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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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国主的想法,通过二老爷被孙大人得知,孙大人便冷笑:“痴心妄想!”
  孙大人并不怪罪少国主曾经试图和飞熊军争夺王城。此一时彼一时也,换做孙大人在那个位置上,他也会尝试。占据了王城,接下来的局面少国主会占有一定的优势。
  但是现在,整个南尼大势已去,少国主还不肯接受现实,还想保留全部的领地?要知道少国主可不仅仅是占着起兵的五个郡,还有他一路北伐,望风而降的大片领地,约么还有六个郡!
  大吴怎么可能将这些领地都划给他?
  对于怎么安置少国主,孙大人、吕广孝和柳值大人专门有过一次商议。其实主要是孙长鸣和吕广孝,柳值大人在这些方面并不擅长,但又想掺和。
  吕老大人的想法是,可以给少国主保留最初的五个郡,毕竟那是少国主的基本盘。只要他交出后来的六个郡即可。
  大吴可以册封他为南尼王,世袭罔替。但不能保留军队,一切防务交给大吴朝的军队,军费则由南尼支付。
  少国主可以保留一只三千人的王室卫队。
  柳值觉得这个安排已经非常苛刻了,在别人的国家驻军,军费开销还得人家掏?
  而孙大人还在侧耳倾听,等了一会儿不见吕老大人继续,他才诧异道:“完了?”
  “完了呀。”吕老大人纳闷,还能有什么?
  孙大人飞快摇头:“老大人太宽厚了。晚辈得劝劝您了,这是国家之间的争斗,咱们大吴谦谦君子的那一套,不该用在这里啊。”
  柳值瞥了这小子一眼:这种条件,还“太宽厚”?
  吕广孝看穿了孙长鸣的目的:“你想直接吞并南尼,老夫知道。可少国主毕竟是咱们大吴的盟友,这么做不合适。
  大国的气度虽然只是一句空话,但也不能完全不顾脸面……”
  孙长鸣道:“南尼必须并入我朝,否则我朝牺牲数万将士,难道是为了帮南尼人把红夷蛮种赶走,让他们南尼人自己当家做主?”
  “不过我也不会直接吞并南尼。”孙长鸣接着说道:“目前就按老大人的安排去做,这样少国主虽然不会很满意,但能够接受。
  然后过上两三年,我们会策动这五郡中的两郡上书朝廷,请求脱离南尼王,归入我大吴王化之下。
  再过两三年,会再有两郡请求归附大吴——具体进度到时看情况再定。最后最多只给少国主保留一郡之地。其实我理想中,只有一府之地最好。
  然后,少国主所有的子嗣都会夭折、暴毙,不论少国主再娶多少妃子,也生不出后代了。
  而我们之前会通过对伪国主的论罪,将南尼王族中有资格的继承人全部处斩,只留下几个听我们话的。少国主到时候只能从这几个人中挑选过继。
  等到少国主死去——我们也可以在需要他死的时候,就让他离开这个世界——继任者就是我们的人,再过上七八年、十来年的过渡,就可以让他上表自请削去王爵,我大吴朝保他一生富贵。
  如此一来,便可以在不激起南尼民间反感的情况下,顺利将整个南尼国,纳入我大吴的版图。”
  吕广孝同柳值相视一眼,竟是不避讳孙长鸣本人,互相说道:“好狠毒的大谋划!”
  “此子只可为友、不可为敌。”
  孙长鸣一阵干咳,难得红了脸皮。
  朝廷上既然把针对南尼少国主的方针定下来,孙大人以及二老爷便不着急给少国主什么回应。
  等等,朝廷这就算定下来了?好像少了个程序?不重要了。
  可是朝廷那边晾着少国主,不派使臣过来便罢了,还不断将飞熊军的精锐,调往少国主领地外围,少国主心焦啊,不停地来找二老爷,二老爷不胜其烦,恰好春娘子这一天,忽然收到了联络灵符,避开二老爷聊了几句之后,眼圈就红了,回来便一脸冷然的跟二老爷说:“随我回趟家。”
  二老爷当然不想去,但此时忽然求生欲爆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没问题!我陪你回去。”
  春娘子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二老爷也正好趁此躲开少国主。
  此时在南尼国境内,大吴朝的军队已经膨胀到了一百一十万。这其中西南狼兵的数量达到了三十万!这些都是那些西南的军头们看到“有利可图”,悄悄把手下派了过来。
  整个大吴朝,除了西北、东北方向的边军,几乎全部的可战之兵都已经进入了南尼。其余的那些军队,欺负一下老百姓,种种田放放马还行,真的上战场,那就是一哄而散的结果。
  这一战结束之后,少说为大吴朝重新培养了六十万精兵!
  这一百多万的精锐,现在有差不多四成,都在少国主领地外面打转儿……少国主简直夜不能寐,偏生他跟吴朝沟通的渠道——二老爷又跑了!
  ……
  春娘子的家,在大吴朝西南的一个小山城。这里山清水秀,历来能出美人,但是当地人很穷,女孩们从小跟着大人干活,都养就了一幅爽直的性子。
  县城了的人们眼里天大的官儿就是县太爷,整个县城最强的修士,也只是一个第二大境。
  快到县城的时候,春娘子忽然放慢了速度,紧紧抓住了二老爷的胳膊,似是有些“近乡情怯”。
  二老爷修了《荒冥九变》之后,身躯已经可以在灵体和实体之间自如切换。
  他拍着春娘子的小手:“没事、没事,我陪着你。”
  春娘子缓着脚步,慢慢吐出了一口不知憋了多久的气,开口道:“我有两个家,这是我亲爹娘的家。”
  二老爷默默地听着,这种事情,大吴朝多如牛毛。
  “我七岁那年,爹娘实在养不活大家了,就把我给卖了。可我不恨他们。爹娘头天晚上用家里最后的一把粟米,给我做了一小碗饭,我娘搂着我哭了一夜,跟我说:大丫啊,你是家里的老大,你得照顾弟弟妹妹们,爹娘没本事,实在是没办法了……”
  “所以我不怪他们,我是家里的大姐,我得照顾弟弟妹妹,他们都比我小。把我卖了换成钱,也算是我照顾他们了。”
  二老爷悄然一叹,春娘子的亲生父母,还算是有良心的。
  “我和另外七八个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被人牙子用草绳穿着,离开了这里走啊走,走了好些天……”春娘子忽然僵硬地笑了一下:“说起来滑稽,我那个时候反倒是觉得,跟着那些人牙子也挺好的,虽然很累,也吃不饱,但终归是能吃上三顿饭,在家里的时候,一天都吃不了一顿。”
  二老爷一阵心疼。
  “可还没等我们被送到地方,我师父忽然从一座山后面跳了出来!”笑容中的僵硬化开:“她老人家大吼大叫拳打脚踢,轻而易举的就救下了我们。然后她踩着被打倒的牙人头子,丢给他一笔钱,说是买下了我们。”
  “这笔钱让牙人们不至于亏本吧。”
  “后来我问过师父,为什么还要给钱?师父说那些牙人也要生活,没有罪证表明他们是拐骗人口的情况下,师父都会给点钱。只不过富裕的时候多给点,穷困的时候,就只能意思意思——可师父常年穷困潦倒啊。”
  “有一次师父带着我,经过一家成衣铺,师父看到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穿上之后真好看,我们几个小的都拍手喜欢,师父在店里转了好几圈,可最后还是没舍得买。她有一个大院子像我一样的孩子需要养活——可师父偏偏看不上那些不义之财,她经常跟我们吹嘘,她的每一两银子,都来得干干净净,可是我们都知道,她身上啊,常年都凑不齐一两银子。”
  “然后师父开始教我们修行,一个大院子的姐妹兄弟,最后只有四个人能够修行。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师父当时并不开心,那天之后我们四个的伙食明显比其他人好一些。那些孩子们暗中不满,说师父偏心,更有人恶毒的诽谤师父,救下我们就是为了寻找传人,其他的孩子迟早会被她抛弃。”
  “可是师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叹了口气说:他们四个能修行,对他们未必是好事,对你们其他人却是好事情。”
  “很多年以后,师父去世了我才明白,能够修行的我们,需要照顾一大院子的姐妹兄弟,以及新来的小家伙们。我们又被师父教导的不肯接受不义之财,只拿凭自己本事挣的钱,支撑的也十分辛苦。”
  “对我们自身来说,真的未必是一件好事情。当年能够修行的四个人,其他三个有两个坚持不住,十年前就一去不回。
  还有一位想要冒险挣一笔大钱,接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差事,可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幸运,唉……
  现在只剩下了我。我没师父那么伟大,我也是个女孩子,喜欢好看的衣裙,喜欢闪光的首饰,喜欢鲜艳的胭脂水粉……我只能更努力地去多挣钱。可也不知道怎么,师父一辈子就找到了我们四个能修行的,结果我接手了大院子后,能修行的小家伙,就像是竹林里的笋苗,一不留神就冒出一个、一不留神又冒出来一个……修行花钱啊,穷死我了!”
  春娘子用双手下拽自己的耳朵,像是一只沮丧的兔子。
  “然后就遇到了你!”春娘子满眼“凶光”瞪着二老爷:“你给我介绍的都是什么活儿?要不是老娘命硬,这一大院子的孩子们就没人管了!”
  二老爷很明智的选择不做辩解。春娘子哼唧两声:“总算是你这死鬼还算有良心,给的价钱公道。”
  说话间,她已经站在了县城外。
  “我跟了师父四年后,师父很开心的把我领回了这里,一路上都在跟我表功,说她找到我的亲人有多么不容易。还吹嘘说,若不是她有强大的修真手段,便是衙门里的那些老差役,也别想查到任何线索云云。”
  “她让我跟爹娘见了面,我娘看见我的那一刻,跪在地上紧紧抱着我嚎啕大哭。她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可我最后还是走了。我记得娘说过的话,我是老大,要照顾弟弟妹妹们。家里还是那么穷,我留下来多一张嘴,我跟师父回去,省下的口粮给弟弟妹妹,也是我照顾他们了。”
  “而且那个时候,我不只有家里的弟弟妹妹,还有大院子里的弟弟妹妹们,我也得回去照顾他们。”
  “往后每隔几年师父都会带我回来一次,给爹娘留下一点点钱。师父不是不想多给,是她真穷啊。”
  “后来师父走了,我没有师父那么豁达,但我挣钱的本事比师父强,我还是隔几年回来一趟,给妹妹说了好人家,给弟弟盖了房子娶了媳妇。”
  “但现在,我娘死了……”
  春娘子陡然沉寂了下去,只是怔怔的望着县城的方向。
  二老爷悄然一叹,她对亲生母亲的感情必然十分复杂,未曾亲历、不劝人放下。二老爷只是默默地陪伴在她身旁。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春娘子才轻轻拉了二老爷一下:“走吧,进城,回家。”
  家里已经搭起了灵棚,弟妹们披麻戴孝,亲朋好友们帮忙张罗着丧事。二老爷陪着春娘子,能够感受到,她和亲人之间有种疏离感,或者说她和凡俗世界之间,已经有了明显的界限。
  他陪着春娘子去见了她的父亲,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头,春娘子安慰了几句,甚至没有让二老爷上前拜见。
  到了夜里,春娘子让弟弟妹妹们都去休息,独自一人为母亲守夜。
  她拉上了二老爷,悄悄说道:“我想……再见我娘一次。”二老爷领悟,轻轻点头。可是这天夜里,二老爷的招魂秘术,却并没有从附近招来春娘子母亲的魂魄。
  这就很不正常了,还没有过头七,按说魂魄应该在尸体附近恋栈不去才是。
  春娘子脸色一变,第二天早上就冲进了父亲的房间:“我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全家人一脸茫然,春娘子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弟妹:“你们在家衣食无忧,要你们替我照顾娘亲你们还做不到……”
  二老爷急忙拉住春娘子出去了。两人腾空而去,一院子的人目瞪口呆。
  二老爷把春娘子拉出城外,找了一处小山岗,春娘子冷静了下来,用力想把泪水憋回去,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吧嗒吧嗒的落下来。
  二老爷轻轻揽住她的肩膀,春娘子倒在他的肩头。
  “晚上我亲自去看看咱娘。”二老爷在这方面的造诣,远高于春娘子。
  傍晚的时候,两人回去了,家中的亲朋好友们,再看两人的眼神明显带着畏惧。两人也不解释,春娘子进了灵堂,又把弟妹们赶出去。弟妹们有些不满,想要为母亲守灵,可是大姐面色如铁,他们不敢造次。
  二老爷等到夜深无人,亲自检查了一下尸身,然后恼恨的咬牙:“胆大包天!”
  春娘子的母亲是暴毙而亡,如果衙门的普通仵作过来验尸,也只会发现老人家的心脏出了问题。她这个年纪突发这种疾病十分常见,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但是二老爷却看出来:“咒术!”
  春娘子的双眼红了,却没有失去理智:“我娘只是普通的老妇,怎么会有人用修真手段对付她?只有一个可能,这是冲着我来的!”
  “是我连累了娘亲……”
  春娘子这些年来虽然很照顾家里,但为了不把修行界的事情,牵扯到自己家人身上,始终没有透露自己是修行者的秘密。也并没有给家里太多钱,仅仅是让家里过得比较富足而已。
  昨天两人凌空飞走,大家才知道她不是普通人。
  二老爷轻轻摇头:“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先别往自己身上揽锅。”他暗自警惕,可是周围静悄悄一片,并无什么埋伏。
  二老爷不是为了安慰春娘子才这么说的。如果真是为了对付春娘子,才用咒术杀了他娘,那么昨夜应该是对春娘子动手最好的机会。可是昨夜平静度过。
  而且咒术杀人不会湮灭魂魄,春娘子他娘的魂魄哪儿去了?
  又一个黎明到来,二老爷已经悄然开始了调查。他有各种魂魄秘术,没有去“审问”春娘子的弟妹们,而是从周围的邻居开始。
  甚至周围的邻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魂魄讯问”了一番。
  一个嫌疑人很快浮现出来,二老爷没有打草惊蛇,而是回到了春娘子的家中,将她的父亲和弟妹们召集起来,肃然问道:“你们和马家是怎么回事?”
  春娘子的大弟对这个跟着大姐回来的男人,一直很不顺眼,梗着脖子问道:“你是谁?我们家的事情,用得着你管?”
  不等二老爷发作,春娘子已经寒着脸喝道:“给我坐好!问什么你们答什么!”大弟愤愤瞪了二老爷一眼,低下头去却就是不回答。
  春娘子的父亲因为丧妻,整个人跟丢了魂似的,春娘子目光落在小妹身上:“四丫,你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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