十分雅致,看上去受过良好的教养,只是那背带短裤和衬衫让他显得有些幼稚。
  我和他面对面坐在餐厅长桌旁,两个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仆一动不动地立在窗前,另一个衣服更精致些的男仆为我们上菜,动作轻柔地像猫咪一样。
  午间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铺着雪白桌布的餐桌上,连那装饰用的大捧白玫瑰都被渲染成了淡金色。我不禁注意到对面的少年时不时抬眼看我,他似乎没什么胃口,那双纤细得像女孩子般的手正用力切割着盘子里的食物,也许他有些紧张。
  我们交流了一些话题,比如他正在学什么语言,看什么书籍,喜欢哪位诗人等,聊天中我得知他今年12岁,父母离婚了,随爷爷奶奶住在这里。
  “你不去学校吗?”我好奇地问他。
  “我不喜欢学校。”他颇为自负地说,“那地方蠢透了,里面的人和制度都很蠢。”他看了我一眼问:“你也想说在学校可以认识更多朋友吗?”
  “我听说学校的生活很艰苦,但可以磨练绅士的意志。”
  他耸耸肩,无所谓地笑道:“意志不是成为绅士的必要条件,出身才是,你觉得呢?”
  我想到大学同学有一小半都肄业,加入葳蕤党了。身为奥格莱迪家族的男人,不管上不上学,有没有才干,都前途可期,哪怕是个十二岁的少年,他心里也明明白白。
  我对他微笑,避开了这个话题,他却慢条斯理地问我:“听说你是因为受到纠缠,想躲避在这里,才答应当教师的?”
  “正是如此。”
  “纠缠你的家伙叫什么名字?也许我能帮你摆平他。”
  少年总是骄傲而自负的,但我不能因为少年的好感而利用对方,于是回答说:“能得到庇护我已经很满足了,不想引起更多争执。”
  “你觉得我做不到?其实我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只要叫嚷一会儿,奶奶就什么都答应了。”
  少年的蓝眼睛很认真地望着我,而我却升起一阵羞愧,尽管羞愧,但还是厚着脸皮说:“如果可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有一家肉食加工厂,秘查部队的监管总是找麻烦,我想赠送给贵府夫人一些股份,从而摆脱这种被监管的境遇,不知道方不方便?”
  “你确定不是摆平他们,而是送钱给我家?”
  “我不想引出风波,还是这样比较稳妥。”事实上,如果被人知道我指使这家的小少爷惹事生非,只怕我自己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少年温吞吞地吃了口东西,似乎是考虑了一会儿才说:“今天是你第一天来我家,所以我答应你的任何请求。”
  “谢谢,非常感谢。”我诚心诚意地道谢,与此同时,深感自己是在利用少年人纯真的好感,实在有些卑鄙。
  下午我们在书房里授课,课程没什么难度,顺着家庭教师的进度往下讲述就可以了。
  只是闷热的晌午,空气中弥漫着养护木头地板的松油的味道,越发让人犯困,我注意到课桌对面的学生也微垂着视线,似乎昏昏欲睡。
  可过了一会儿,我发现那并不是犯困的表情,少年单手撑着下巴,直勾勾的视线正对准了我的胸部。
  第87章 第八十一章
  我不太清楚男孩的发育期是怎样的,可他看上去那么瘦小,双眼那么纯真,这种年纪的男孩已经对女性产生好奇了吗?
  两天后的傍晚,莱昂纳多对我说,我拜托他的事情已经办好了。
  “这是一份军需专供合约书,我问了爷爷的秘书,他说这份合同足够了,你可以把工厂里的监察人员换成部队里的人。”
  少年指间捏着一份印有葳蕤党鹰旗党徽的文件,他如此迅速地办妥了此事,我着实松了口气,正要接过文件时,少年却忽然收回了手臂。
  他眨巴着眼睛,像只无辜的小鹿一样望着我,然后说出了一句相当荒唐的话。
  “吻我一下,我就给你。”
  “什么?吻你?”我皱眉。
  “没错,我要……吻在嘴唇上。”他扬起头,像摆好了姿势般等待着。
  这局面使我大为尴尬,简直莫名其妙,不由得愤怒道:“别胡说了。”
  “我帮了你很大的忙不是吗?我只要一个吻。”
  我无奈地沉默了,然而这短暂的沉默却使少年恼羞成怒了,他愤愤然道:“你不吻我,我就撕了它。”
  “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欺辱人的态度来逼迫我?”我上前一步,盯着他的蓝眼睛问:“你在戏弄我吗?或者你想羞辱我?”
  “我没……”
  “那是什么?莫非你喜欢我?”
  少年的脸犹如充血,他慌乱地移开视线:“我不喜欢你!这个东西你也别想要了!”说着他就要撕毁手里的合约。
  我急忙抓住他的手臂,犹豫了几秒后,缓缓向他靠近。
  我的嘴唇贴在他的嘴唇上,只是单纯地贴在一起而已,可我感觉对方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颤抖着。几秒钟后,我离开他,发现他满脸通红,紧闭的双眼像颤抖的蝴蝶翅膀,张开时似乎饱含一丝水光。
  他愣愣地看了我半响,然后仓促转身,急火火地逃了,逃走的过程中还左脚绊了一下右脚……
  我捡起遗落在地上的合约,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二天,我以军需特供的名义驱逐了原来的监察员,然后对卫兵队长阿尔曼说:“我已经走了奥格莱迪将军家的门路,工厂以军需特供的名义挂在将军家了,你当然可以继续扰乱生产,但要小心赔上前途哦,毕竟把某个士兵调往前线是很容易的。”
  阿尔曼僵硬的神色足以显示他此时的纠结心情,只听他急切地辩解道:“纳西斯小姐,我只是个小人物,只能听从别人的命令,这您是明白的。”
  “我明白,所以你把我的话转告那个人吧,请他看在奥格莱迪将军的面子上放我一马,否则就来将军府跟我谈吧。”
  我傲慢地扬着下巴,但其实很有些虚张声势的意味,只暗中期盼军队和秘查部队如传闻中那般对立,而格林·休斯顿是个很谨慎的人,如果尚不清楚我的底牌,大概不至于贸然惹出事端。
  殪崋之后我回到将军府,并打算暂时住在这里。
  我一踏进大厅,就看到了站在楼梯上的莱昂纳多,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一只苍白的手抓着扶梯,手指看上去有些用力。
  我仰望了他一会儿后,一语不发地离开了。
  不久,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跟随我穿越了两条走廊,才发声问道:“你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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