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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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儿臣先将他赶走,害他心灰意冷,他才会莽撞糊涂地进宫来找父皇的。”
  “他不是想杀您,他说不定.......说不定只是想进宫来,求您再给他赐一次婚,和儿臣.......再续姻缘。”
  “竟然是这样?”秋君药诧异道:“可是你竟然知他心意,又为何要赶他走,不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说:“楚瑜临死前说,昔日他逃婚离开皇宫,其实是因为灵族的大长老从中作梗,故意害他失忆,他才会如此。”
  “儿臣知道,儿臣什么知道。”
  秋景和只觉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一想到楚瑜死了,他的心脏就阵阵绞疼,悲痛万分之下,甚至都没有抽出理智去细想为什么一向仁德的秋君药会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已经赐死了一个灵族族长,真的什么话都往外说了:
  “儿臣自知自己已经身中蛊毒,时日无多,说不定哪一天就死了.........”
  “可是按照皇族的规定,皇子死后,妾侍可以遣散回家,但其正妻是不能改嫁的。若我死了,楚瑜还正当风华正茂之年,却不得不给我守寡,那岂不是我误了他的青春?”
  秋景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不想他死,我想让他长命百岁的......早知道他会冒险进宫,儿臣,儿臣........”
  他抽泣片刻,抖着肩膀咬牙道:“早知道儿臣就不该顾忌那许多,直接应了他,光明正大娶他做贤王妃,也好过他年纪轻轻,就因我而死!”
  “........”秋君药闻言,总算是知道了秋景和和楚瑜两人之间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两人都过分为彼此着想,都想对对方好,用各自的方式守护着对方,心意互通,但却屡屡遭遇阴差阳错,以至于差点天各一方。
  “......唉,”秋君药低下头,摸了摸秋景和的头发,看着秋景和哭的不能自已,知道秋景和这辈子都不可能放下楚瑜,所谓的“两不相见”也只是想逼楚瑜放下而已。
  “朕的和儿,怎么这么心软呢?嗯?”
  秋君药用袖子轻轻去擦秋景和的眼泪,低声道:
  “别哭了。”
  他说:“父皇再给和儿找一个漂亮又温雅贤淑的贤王妃,好不好?”
  秋景和低着脑袋,用力摇头,抓着秋君药的衣领,力气大的秋君药都要被拉着往下拽,秋君药堪堪稳住下盘,好悬没有被拽的跪倒在地上。
  “别哭了别哭了,”秋君药都要无奈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他道:“你且抬起头看看,朕为你挑选的新王妃,你可还满意?”
  秋景和还是低着头,怎么也不肯抬起脸,哭的眼睛都快肿了。
  秋君药无奈,只能掐着秋景和的下巴,用力将他的头掰向右边,强行让他看看自己给他挑的新王妃:
  “看清楚了没有?”
  他说:“这个王妃是不是比之前那个,漂亮的多?”
  秋景和抽了几下,眯起模糊泛着水光的眼睛,迎着日光看,果然看见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朝他缓缓走来。
  那男子黑发紫眸,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温雅贤淑的模样,只不过脸上还带着些许无措,似乎是想过来安慰他,但又碍于什么,站定在原地凝望着他,想动又不敢动。
  “........”在看清那人样貌的那一刻,秋景和浑身一震,片刻后又回过头,看着含笑的秋君药。
  “怎么样,这个王妃你想不想娶?”
  秋君药故意道:“喜欢吗?是不是看到他的脸,突然又移情别恋了?”
  秋景和闻言,咬紧后槽牙,用力地将脸埋进秋君药的脖颈处,像是个咬人裤腿的小狗,愤怒地呜呜直哭,气的大叫道:
  “......父皇,你又骗我!!!”
  秋君药是个没心没肺的爹,闻言乐的差点笑出声。他兀自乐了一会儿,片刻后还是拍了拍秋景和抽动的背,放柔声音问:
  “娶不娶啊和儿?”
  他说:“父皇可提醒你啊,你这可是二婚,要是不早点拴住,万一人家要是嫌弃你二婚,反悔了,你可再没地方后悔去啊?错过这个村也没这个店了哦?和儿?”
  话音刚落,秋景和果然陷入了漫长的沉默。良久之后,他才吸了吸鼻子,低声道:
  “娶........我娶。”
  “真的?”秋君药问:
  “朕看你哭成这样,还以为你对朕选给你的新娘子不满意,被他丑哭了。”
  “真的娶。”秋景和说:“还有........”
  他顿了顿,随即像是泄愤般,恶狠狠地把眼泪往秋君药的衣领上蹭,咬牙切齿道:
  “父皇,你真的真的.......真的太讨厌了!”
  第69章 所谓帝王
  虽然秋君药使了一点小计策让秋景和说出了心中所想, 但可想而知,秋景和并没有怨恨他。
  与之相反, 秋景和和楚瑜对秋君药的感激更上一层楼, 在两人再次婚期的第二天,楚瑜的求助信就和信物一起,火速寄到了当年赵悯与老国师约定的春秋亭内。
  “老神医赵悯与我师曾是同门师兄弟, 当年两人感情极好,常常披被夜谈, 抵足而眠,只不过后来似乎发生了一些事,导致赵悯被我祖师赶出了师门。离开师门的赵悯最后还是遂了他母亲心意, 成了一名郎中。”
  楚瑜在棋盘上落了一子,清脆的声音唤回了秋君药的周身:
  “陛下,你又输了。”
  “.........啧。”秋君药收回思绪, 抬起头, 指尖指着太阳穴,轻轻点着,口中不满道:
  “作为儿媳,你就不能让让朕吗?”
  他说:“你母后每次下棋,都让我三子, 偏你一子也不让。”
  楚瑜闻言,收回棋盘上的手,笑:“皇后娘娘让子,是他作为妻子与夫君的情趣;而臣媳不让子,是臣作为臣媳的忠。”
  楚瑜稳重道:“妻与臣, 终究是不同的。”
  “.......就你巧言善辩。”
  秋君药从塌上起身,一旁侍候的来福反应很快, 扶着秋君药的手臂将他扶下贵妃榻,
  “对了,和儿呢,这几日怎么不见他进宫来请安?”
  楚瑜跟着站起身,闻言,脸上微微有些红:
  “他这几日都忙着筹备婚礼的事情,难以抽身,故让臣进宫来给陛下请安。”
  秋君药:“那挺好的。”
  他道:“身为丈夫,理当一力承担筹措好婚娶之事,若办不好,那就是丢了他自己的脸,丢了秋家的脸,更丢了皇室的颜面。”
  楚瑜被秋君药点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垂下眼睑,片刻后才低声道:
  “罪臣知错。臣不会再让景和再次遭到天下人的嘲笑,纵使力弱,也一定以己身,护他尊严和周全。”
  秋君药见楚瑜能明白自己的话中之意,很满意,点头道:
  “既如此,你便下去吧,多陪一陪和儿。”
  他顿了顿,又道:“和儿性格......和朕不同。”
  “他虽看上去温润柔和,但因为曾经亲眼目睹贞嫔发疯、被火活活烧死,所以性格要更脆弱。”
  “所谓帝王,应守两道。”
  秋君药揣着手抬起头,看着天边淡淡的蓝色,微风从他平和的眉眼拂过,连飘起的藏蓝色发带都显得分外温柔:
  “你可知道是哪两道?”
  楚瑜琢磨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秋君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也不明白怎么说才能对秋景和最有利,只能谨慎道:
  “臣不知。”
  “所谓帝王,应守两道,”秋君药竖起两根手指:
  “一为王道,二为霸道。”
  “王道,以德服人;霸道,以力服人。王霸兼用,则曰敬天治人;若缺其一,则难成大业。”
  秋君药说:“朕的几个儿子里,景明有霸道,却没有王道;景和有王道,却没有霸道。”
  “景月嘛,朕就不说了,没有什么可圈点的地方,他的能耐,也最多是个守城之主.......而且目前看起来,似乎连守城都难以做到。”
  “朕其实最看重和儿,但他的性子,唉.......”
  秋君药闭眼:“就拿之前景明推景秀下河这件事来讲,明明景和只要等景秀溺毙之后再下水去救,便又可得到好名声,又能坐收渔翁之利。但景和关键时候又于心不忍,跳下河将景秀救起。还有当初春猎的事情,朕不信他当初没有怀疑过你和景月达成过交易,但他虽然不阻止,但最后又愿意站出来替弟弟背锅。”
  “虽有谋略,虽然每次都能准确地操纵人心,顺势而为,但事情做成后却总是当断难断,遇事不决,心软至极,这不是一个帝王应该有的品质。”
  言罢,秋君药拍了拍楚瑜的肩膀,趁楚瑜愣神的时候,轻声道:
  “景和的心,终究还是不够狠,不够霸道。”
  楚瑜看着秋景和深邃的眼眸,难以猜测秋君药和自己说这些话的意义在哪里,但还是恭敬地垂手道:
  “臣谨记陛下所训,回去后,一定转告景和。”
  “嗯,去吧。”
  秋君药站在即将到来的春光里,束手冲他笑:
  “好好说,让景和自己回去,好好想想朕的话。”
  “是。”
  言罢,楚瑜就带着满腹的疑惑和心事,出宫去了。
  “陛下和楚瑜谈完了?”
  等秋君药和楚瑜谈完之后,引鸳才提着裙摆走出披香殿外,站在秋君药的身边,和他并肩而立,看着不远处的红墙绿瓦。
  满园的迎春花轻轻摇曳,金灿灿的像极了阳光散在雪山上,莹洁辉煌,映衬出他明润的眼珠:
  “陛下今日对楚瑜说这些,是想做什么?”
  “难道每做一件事,都要别有深意吗?”
  秋君药眯着眼,老神神在道。
  “若是旁人,任他做什么事,臣妾都不会多过问,但陛下所做的事情,臣妾当然要问明白,看明白。”
  引鸳回过头,看着秋君药:
  “您是朕的夫君,思您所思,是臣妾的分内之事。”
  “这人有时候,太贤惠也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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