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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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当你失去了呢?”梦心之又问。
  “失去空气吗?这个我知道!没有空气,人类活不过十分钟,这还是指心死亡,脑死亡能撑到五分钟都够呛。”
  看多了十万个为什么,求知若渴的宗意,自带科普属性。
  “所以啊,这是一样的道理。”梦心之总结:“一座桥,可能比不了家乡,更比不了空气。但也一样是,当你失去的时候,才会更加明白这座桥存在的意义。”
  “这样吗?”宗意尝试用自己的逻辑去理解姐姐的话,这一次她开始有些动摇。
  “当然是这样啊。”
  微风吹起了宗意的裙摆,梦心之细心地帮忙按下,看向万安桥的废墟,不无感慨地说道:“假如,万安桥还有机会重建。亲历这场浩劫的人,一定会更加珍惜。”
  “姐姐真这么想吗?”
  “真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从来都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有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些文化遗产,就会有越来越多人站出来保护。”
  “好的吧,我的姐姐诶,我好像快要被你说服了。”
  “快要就代表你还有疑问对吗?”
  “对的对的,我的姐姐诶,我还能再问个历史问题吗?”
  这一次,梦心之没有应允。
  因为爸爸已经发了两条消息,让她带宗意回房车吃饭。
  ……
  今天天气很晴朗。
  初十的月亮半圆不圆。
  宗意吃完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去万安桥看看。
  “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你说。”
  “我们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万安桥最初的样子了?”
  “这个问题啊……像万安桥这个的木构桥梁,几乎每50-100年就会毁坏一次,要么重建,要么修复。就算这座桥没有被昨晚的大火烧毁,它也早就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
  “那这样还算文物吗?还需要保护吗?”
  “小意的这个问题还蛮有点哲学呢。”
  “哲学?”
  “对啊,这应该算是忒修斯之船悖论。”
  “忒修斯之船悖论……”宗意反应了一下,“就是那个把船上的木头一块一块慢慢替换掉,等到全部替换了,船还是不是原来的船,对吧?”
  “哇哦!我家妹妹也太聪明了吧。”梦心之摸了摸宗意的小脑袋以示鼓励。
  “主要是我家姐姐教的好。”宗意接着问:“那结果呢?是原来的船还是不是呢?”
  “都说了是一个悖论了,那肯定就是还没有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答案呀。”
  “我的姐姐诶,这是不是代表,这座走火的桥,其实也没有那么有意义呢?”
  “并不是这样的。非遗传承,传承的首先是一项古老的技艺。”梦心之告诉宗意,“假如这座桥能够重建,用成熟、难度也最高的编木技艺来重建,那就代表着,这项技艺得到了很好的传承。”
  梦心之和宗意一路走,一路聊。
  就着月色,和村里的万家灯火,朝着万安桥的方向走去。
  这一次,姐妹俩换了一个方向,可以直接从草地走到万安桥底下。
  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非常压抑的哭声。
  梦心之和宗意第一次到这儿来的时候,是夜幕才刚要降临。
  天边还挂着最顽强的几朵晚霞,让宗意能够看清村里人哭红了的眼睛。
  这会儿已经有点晚了。
  夜幕笼罩,除了蛙叫和蝉鸣,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宗意有点被吓到了。
  她直接躲到了梦心之的身后。
  但是有忍不住好奇,从梦心之的身后,伸出了一个脑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心小意刚刚一路聊过来没有注意,等到发现的时候,离声音已经很近。
  然后,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一会儿,宗意才压低了声音问梦心之:“那边是不是义叔叔?”
  梦心之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用只有她和宗意能听到的声音说:“咱们继续往前走,接着聊刚才的话题,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可是,离得这么近,义叔叔肯定看到我们啦?”宗意的声音也小得和蚂蚁似的。
  “他有没有看到我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看到他。”
  梦心之解释完了,宗意还是是懂非懂。
  在这种不涉及她自成一派的逻辑的事情上,宗意向来都很听姐姐的话。
  宗意忽然就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开始说唱:“姐姐姐姐姐,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万安桥是在千古艺帝时期建造的吗?”
  “千古艺帝?”
  “对啊对啊对啊,千古艺帝,艺术的艺。”
  “不是哦。”
  梦心之接过宗意递来的话题,敛容屏气地开启了解答模式:
  “万安桥第一次开始建造的那一年,那个在中国历史上,拥有毫无疑问最高艺术成就的皇帝,才刚满八岁。”
  “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日后,会成为皇帝,也不是照着皇帝该有的样子来培养的。”
  “他奢靡、轻佻、识人不明,集所有皇帝最不应该有的缺点于一身。”
  “除了打小就展露出来的艺术天赋,他几乎一无所长。”
  “哦,对。还有帅。”
  “当然,长相并不怎么影响他能不能做皇帝。”
  “他的皇位,是在他18岁的时候,从天上掉下来的。”
  10月10日,对飘飘来说,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
  第16章 最想穿越
  梦心之和宗意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聊天。
  这是梦心之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缓解聂广义尴尬的办法。
  在尽量不让情绪崩溃的人尴尬这件事情上,姐妹俩是有家学渊源的。
  这也是为什么,宗意看清楚在桥底下哭的人是聂广义,第一反应是捂着嘴巴压低声音。
  聂广义哭得太投入,等到发现的时候,两姐妹已经尽在咫尺。
  他的脑海里,划过一万种解释。
  风沙迷了双眼……
  俗气!
  你俩怎么在这儿……
  刻意!
  我刚在学娃娃鱼叫……
  虚伪!
  聂广义还想过转身直接跑。
  天才建筑师的骄傲,拦住了他的撒腿就跑。
  这有什么的?
  直接躺平摆烂不就完事儿了?
  不就是被两个小姑娘看笑话吗?
  又能怎么地?
  这俩姑娘,本来也不是他生命里的什么人。
  以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
  如果不是为了陪宣适走这一趟,顺便看看这劳什子的“假冒伪劣”。
  啊呸!
  凭什么现在假冒伪劣要开始带引号了?
  就因为那一家子叫极光之意?
  这谁取的名?
  能不能不要这么没创意?
  聂广义向来自带掩耳盗铃的属性。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一万种解释。
  唯独没有想过,会被姐妹俩,如此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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