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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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这周大是不是有异心了,奴婢去处置了他吧。”春信不能杀了季青珣,但是弄死一个牢头还是简单得很。
  李持月摇头:“不急,你既喜欢到处走,就多去到处听听,这公主府中唯季青珣马首是瞻的有几人,不过,别让人瞧出异常来。”
  “好,那我走的时候,公主别太给解意脸了,他很没用的,公主看腻就丢了吧。”春信丝毫不介意解意就在旁边听着,尽着劝谏的本分。
  “你不要太过分!”解意霍地抬起头来,他怎么没用了!
  “春信,不许掐人。”李持月嘱咐了一句就起身,由得他们继续吵,牵着秋祝一道用早膳去了。
  李持月正用着一碗卯羹时,郑嬷嬷就来传话了,“公主,府中来客了。”
  李持月懒懒掀眸看去,只觉郑嬷嬷面色较之先前黯淡了许多,看来是这几日被常嬷嬷挤兑得并不好过。
  常嬷嬷是深宫里摸爬滚打过来的老人,地位又压她一头,郑嬷嬷从前顶天只不过是韦氏偏房的主事嬷嬷,季青珣从前无人好用才拎过来的,又哪里是常嬷嬷的对手呢。
  不过只是脸色憔悴了些,这可还远远不够呢。
  李持月按下象牙筷,和白瓷相撞,有玉质的清脆声。
  秋祝问:“来的何人?”
  “有户部的户部司郑郎中、大理寺刘寺丞……”郑嬷嬷一连说了几个官员和门客的名字。
  李持月听明白了,这是姗姗来迟地请她去“安排”如何插手太子巡盐的事,季青珣已经算计好了一切,现在不过通过她的口把吩咐传下去罢了。
  她冷冷道:“知道了。”
  郑嬷嬷似犹豫一会儿,又提了一句:“公主,这几日常嬷嬷主持府中上下,老奴见她苍苍白发颠来倒去,三不五时就忘了安排丫鬟杂事,老奴瞧着也是着急……”
  她寻摸着前头的过错也已经过去了,公主到底是看重郎君,她在常嬷嬷手下熬得着实难受,只能来公主面前稍加暗示,想让公主把自己重新放进眼里。
  “是吗?”李持月瞥了她一眼,“这几日本宫这儿却未见有什么不妥,常嬷嬷也是每日来回话,连针头线脑这种小物也拿来说,本宫啊想躲都不行,也只能听着。”
  郑嬷嬷也缩脖子听着,公主这听起来在贬常嬷嬷,实则就是告诉她,他们主仆之间亲密得很,常嬷嬷是自己人,就算出了疏漏,只要篓子不大,她是不会管。
  郑嬷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也不敢说什么。
  说着常嬷嬷,人就到了。
  她身后跟着一溜的奴婢,进屋朝李持月福了福身子,“公主,先前院里打发出去的人太多了,怕公主想用人没有,这都是宫里挑出来调教好的,先与公主认认脸。”
  郑嬷嬷告状不成,反被提起了旧日的疏漏,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道:“这本是老奴的差事,怎么人都挑好了,真是让常嬷嬷劳累了。”
  李持月眉毛一挑,坐山观虎斗。
  “你办不好的事,老奴来办,郑嬷嬷,也就是你这来历,才让公主过于体恤才留了你脸面,先头但凡有过差错的,只一次就该打杀了出去,你一个下县来的,天大的福气在公主府伺候,最该做的,是低下头好好学。”
  郑嬷嬷已经知道自己告状告错了地方,被训得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罢了,再不敢有什么话。
  听够了热闹,李持月慢悠悠地说:
  “常嬷嬷打小就带着本宫,从前调皮,挨她打也不少了,郑嬷嬷,你就受不得了?”
  常嬷嬷当然舍不得打公主,被她淘气极了也不过抱起来飞两圈罢了,但公主在敲打郑嬷嬷,她只静立一边。
  郑嬷嬷忙点头:“受得受得!”
  “也罢,你终究是陪着十一郎,一路护他进的明都,本宫知你也是尽心了,只要他高兴,本宫也容得你的疏漏,只是莫再拿这些小事来搅扰了。”
  郑嬷嬷跪伏在地:“是,谢公主慈悲。”
  她又得救一次,还是因为季青珣。
  公主身边现如今有常嬷嬷挡着,郑嬷嬷心里更知自己在府上立足的根基是谁,应着声退下了。
  待郑嬷嬷走后,常嬷嬷低声问:“公主给她留了个气口,是彻底不打算让她活了?”
  “记得,把她的气性打出来,她才会铤而走险。”
  “是。”
  第14章
  李持月会出现在门客之中并不突兀。
  毕竟现在她才是篡位的主谋,手下的人要做什么,自然要她来“授意”。
  不然,凭现在的季青珣,还不能完全让这些官员信服。
  往常李持月的话很少,因为季青珣已经安排得事无巨细,几乎他的话,就是公主的话。
  李持月在这些人面前的印象,一贯是高高在上的,好似戴着一层面纱。
  走进芙蓉厅中,列坐两边的官员门客一道起身,朝李持月见礼。
  她一路目视过来,包括守厅的护卫,还有官员门客们的座次,季青珣尚是白身,座次靠后,对外,季青珣还是得恭敬地称她一句“公主”。
  往日李持月还得问一句:“何事。”对所有安排都懵然不知,但今日她却未问,只施施然坐在上首。
  厅中几人又说把太子的事拿出来论,先头季青珣早已拿定的主意,才会把这几人请过来,不然涉及巡盐使的事,就不会请什么大理寺的寺丞。
  李持月撑着额角,瞧上去漫不在意地听着,实则在推敲着每个人的话。
  从前她觉得自己与季青珣是一体的,但在某些下属眼里显然不是,那只言片语之中,就能知道他们究竟是在向谁臣服。
  那户部的郑郎中,依旧是拱手朝着她说话,只有在季青珣说话时才会看向他。
  而刘寺丞说话时则总会朝下首的季青珣无意看一眼,或身子微微朝他侧去,显然是在瞧他的意思。
  一切如李持月所料,朝堂之上,季青珣一介白身还尚未有号召力,他迅速扩充自己的势力该是在科举和上官峤案之后。
  “说来,太子巡盐之事,还是本宫从淮安王妃寿宴上知道的,此前未有风声,你们这么快就能拿出章程来,本宫也实是欣慰。”她要糊弄季青珣,季青珣也该费点神糊弄她才是。
  果然,季青珣凝起了眉。
  此前当然有风声,只不过他没有先去告知李持月,而是自己安排好了,才似今日这般在公主眼前走个过场。
  万事有他安排,公主已经很少在意这种事了,今日这般说话,是纯粹的感叹,还是真的在质问?
  但公主既然发话了,他也只能回答:“是仆僭越了,从前都是公主先自宫里得了消息,这回圣人未先言,但东宫的动作已经传过来了,仆才自作主张先筹谋好了,再请公主定夺。”
  所以果真是事出有因,只有这次吗?
  李持月还真不能挨个去查,只能认下他这个说法。
  但二人这番对答下来,其他人也嗅到了一丝微妙的气息。
  李持月笑了一声,缓和下场面:“也亏得季家这位十一郎在,本宫虽是省心,但也不敢诸事太过放松,太子一心为国,奈何年轻,总会有被奸人蒙蔽的时候,但若总是这般,也叫人难以信服……”
  李持月未说尽,又打了个弯:“不过大理寺里还有位少卿,可得盯紧了他,不然此案要翻也不难。”前世,太子虽腹背受敌,却也力挽狂澜,将不利的局面翻了过来。
  大理寺卿只等着告老还乡,这些权斗之事向来是能避就避,衙中主事的还是这位少卿,太子就是靠他出手。
  季青珣不知李持月如何得知这些,问道:“公主觉得成少卿是东宫的人?”
  李持月一摆手,说道:“他是谁的人有甚重要,不过是觉得能翻案子的人都盯住罢了。”
  他略点头,说道:“若成少卿真是此事之中的关窍,只能请刘寺丞劳神了。”
  “下官尽力。”
  李持月听着那句“下官”,面色八风不动。
  话已毕,众人也不再久留,这时一位门客却外求见。这时候守在厅外,李持月以为是有什么正事,就让他进来了。
  进来的门客在公主面前恭谨道:“这是西域带来的茶点,心意微薄,仍想献于公主,望公主莫怪。”
  李持月从不爱吃茶,瞧了眼前的门客一眼,称得上清隽修雅的面容,一双桃花眼望来,虔诚多情。
  她又去看季青珣眼色,这显然也在他意料之外。
  李持月点头受了,让秋祝接了过去。
  待那门客也离开之后,李持月起身去拉季青珣的手,“十一郎,方才我说得好吗?”
  秋祝见状,默默挥退了人,芙蓉厅里只剩了他们二人。
  季青珣从外头收回视线,看向李持月,叹了口气,手轻点她的鼻子,“公主事事思虑周全,怎么会不好?”
  她眷恋地依偎上他的肩头:“哪里及得上你,你总是都比我聪明,若非生在帝王家,我都觉得自己配得上你呢?”
  “你若是平民倒好,我早便能请了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来,再不叫你烦忧。”
  “是啊,若是平头百姓多好……”李持月将戏演到自己都信了。
  她失落坐下,“十一郎,我才想到,你总是事事为我,如今我越发不知该如何往前走了,这些本都是我的事,却把担子全推与了你,那我即便登位,又有何意义?”
  确实,以她如今的本事,真登上了帝位,没有他可治不服底下百官。
  季青珣不能说她继续诸事不理才好,但也未赞成她如今日这般,只敷衍道:“阿萝天性聪颖,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好的。”
  又道:“我只怕要离开明都,往南方走一趟。”
  不只是巡盐的案子,还要察验一番阁中新养出的人怎么样。
  郑嬷嬷眼见不堪大用,又是韦家的人,他该另外再安排人入府了。
  李持月惊讶,他要亲自去办太子的事?
  前世倒未有此事发生,是什么让他做出了改变?
  李持月虽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这人要离开明都,她心里还是乐开了花,“你要亲自去南方一趟?”
  她面上不舍,手揪上他的衣袖尽是不讲理的样子:“你带上我好不好?”
  “莫耍性子,这一趟少则一月,多则两个月,我会快去快回的。”季青珣走过来,半跪在她身前,“你这阵子安心在府中待着,不必忧心任何事。”
  李持月自然忧心,她忧心自己准备的乐子,季青珣赶不上。
  “那你赶得及科考吗?”她面露忧色。
  “此事不必担心,”似想到什么,季青珣修眉微蹙,“你着急此事,可是圣人又提要给你选驸马了?”
  不怪他多想,公主已及笄几年了,皇帝也早琢磨起了驸马的人选,朝野上下也是传什么的都有,便是各道的节度使的名头都念出来过。
  只是没有了先女皇压着,持月公主又不点头,这件事就定不下来。
  李持月听他提起,才记起了这一茬,她点头:“前头进宫,阿兄又催我了,说是我年岁不小了,京中顶好的适龄儿郎等不住,再不定下,就要往明都外找了。”
  选驸马之事先前被她一推再推,现在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你且再推一阵,我不会让你等太久。”季青珣极讨厌这句话,但还是不得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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