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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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骜:“午时一到,我安排的人同时动手,一个都跑不了,你就放心吧。”
  为了杜绝一切走漏风声的可能,今早他跟秦鱼按照原计划出城去北山,但走到一半,他们就绕道来了交接地点等着抓现行,同时,他安排在都邑的人手一到午时,就会立即同时对参与的这几家人进行全面抓捕围剿,务必不要放过一个人。
  如今已经午时二刻,抓捕应该已经完成了。
  秦鱼道:“劳将军再下一个命令,务必连他们家中的一个最不起眼
  的奴隶都不要放过。还有,请将军再派一队人手,去将左工室给围了吧。”
  左工室一定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无论这个人、这些人是谁,他一定要把他挖地三尺也要揪出来。左工室有叛徒,那么,右工室......
  “不,将军,连右工室,也一起围了吧。”
  相比于左工室,右工室里面,研究方向虽然单一,但瓷器泄露就泄露了吧,他不过是少赚一些,但要是炼制钢铁的秘方给露出去了,他还玩个球啊!
  秦王都能用叛国罪给他咔嚓喽。
  穿透力极强的精钢箭头、精钢戈矛,重量减轻但防御力强上十倍不止的锁子甲、钢片甲,还有与马鞍马镫配套的钉在马蹄上的马蹄铁、给马穿戴的重兵甲......
  天老爷,这些不会也都泄露了吧?
  这些可都是决定国运的秘密武器,即使还在研发中,也绝对不能泄露半分,要是秦国有重兵的消息传到六国耳中,将会有什么样的变局,秦鱼实在想象不出来。
  他为什么跟蒙骜说他要的宝剑或许要等到明年才能有,就是因为他在让右工室按照他的设想,先打造一套重兵器出来啊!
  或许,即便泄露出去了,什么样的变化也不会有,毕竟,这世上,敏感性强的有识之士还是少的,但也不能排除有这样的人。
  战国多名将,多名士,多眼光敏锐的谋士,光想着有被他们敏锐的嗅觉嗅到的可能性,秦鱼心都要颤抖了。
  我怎么就没想着多做戒备呢?我手里没兵没将,我可以去跟大王要啊,只要我跟大王画下大饼,大王一定会答应给我兵给我将来守卫左右工室的。
  但我没有,是我太自负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低估了人性的贪婪!
  秦鱼早就想过会背叛,会泄露,因此,左右工室凡是搞研究的,除了工匠,打下手的,全部用的是身家性命都在他手中的奴隶。那些工匠,他们的家人他不仅见过,还定时不定时的派官署中人上门探望,一个是搞慰问,毕竟这些搞研发的工匠,一个月中,吃睡几乎全在工室里,他总要替他们安抚好家人。另一个,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
  他自觉自己已经做的够严密了,但叛徒仍旧出现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的叛徒,是出在工匠身上
  ,还是奴隶身上。
  蒙骜见秦鱼情绪低落的不行,干脆带着他骑马回城,路上,蒙骜跟秦鱼道:“你得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好让我心中有数,尽量弥补。”他已经发现了,秦鱼这里,一定出现了一个大漏洞,他才会让自己几乎将半个栎阳都给封住了。要是真的要封城,光他手里的这些兵卒,可不够,他得想法子给秦王汇报,然后得到调兵遣将的王令才行。
  秦鱼张张嘴,不知道给如何解释,只能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先去右工室看看情况,再下决定吧。”
  蒙骜皱眉,右工室?那个打造出神兵宝剑的地方?
  蒙骜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紧迫感来,对秦鱼道:“你做好了,我要跑起来了。”
  蒙骜一马当先带着秦鱼进了栎阳城门,不理会空旷不见一个人影的街道,直接打马去了位于西市尽头的工室。
  此时的栎阳左右工室,早已成了重兵把守之地,有将领上来迎接,蒙骜将马绳扔给他,单手抱着秦鱼就朝右工室走去。
  秦鱼远远的就见工室广场上的空地上,跪了满满的人,为首的是右工室大匠令,煤令的亲传弟子,叫雁行的。
  雁行身后,跪着十几个工匠,工匠后头,跪着乌压压的奴隶。
  秦鱼仔细数了数,所有的工匠都在。
  秦鱼示意蒙骜他要下来。
  蒙骜将他放下,秦鱼站在雁行的面前,问他:“所有的工匠和奴隶都在这里了吗?”
  雁行有些紧张的道:“原本今日有两个工匠在家休假,工室被...围的时候,我跟军士们商量,派人将他们都给叫了回来,都在这里了。”
  秦鱼叹气:“你跟我一起来,陪蒙将军去里面看看。”
  雁行战战兢兢起身,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这架势,一定是出了了不得的事情了。
  绕过前面的广场和办公的排屋,后面就是冶炼钢铁的高炉和厂房。
  秦鱼对这里熟悉的很,轻车熟路的进了一间门库房,秦鱼问:“都打造的如何了?”
  雁行抹抹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尽可能的轻声道:“锁子甲和马蹄铁样品做出来了,铁片甲的贴片也打造好了,只穿了一小半,箭头太锋利了,非常容易
  穿过□□,造成可以救治的贯穿伤,我想再调配一下比例,让它能够扎在身体里,既不会贯穿,也不容易取出来,给马穿戴的重甲,还未开始打造......”
  蒙骜倒吸一口气:“你们这是在打造什么?”
  秦鱼指着前头,叹道:“将军自己去看吧。”
  蒙骜转过一道影壁,进了后面存着兵器的房间门,呼吸顿时沉重了起来。
  秦鱼让蒙骜自己去看,他则是紧紧盯着雁行,沉声问道:“我可以相信你吗?”
  雁行立马跪在秦鱼的面前发誓:“下臣对公子忠心不二,公子明查。”
  秦鱼低垂了眉眼,道:“既如此,我也不瞒你,工室里出了叛徒,这里的秘密恐怕已经泄露了,你有什么怀疑吗?”
  或者,你有什么打算吗?
  雁行眼睛圆瞪,他眼睛里最先露出的不是恐惧,而是惊疑。
  “泄露了?怎么泄露的?怎么可能泄露了?是哪里出问题了吗?工匠们都在这里了,没有逃跑的,是谁泄露的?公子已经查问清楚了吗?”
  他连连提问,问的问题也都是泄露本身,没有第一时间门分辨自己是清白的。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在听了他的话之后,眼睛的第一时间门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雁行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惧,而是惊疑,说明他之前,是不知道,甚至是没往泄露这方面去想的。
  接触了这么长时间门,秦鱼对雁行是有一定的了解的,这就是一个一心扑在研发上的大匠,或许能统御手下的人手,管理好一个工室,但论心眼子,实在有些不够。
  这也是秦鱼选择暂时相信他的原因。
  但该审查的还是要审查,万一这是一个隐藏高手呢?
  秦鱼道:“到底是如何泄露的,早晚会查清楚的。如今,我打算将这里交给蒙将军,你是大匠令,便由你来配合他揪出叛徒吧。”
  雁行先是楞了一下,然后神色黯然了几分:“谨遵命。”
  秦鱼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是大匠令,是这里的总揽,大王会奖赏你的。”只要你不是叛徒。
  雁行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来,对秦鱼道:“公子放心,我明白公子的意思,我以后会好好做事的。”
  秦鱼点点头,见蒙骜还没出来,就转过影壁去找他,结果,里面蒙骜正宽衣解带,将锁子甲往自己身上套呢。
  秦鱼黑脸:“将军,外面都要翻天了,您还有心情穿甲衣呢?”
  蒙骜不理他,对雁行吩咐道:“你,过来帮本将穿戴上。”
  雁行踟蹰着去看秦鱼,等秦鱼点头,他才上前帮蒙骜穿戴好由一个一个的铁环相扣而成的锁子甲。
  蒙骜穿好之后,先是试了试穿在身上的重量,然后随手抽出了自己的随身佩剑,朝自己的肚子上捅了一下。
  秦鱼惊怒:“你做什么?”
  蒙骜则是惊喜的摸着自己毫发无损的肚子哈哈大笑:“果然好东西。好了,你别气了,我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这是好东西呢?”
  秦鱼犹自气鼓鼓,转身朝外头走去,他要去左工室那边看看怎么样了。
  蒙骜插/好自己的佩剑,紧走两步将秦鱼扛起来放在自己的肩头坐着,对他道:“这边我就接手了,放心,如此重地,就是一个蚊子都不会让它飞出去。”
  秦鱼:“最好是这样,否则,我难辞其咎。”
  蒙骜则是笑道:“你不必如此忧心,你有如此功绩送上的,大王只会嘉奖你,不会怪你的。再说,也未必......”右工室这边泄露的事目前都只是猜测和怀疑,未必已经泄露了,就是泄露了也没什么,他看着已经大变样的右工室,心想,这样的神兵,一环扣一环,可不是知道了方法就能打造出来的。
  栎阳这边的右工室蒙骜自然是来过的,他不仅来过,还曾在此监督打造了一大批的兵器,那次他监督打造的兵器,全部用在了武安君攻打楚国上,结果嘛,啧,楚国的国都都给打没了。
  蒙骜有预感,这座栎阳城,很快就会变成和咸阳比肩的城市了。
  秦鱼去左工室看过之后,见里面基本和右工室没两样,都是脑门冒汗的大匠令带着工匠和奴隶们跪在院子里听命,只不过,左工室的工匠,没有右工室那边的齐全。
  蒙骜没有当场查案,而是带着秦鱼回了官署,叫来县尉,一起去审他抓捕的那些盗贼。
  从亲自监督打捞偷盗大木的柯,到提供隐匿大木仓库的商贾简须翁,做牵头人的荆氏和高氏,以及
  坐镇提供人脉关系的幕后受益人赵栏,和参与此次行动的其他人家,全部被蒙骜让人五花大绑的绑来了。
  这里赵栏身份最高,他上来就呵斥蒙骜:“蒙骜,吾乃宗室贵亲,尔敢这样对老夫,你吃了几个雄心豹子胆?你就不怕太后和穰侯怪罪吗?”
  蒙骜掏掏耳朵,诧异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是大王怪罪呢,看来,在你心中,没有大王啊!”
  赵栏一噎,继续色厉内荏道:“大王和太后是母子,我心中有太后,自然也是有大王的。蒙骜竖子,你莫要转移话题,你无缘无故缉拿我等,你安了什么心?你是想将栎阳翻过来吗?”
  蒙骜嗤笑:“无缘无故?不见得吧,你们要是没犯下律法,我也不会缉拿你们?”
  赵栏:“你可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老夫确实犯了秦律?”
  蒙骜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觉着你自始至终都没有参与此次栎阳偷盗的大案,只有区区一个门客被卷了进来,我就无法定你的罪,是不是?”
  赵栏哼声道:“本就是如此!”
  蒙骜摇摇头:“既然如此,我先给你看一样东西。”他拍拍手,一个兵卒托着一个托盘上来了。
  托盘上有一个黑漆漆油亮亮的一尺见方的圆盘子,盘子里摆放着圆溜溜香喷喷的橘黄色的柑橘,古朴肃穆的黑盘上承托着明丽如火焰一般的甘果,这样浓烈的对比,碰撞出差异又和谐的美感,让人不知道是该去爱盘子,还是该去爱柑橘。
  秦鱼:好家伙,这蠹虫,竟然自己已经光明正大的在自己家里用上了。
  蒙骜捡起一个柑橘在手里抛来抛去,问赵栏:“不知公是从何得来如此宝贝?”
  赵栏黑沉着脸色:“这是太后赏赐给老夫的柑橘,当不得宝贝。”
  蒙骜掀掉柑橘,将黑盘拿在手里把玩,玩笑道:“我还以为,太后是连这黑盘一起赏赐给你的,竟是只赏赐了柑橘吗?我看这黑盘实在是个难得的宝贝,不知道太后宫中有没有这样的宝贝?不如,我将此黑盘送去给太后,问问她老人家,可有见过这样雅致的器具?”
  赵栏终于变了脸色,他以太后为尊,自己有了好东西,没想着先献给太后,自己却先用上了,让太后知道了,还会尽力庇护于他吗?这蒙
  骜,好毒辣的心思。
  赵栏强词夺理:“这原本就是要献给太后的,只是被你捷足先登罢了。”
  蒙骜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赵栏,问道:“那要偷渡出栎阳的那五车如此一般的器具你该做何解释?”
  赵栏却是一脸莫名:“什么偷渡?你莫要血口喷人,污蔑老夫,老夫不知道什么偷渡。”
  蒙骜冷笑一声:“看来,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左右,将箱子抬上来。”
  有两个兵卒小心翼翼的抬了一个箱子上来,打开箱盖给赵栏看。
  赵栏先是疑惑,待看清里面装的满满当当的瓷器之后,脸色大变,眼睛如利刃一般射向被五花大绑的人堆里的一人。
  蒙骜点点头,有兵卒将那个人提溜出来,摔在大堂中央,对赵栏道:“看来,此人与公交情不浅。左右,给本将先打上三十军棍,让他醒醒脑子,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
  这人想大喊大叫,也想说些什么,但他被堵住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见着两个军卒握着手腕粗的军棍站在了他身体两边,抬起,落下,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也就只打了十来下,这个人就出气多进气少了,蒙骜一脸闲适的剥柑橘,掰开,分给了秦鱼一半。
  秦鱼忍住心中的不适,接过柑橘塞进嘴里,眼睛瞪的溜圆看着下面的那些人,狠狠的咀嚼,好似在吃他们的血肉一般。
  蒙骜心中暗笑,恐怕这次,这小孩真的给气狠了,从他以往的行事作风来看,这是个非常容易心软孩子的孩子,此刻面对酷刑,却是能忍住不说话,已经是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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